第69章 (5)
第66章 (5)
青夜霜的呼救變成了一聲慘叫,行山再沒往那坑洞裏看一眼,迅速從地上爬起來,背起了昏死過去的憐江月,跑向那小門,一掌拍開門板。門外走廊上來往的人不在少數,衆人顯然都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震驚不已,有人大喊“保安!”,有人僵在原地,唯有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面不改色,将手伸進了口袋,行山将憐江月的胳膊搭在自己兩肩,用右手牢牢抓着,一個箭步沖到這個男人面前,伸出左手摳住了他的喉頭,扭頭對着已經追趕過來的二床青年一行,道:“不要亂動!退後!否則我殺了他!!不信你們可以試試是你們的子彈飛镖,電擊槍快還是我的手快。”
“你趕緊放開他!”二床青年作勢就将手摸到了腰間,行山的目光一狠,一收手勁,那被他鎖了喉的男人從牙縫裏蹦出幾個字:“別,都別亂動……”
二床青年也不敢輕舉妄動了。行山暗道:“看來我沒猜錯,這個男人想必是個頭頭。”
他又道:“把手都伸出來!舉高!”他也命令男人:“你也是!”
他第一次幹這種劫持人質的事情,加上剛剛才将青夜霜送進了鬼門關——現下回想起這件事來,行山自己也有些難以置信,甚至感到些許後怕,因此手和聲音都有些發抖,但憐江月昏迷,他們人不知身在何處,也不知敵我實力到底有多大的差距,要是這地下還有什麽機關機巧,他一不小心着了道,那他和憐江月的性命也是堪憂……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帶憐江月逃出這裏再說。
男人果真緩緩舉起了手,其餘人也全都照着作投降狀。
“身上的武器全部拿出來,卸彈匣,拆開來。”行山的情緒稍穩定了些,說道。
那些人也都照做了,行山一看男人脖子上挂着的門卡,那上面附有男人的照片和姓名:元君繁。
行山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威脅男人道:“元君繁,只要我再用一點力,你的脖子就會被我擰斷,你明白嗎?”
元君繁點了點頭,一張國字臉已經因為被行山長時間掐住喉嚨而憋得發青了,額頭上滾下了豆大的汗珠。
“帶我出去。”行山又說。
元君繁又點頭,瞥向自己左手邊。行山循着一看,走廊的左手邊,那盡頭有三架電梯。
他挾持着元君繁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我紮在他身上的是麻醉飛镖,我們只是想和你們好好談談,沒有惡意的。”那二床青年此時彬彬有禮地說起了話,臉上堆起了笑,往前邁出了一小步。
行山不為所動,喝道:“站在原地!不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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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床青年只得老實地退了回去。
到了電梯口,這裏就只有一個沒有标示的按鈕,行山按下按鈕,站在一旁等電梯。
那二床青年伸着脖子,遠遠地望着行山,幹笑了兩聲,問道:“這位朋友,我看你身手很了得,你和那個憐江月是什麽關系?”
最中間的一架電梯到了,門打開,行山先往裏頭瞥了眼,不像是有埋伏,他就推着那元君繁走了進去。就在他踏進電梯的一瞬,電梯頂被人一腳踹開,一個雙手各抓着一把黑匕首的銀發少年人落在了行山面前,少年見了他就揮匕首,行動之快,肉眼幾乎無法捕捉。可行山的動作比少年更迅捷,電光石火間先是甩開了元君繁,并一掌将他拍暈,接着,趁彎腰躲避少年的攻勢時,放下了憐江月,攔腰抱住少年,将他猛撞向電梯牆壁。
電梯外那一群壯漢朝着他們飛奔過來,行山一看電梯裏只有一個又是沒有任何标示的按鈕和一個刷卡器。他拽着元君繁脖子上的門卡刷了一下,電梯門終于開始緩緩并攏,那少年趁這空當,豎起了胳膊用手肘不停撞行山的肩,行山一掌拍在了他腹上,少年哇地吐出了一口鮮血,沿着電梯牆壁滑到了地上。電梯門完全關上了,行山撿了了少年的匕首,收了起來,那少年一咬牙,作勢要用腦袋撞行山,行山滑步側身躲開,抓住少年的胳膊,往後一扯,卸下了他的右手,同時一腳踹向他的小腿,少年跪在了地上,行山倒扣着他的手臂,踩着他的小腿問他:“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少年吐出一口含血的唾沫,陰笑着回頭打量行山:“你的本事和誰學的?好厲害。”
行山嘆了聲,點了他的穴道,少年便僵在一旁了。那電梯此時停下了,行山忙又抓起了那元君繁,電梯門打開,他道:“我手裏有人質!你們不要亂來!”
少年尚能說話,道了句:“你別喊了,沒人,你難道等死人回答你嗎?”
行山便背了憐江月起來,拖着元君繁出去。他一看周圍,明白了少年的意思了,這電梯外赫然是一個停屍間,确實躺了不少蓋着白布的人。
這時,就聽憐江月昏昏沉沉地只是說:“向北,北……”
行山一看他,激動地喊道:“師兄!醒醒!”
憐江月又沒聲了,行山找到一扇門,大步流星地走過去,先從門縫往外看了看,門外似乎是室外了,陽光明媚。他便靠在牆邊,推開了門,等了等,沒有人沖進來,也沒人喊話。他摸了摸元君繁的口袋,摸出一串鑰匙,兩包煙。那元君繁此時蘇醒了,就說:“你找什麽?”
行山道:“你有車嗎?”
元君繁道:“電瓶車可以嗎?”
行山一咬嘴唇,撇下了他,背着憐江月出了門,一望北面,原地一蹬,飛上了一棵松樹,踏風而去了。
元君繁倚着門坐在地上,眼睜睜看着行山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範圍內,他揉着脖子咳嗽着點了一根煙,不一會兒,那二床青年率領一衆壯漢追到了這兒。元君繁咳嗽着抽着煙,指着北面不停搖晃手指。二床青年俯身,輕拍着他的後背,關心道:“主任,你沒事吧?”
他一揮手,什麽輪椅,擔架都擡出來了,還有人把一具屍體推下病床,推着那病床就朝他們過來的。
元君繁額頭上的青筋直跳:“你們幹嗎?給我收屍呢??”
“還不快追!”
他一拍門板,指着北方。可哪裏還有行山的蹤跡?
二床青年正為難,元君繁一踹他,罵道:“這回他媽的能批下經費換指紋鎖,虹膜鎖,面部識別系統了吧!就他媽這安保能防得住什麽!”
他朝北面惡狠狠地啐了一口。
而行山背着憐江月一路向北,沒走多久就紮進了一片迷霧之中,左右找不到出路,也難辨方向,他便将憐江月放了下來,自己也坐下,攬着這個意識仍舊混沌的師兄,取下他身上的飛镖丢開了,輕輕拍打他的臉頰呼喚起了他。
憐江月像是在發夢,兩顆眼珠在緊緊阖着的眼皮下不停滾動。他出了一臉的汗,貼着脖子的頭發也濡濕了。行山看他這副模樣,心焦得很,下重手掐了兩下他的人中,可憐江月還是不醒。行山一摸他的脈搏,雖有雜動,卻很穩定,而那雜動也是憐江月一貫的脈相。這抱着他還不到五分鐘,憐江月又出了一身汗,衣服的領口都濕透了,行山踢開那飛镖,罵道:“到底是什麽麻醉藥,這麽厲害!”
他就擡手用衣袖給憐江月擦汗,這麽擦了好幾次,他的兩只衣袖都已濕了,他便摸出口袋裏的毛巾,抖去上面的塵土,可他突然想起來這毛巾抹過地,毛巾上還有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他就沒再繼續動作。就在這時,憐江月打了個噴嚏,緩緩睜開了眼睛,嘀咕着:“什麽味道這麽沖……”
行山一看那毛巾,又在憐江月臉邊抖了抖,他又是一個噴嚏,眼睛完全睜開了,扶着行山的胳膊坐了起來,看了看周圍,按摩着太陽穴道:“我們在石頭村北面了?”
“應該是吧,師兄你昏過去的時候一直說往北,我就一直往北來了。”行山抓起他的長發,替他擦頸後的汗,道:“師兄你出了好多汗。”
憐江月四下看了看,問道:“青夜霜呢?”
“啊?”
“就是那個一直跟着我的男的。”
行山聞言,立即低下了頭去,嗫嚅道:“我沒用,沒能救到他。”
“他被那群人抓了?”
“不是的,他掉下去了……”行山哽咽了,吞吞吐吐地說道:“他們一直朝我這裏扔飛镖,我本來好好抓着他的,可一不留神,他就……”
行山此時緊張極了,他剛才一心要帶憐江月脫險,進了這迷霧後又只是想師兄快些蘇醒,根本沒時間盤算該怎麽解釋青夜霜的死。如今确實有些被憐江月問倒了,就打算先假意扮作難過痛苦,先蒙混了過去。
憐江月又問他:“你沒受傷吧?”
行山搖了搖頭,一看地上的飛镖,忽然有了個主意,他伸手去撿那飛镖,遞給憐江月道:“這飛镖上據說是麻醉藥,師兄你是中了麻醉藥才暈過去的。”
憐江月便看着那飛镖,研究了起來:“麻醉?沒下死手?看來我們對他們來說還有些價值,是什麽價值呢?”
行山趁他心無旁骛之時,悄悄用那撿來的匕首劃了自己胳膊和小腿兩刀。他将匕首收起來後,又輕着聲音,似是很愧疚,很自責地和憐江月說道:“師兄,你和青夜霜關系很好吧?聽他的意思,你們……”
憐江月一看他,道:“人各有命。”
行山帶上了些許哭腔:“是我光顧着師兄和自己的安危……”
憐江月拍了拍他,抓起他的手道:“還說沒受傷。”
他便捂住了行山的傷口,安慰起了他:“你不要自責了,行山,我早就和他說過,跟着我或許會有危險,他還願意和我一道,那就是主動承擔了這風險了。”
行山道:“我沒事,這點小傷。”
因着憐江月的注意已經被他從青夜霜上完全轉移了,又因着他許久沒聽到憐江月已這樣的口吻和他說話了,行山登時放松了下來,不由想得到更多這般溫柔的安慰,他就徹底地以悔意包裝起了自己的眼神和語調,看着憐江月,口上說着:“我知道了,師兄你不用擔心我了,我沒事的,你說得對,人各有命。”
憐江月的目光卻仍舊是空蕩蕩,冷冰冰,行山對上他的眼神,遍體生寒,但他心想,或許是因為麻醉藥的藥效還沒過去,憐江月的神智還未完全恢複,而且他安慰他的話聽上去發自肺腑,也頗有從前的憐江月的風範,早先憐江月給他的距離感或許是因為他們久未謀面,只要給他們多些時間相處,憐江月終會變回他那可親可愛,對他格外體貼的三師兄。行山便和憐江月靠近了些。
憐江月将飛镖遞給他,問道:“這工藝,你見過嗎?”
行山說:“四角镖頭,從沒見過。”他用手輕輕點了點镖頭,“也不像是合金的。”
“你聞一聞。”
行山就聞了聞,他明白憐江月的用意了,道:“這是那有大坑的實驗室裏的味道,”他道,“剛才因為一直在地下,附近一直有那個味道,我也沒在意,現在……”
行山又聞了一下:“好明顯!”
這煙味之下似乎隐藏着別的味道,有些清苦。
憐江月目光一斂,收起那飛镖,道:“不知道他們是從那坑洞裏找到的飛镖還是……”他話到此處,收住聲音,起身一拂,霧散開了些了,隐約能瞧見前面有一大片黑色的土地。
憐江月快步過去,行山跟着。憐江月道:“有火嗎?”
行山茫然了:“這……上哪兒去找火啊?”
他就地找了兩塊石頭,打出幾顆火星,那火星“嘩”一下就在他眼前燒成了一團火花,這火花又“呼”地一聲吞卷起了周遭的空氣。
憐江月抓着目瞪口呆的行山退後了些,任那空氣和黑色的土地燃燒。
行山道:“在那個實驗室裏,一點火星也會引起火。”
憐江月也想到了那場景,颔首說道:“不過這裏的火燒起來燒的是一些能致幻的植物,曲九川管這些東西叫幻影草,憐吾憎叫它們障眼草。”他指着那愈漸兇猛的火勢,大火後面,一間寺廟影影綽綽。
行山拽了下憐江月:“師兄,火後面有東西。”
“那裏就是了卻寺了。”
憐江月闖入火中,行山驚惶之餘匆忙跟上,意外的是,他竟就這麽穿過了那火海,火沒燒到他身上,憐江月也是毫發無損。兩人朝着了卻寺走去。
廟門敞開着,兩人進去,只見一個仿佛白玉雕就的沙彌端坐在一片石頭佛塔中。天空碧藍,萬裏無雲。沙彌嘴角微微含笑,眼眸低垂,沙彌如佛,妙相莊嚴,仿佛自天上來傳道說法,度一切苦厄嗔癡,令人不覺心生敬仰,令人不覺心生愧疚。
行山突然無法直視這佛一般的人物了,就移開了視線。
密密麻麻的石頭佛塔中皆是渾身圍繞着黑氣的兵器。
行山驚奇地和憐江月說道:“這些黑氣好像那個大坑裏那些兵器身上發出的黑氣。”
憐江月道:“這裏是武器冢,那就是了卻和尚。”
他還道:“只有武器在這裏會有倒影,而人……”他低頭看去,卻在那鏡面似的地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和行山都吃了一驚,行山道:“我确實沒有影子,可師兄你怎麽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