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1)
第62章 (1)
月十五,泯市包家村附近的伏羲廟張燈結彩,香火鼎盛,十裏八鄉的信徒都趕着這天來廟裏給伏羲老爺敬一柱香,求個家宅平安。此處并非泯市周邊唯一的伏羲廟,原先的香火也并不興旺,只是因為兩個月前,選址在包家村的度假村項目批了下來,這包家村大小幾十戶人家全搬遷了,工程隊着手拆除這一片的土瓦房,這伏羲廟原先也在規劃範圍內,可拆到這伏羲廟時,晴朗的天氣忽而是昏暗了,天降驚雷,直接把工程隊的兩臺推土機給劈着了火,接着又是平地刮起了土龍卷,吓得工程隊一幹人直接跑了。
迷信的人說這包家村伏羲廟就是泯市的“北頂娘娘廟”,真有神靈護佑,專家科學分析說,夏天氣壓不穩定,包家村伏羲廟周圍一馬平川,落雷,刮土龍卷都是有可能的。總之,包家村的伏羲廟就這麽火了,游客絡繹不絕,香客踏破門檻。這天,邱姐趕了個大早來上香,伏羲廟裏裏外外已經都是人了,邱姐在廟裏的小賣鋪前排了好長時間隊,買了幾個紅紙人,買了一把艾草,就要去橘子樹上釘紙人,熏艾草。這橘子樹前也是人滿為患,甚至出動了兩個道士維持排隊秩序。她便只能慢慢吞吞地跟着人群樹下移動。
排隊時,邱姐實在無聊,一雙昏昏欲睡的眼睛到處亂瞄,這往大殿門前瞄過去時,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邱姐眼前一亮,踮起了腳尖揮舞着手臂,呼喊了起來:“憐江月!”
憐江月循聲張望,看到邱姐,朝她走了過來。邱姐見到他是喜出望外,可等他走近了,邱姐一瞅他的右袖管,吃驚之餘,眼眶發了紅,鼻尖泛酸,輕着聲音問道:“你來泯市怎麽也不和我們打聲招呼?”
憐江月指着身後供奉伏羲神像的大殿,道:“我來确認一件事。”
“啊,什麽事?”“山,與。氵,タ”
“我來看看酒神像還在不在。”
邱姐往大殿看了看:“還在啊,怎麽突然想起來看它在不在?”
憐江月沒回話,邱姐笑了笑,說:“你可真夠神秘的。”
她的目光總忍不住往憐江月的右側身體打量,
憐江月跟着看了眼自己的右邊身體,道:“沒有什麽影響,生活起居都沒問題。”
邱姐點了點頭:“那就好。”
她是很好奇憐江月的右手到底怎麽沒的,但憐江月不像要說,她也就沒再執着于這件事了。邱姐一挽頭發,笑着看憐江月,道:“人沒事就好。”
她又說:“等我祈完福,上酒吧坐坐?”
憐江月眨眨眼睛:“您現在在酒吧打工?酒吧這麽早就開門營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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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姐道:“酒莊改成酒吧啦,清吧,賣的基本都是雞尾酒,仁慧用動遷的錢重新裝修了,可時髦啦,現在咱們是網紅店,來泯市必打卡的地方。”
憐江月笑了笑,邱姐繼續道:“智美現在在日本兵庫縣種大米,說要從釀清酒最開始的地方學起來,你說這孩子是不是傻的?她還兼差打工呢,仁慧要給她寄錢,她也不要。”
“對了,老先生也在店裏幫忙,老先生穿個唐裝調酒,嚯,那可真有派頭,好些小姑娘都是特意來看他的。”
邱姐又問憐江月:“真不去坐坐?”
憐江月還是搖頭,這會兒輪到邱姐獻紙人,熏香祈福了。憐江月就看到她把手裏的七八個紙人紮到橘子樹的樹幹上,有寫包智美名字的,有寫千百歲名字的,有寫小球的名字的,甚至還有寫着憐江月的名字的。
邱姐用點着的艾草熏着寫有“憐江月”三字的小紙人,苦笑了下,偏過頭小聲和憐江月道:“我看也不太靈嘛。”
憐江月問了聲:“小球還好吧?”
邱姐合十了手掌,拜了拜那棵橘子樹,道:“小球走了。”
“走了?”
“你走了之後差不多一個月吧,小球突然就不見了。”邱姐摸着那橘子樹的樹幹繞起了圈,憐江月走在她邊上,她說道:“現在想起來,他消失之前的一天确實有些古怪。”
“怎麽說?”
“他對我說,邱姐,我想學的東西都學會了,他還很老城地嘆了一聲氣,說,我來這裏本來是來找人的,結果卻玩物喪志,為了不讓這些玩樂的時間完全淪為浪費,我努力學習了一番,希望這些學來的東西将來能派上用場吧。”
憐江月撓了撓臉頰:“聽不太懂這話。”
邱姐繞樹走完了一圈,拍了下樹幹,往廟外去,說道:“是吧?唉,希望他一切都好吧。”
憐江月卻停下了步伐,道:“我有個朋友還在大殿裏,我等一等他。”
他和邱姐便就此別過了。
憐江月在廟門口等了沒多久,便看到青夜霜從人堆裏擠了出來。兩人的眼神對上,青夜霜沖憐江月笑着一擡下巴,往廟外使了個眼色。憐江月沒動,青夜霜走到了他跟前,又是擡了擡下巴,說着:“走啊,你傻站着幹嗎呢?”
憐江月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瞅着他的褲兜,冷聲道:“還回去。”
青夜霜眨巴起了那一雙大眼睛,無辜又可憐:“你抓疼我啦,松手,還什麽呀?你快松手。”
憐江月倒确實松開了他,只是左手立即又摸進了他的褲兜裏,掏出了個精致的鎏金香爐。青夜霜倒抽了口涼氣,訝異道:“伏羲大老爺賞我的?很值錢吧?我最近也沒幹什麽積德行善的事啊,我不敢要,你趕緊替我還回去吧!”
說着他扭頭就要跑,憐江月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抓着他找了個道士,把那香爐還給了道士。
這出了伏羲廟,青夜霜皺着臉,和憐江月是沒話了,伏羲廟前停了不少拉人載貨的電三輪,憐江月就上了輛三輪車去了火車站,青夜霜默默跟上了車。接着,憐江月在火車站附近找了輛黑車往東南方向去。他一路付的都是現金,晝夜都在車上,隔天就進了河南境內,青夜霜跟着他,兩人皆是無言,到了河南北縣縣城,憐江月上了輛黑車,指了個目的地:“石頭村。”
青夜霜這才和他說話,問他:“咱們要去石頭村?”
憐江月點了點頭,兩人上了黑車,青夜霜又問:“石頭村也有隕石?”
黑車司機聽到他這話,哈哈笑了兩聲,說:“那石頭村可不就是隕石砸出來的嘛。”
憐江月沒有說什麽,青夜霜便去和那司機搭話聊天,司機原籍北縣,對石頭村的事多有耳聞,說起來是滔滔不絕。
“這石頭村的隕石現在是看不到了,據說是唐朝的時候,隕石被一道雷給劈成了千八百塊碎片,這些碎片融進了土壤裏,這些石頭的輻射就滲透進了村子的地下水系統裏。你們到了石頭村,你們就去他們村裏的醫院看一看,你說,一個村,搞那麽高級的醫院,骨科大夫比北縣的還牛逼,你們說是因為什麽?因為有這個需求嘛,因為啊輻射敗壞了那裏的水質,那裏的人都特別容易骨折,我是說男的啊,女的呢,結石的問題就特別嚴重,真的,你們到了那裏可千萬別喝那裏的水啊,自己帶些礦泉水進去,也別待太久了。”
青夜霜看了看憐江月:“你知道這些?”
憐江月道:“石頭村的醫院我倒确實去過,你這麽一說,确實骨折的都是男性,有結石問題的幾乎都是女性。”
司機咧嘴一笑,可随即神色便詭秘了,聲音也壓低了,道:“我聽說那醫院其實是醫藥公司開在那裏做人體實驗的呢。”
青夜霜扒拉着司機座,催道:“這又怎麽說?您再講講?”
司機就道:“就是做一種藥讓男的吃了容易骨折,女的吃了容易結石,然後他們專門開發一種特效解藥,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嘛?”
憐江月按着太陽穴沉默了,青夜霜摸着下巴,骨碌碌轉着眼珠,若有所思:“倒确實是門生意。”
他又問司機:“您常跑石頭村附近嗎?”
“咋?”
“那您最近有沒有聽說石頭村附近出現過一個渾身冒黑煙的人?”
“最近有人在這兒鬧***?”司機道。
青夜霜拱了下憐江月,憐江月道:“了卻和尚在那裏,他是不會靠近的。”
“和尚?這石頭村沒有廟啊?”司機摸着腦袋道。
青夜霜笑着沒說話了,憐江月往外一看,他們已經下了美人坡了,石頭村近在眼前。這到了村口,憐江月和青夜霜的肚子輪番擂鼓,兩人便去了雜貨鋪對面的早點店吃東西。
時過午後,早點店還開着,賣的還是早點吃食,兩人便各點了一碗胡辣湯,一個雞蛋灌餅。店家另送了些花生和腌菜先給他們填填肚子,兩人正吃着,憐江月一擡頭,看到一個寸頭的青年男人從外面進來。那青年男人一看到憐江月,先是愣了瞬,随即露出一個冷笑。
憐江月看到青年男人,神色并未有變化,撐着下巴,往嘴裏送了兩顆花生米。
他認出這個青年人來了,此人正是先前在石頭村醫院裏和他發生過些摩擦的二床青年。他的骨折已經好了,恢複得想必不錯,走起路來腳底生風,人似乎比先前更壯實了。他坐在靠門口的一張小桌邊,面朝着憐江月坐下,要了三碗牛肉面。
店裏就他們兩桌人,他們點的東西幾乎同時上了桌。那二床青年牢牢盯着憐江月,一筷子撈起一大團面條,不顧面條上直冒的熱氣,張嘴吞吃。他就這麽目不轉睛地看着憐江月大口吃面,大口嚼肉,額上滾下豆大的汗珠。
背對青年坐着的青夜霜也感覺到了身後這兩股奇異的視線,回頭看了眼,不禁打了個冷戰,轉過身問憐江月:“你和這人什麽仇?”
憐江月道:“我也不知道。”
青夜霜便拿了自己的湯和餅挪去了別桌,大聲說:“老板,我和這人是拼桌的啊,單分開算啊。”
憐江月未置一詞,心平靜氣地就着青年人灼熱的視線,喝湯吃餅。他吃飽喝足,付了錢,就走了。青夜霜還在呼嚕呼嚕喝胡辣湯,一看他,沒動,又看那青年,青年人還剩下一碗牛肉面沒動,卻也付了錢,跟着憐江月出去了。
等這兩人都走了,青夜霜結了賬,偷偷跟上了青年,就看到青年人和憐江月站在一條小街上,前後阒無一人。青年人喊住了憐江月,質問道:“你還有膽回來?”
憐江月道:“我一直搞不清楚,我到底哪裏得罪了你?”
青年人道:“你給你爸送葬,送得那麽敷衍,我看你不爽!”
青夜霜直咂舌,好家夥,世上還有這樣一根筋的人?
憐江月也是無奈,道:“那你想怎麽樣?”
青年人一挑眉毛,道:“你的右手怎麽了?”
“沒了。”
青年人就用左手捏住了右肩,“咔啦”一聲把自己的右手卸了下來,道:“我的右手也不能用了,這樣就公平了。”
青夜霜徹底傻眼,憐江月倒很鎮定,問道:“你想和我打一場?”
“你有些武功。”
“我不會武功。”
“放屁!”青年往地上啐了口,雙腿紮出個馬步,左手捏成拳,往前一比:“少廢話!”
憐江月看青年意志堅決,就做好了迎擊的準備,身體重心稍稍往下放了些許。那青年眼尖,看出他起的這番架勢了,擰着眉毛就道:“還說不會武功!”立時跨出兩大步,飛步朝着憐江月而來,那沙包似的拳頭瞄準了憐江月的面門。
憐江月才要躲閃,耳邊忽而傳來“咻”“咻”兩聲,只見兩顆石子從他身後飛出,準确地打在青年的天突穴,中府穴,青年人當即僵在原地,一動都沒法動了。
憐江月回頭看去,看到一個正慢慢靠近他,手裏捏着一顆石子的人,一時無話。還是那青夜霜從牆邊竄了出來,喊道:“憐江月,這不是你師弟嘛!”
從小路一頭走出來的确實是行山,他此刻的心情實在有些複雜,在這石頭村終于又見到了憐江月,他當然是很開心,很歡喜的,可瞥見那青夜霜,他心底浮現了一絲憂愁,又有些開心不起來了,甚至有些不樂意了。行山索性不去看青夜霜了,到了憐江月跟前,一掌劈暈了那青年人,拉着憐江月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