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2)
第51章 (2)
那老中醫将撒出來的草藥重新包好了,塞給小妹,千叮萬囑:“泡溫水喝,溫水,切記,不然味道重。我看他這情況,分個十次吧,每天睡前一定喝,這才能睡得香,睡得香,身體的自我修補功能就能得到更好的發揮。”
小妹連聲答應,二哥和老中醫握了握手,謝過他,大哥拍了下李帥一下,道:“李帥,走了啊。”
李帥應了聲,起了身。三兄妹互相交換眼神,臉上全挂上了笑,顯然,這個他們半路撿來的男人已經接受了自己叫“李帥”的事實。
老中醫也笑着,将這新湊出來的一大家子送到了門口。他拍了拍李帥的手臂,道:“會養好的,記憶筋會養好的。”
李帥看了他一眼,摸了摸後腦勺,點了點頭。
一行人回到桑塔納上,小妹挨着李帥坐在後排。她上了車就直打哈欠,車子開出去沒多久,她不停揉搓眼睛,似是困極了,身子一歪,頭靠在李帥的肩上,又用胸脯擠着他的身體,意興闌珊地刷手機新聞。
李帥跟着看她手機上的那些新聞,看到一條娛樂八卦,報道的是京劇演員風煦微抵押資産,力排衆議辦戲曲學校的事情,還配上了他的幾張近照,照片的像素都不高,看上去像是偷拍的。照片裏,風煦微從一輛豐田車上下來,孤身低着頭走在路上。小妹對這則新聞沒什麽興趣,就要繼續往下刷,李帥卻道:“你等等。”
他握住了小妹的手,盯着風煦微的新聞和照片看着。
小妹輕輕踢了二哥的椅座一腳,二哥從後視鏡裏往後瞄了瞄,說道:“小帥,你的手機是不是找不到了?該不會掉在之前下車的地方了吧?咱們回去找找吧。”
大哥說:“一定是掉在剛才那裏了,黑燈瞎火的,咱們光想着趕緊送你去看醫生,也沒注意地上。”
小妹問了聲:“你還記得你手機的開屏密碼嗎?”
李帥松開了小妹的手,視線從她的手機上移開了,一擡頭,在後視鏡裏和二哥對上了目光。他道:“不用了,也不早了,還是先回家吧,我很累了。”
大哥一笑,回頭一看他,點頭如搗蒜:“好,好,回家好,金窩銀窩不如咱們的土窩。”
二哥也是樂呵呵的,道:“回家,這就回家。”
兩兄弟相視一笑。他們這回可真是白撿了一個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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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拍拍自己的大腿,又輕悄悄,極溫柔地和李帥說話,道:“你要累了,就躺我身上睡一會兒。”
李帥就躺倒在了她的膝蓋上,打起了盹。過了片刻,他輕輕嘀咕了句:“女朋友……”
他接着又說:“我有一個女朋友……”
小妹聽到了,才要說些什麽,二哥比她嘴快,問道:“小妹,你們上回拍的那套結婚照什麽時候能修好啊?”
小妹忙接下話茬:“快了!下個星期就能修好了,攝影師說一修好就先發個電子版的給我。”
李帥沒再吭聲了,默默地閉着眼睛躺着。
很快,他們就回了“家”。
這“李家”位于一片荒涼的村落裏,路是土路,颠簸坎坷,周圍的房子也都是一層的土房子,左鄰右舍隔得老遠,也沒個圍牆,每戶人家門前都有個用樹籬笆圍起來的羊圈,養着一些羊,有的人養了牧羊的狗。車開過,狗也不吠,就蹲在羊圈前面盯着小汽車,一雙眼睛射出兩道精光。
李帥在家門口下了車,風有些大,烈烈地吹過,羊圈裏的羊兒們挨在一起,數不出有幾只,看上去像是一團抖動着的巨大的棉花。
李帥打起了哆嗦。他就單穿了一件襯衣,在這內蒙的荒夜裏實在有些單薄了。
二哥忙領着他進屋——“家”裏一共三間屋子,互相挨着,他們進的是最靠近羊圈,最大的那間。他開了燈,說道:“爸媽已經歇下了,咱們輕着些。”
李帥點了點頭,打着哈欠打量這間屋子。屋子還算寬敞,隔出了廚房,客廳和兩間挂着厚實的棉布簾子的房間。客廳裏有一臺二十來寸的電視,電視機前擺着一張矮墩墩的四方木桌,廚房裏的土竈膛內微微發紅,竈臺邊上是個大水缸,水缸邊上堆着好些木柴。二哥找了個水壺,從水缸裏舀了些水,往竈裏喂柴燒水。
大哥道:“我再去弄些柴。”就出去了。
小妹問了二哥一聲:“二哥,小帥的屋是哪間啊?”
二哥指着一卷紅布簾,說道:“就那間,是個通鋪,平時我和小帥一起睡。”
小妹拉着李帥,道:“走,休息吧,我給你泡藥。”
李帥便和她進了屋,簾子後面還有一扇木門,門上有個鎖眼,屋裏只有一張炕床,床頭床尾擺着兩只大木箱,床上疊着幾床被褥,中間放着一張矮木桌。北牆上開有一扇小窗。窗外就是羊圈,沒有窗簾,可外頭也沒有月亮,因此屋外屋內都十分的暗。
不時能聽到風吹打玻璃的聲音,還不時能聽到斧頭劈砍木柴的聲音。
小妹說:“哎呀,才九月天就冷得這麽厲害了。”
她脫了鞋子,跪在炕床上鋪床,李帥過去幫忙,把那張小矮桌移開了。小妹笑着看了看他,李帥在屋裏找了找,沒找到電燈開關,小妹拍了拍鋪好的床褥,說:“你躺着吧,我去看看水開了沒有。”
李帥就鑽進了被窩,目送小妹出去了。
門關上,簾子放下來,外頭靜悄悄的,小妹的影子還堵在門底的縫隙前。
李帥盯着那黑影,約莫五分鐘後,黑影動了動,一串腳步聲接着響起,腳步聲漸漸遠去,那黑影徹底從門前移開了。
李帥就輕手輕腳地爬出了被褥,他先趴在窗口往外張望了眼,大哥還在劈柴,這李家大哥生的虎背熊腰,身體似也是格外的強健,這麽冷的夜,他竟打起了赤膊,手起斧落,動作麻利,大氣也不帶喘的,轉眼他的腳邊就多了許多劈開的木柴。羊圈外的小路上,一輛車也沒有,一個人也沒有。
李帥這麽看了一會兒,看到大哥抱起一堆木柴,進了朝南的一間屋子。他便從窗邊挪開了,他先是打開了床頭的木箱,接着又去翻看床尾的木箱。兩只箱子裏頭都是些越冬的厚衣服,有軍大衣,也有時髦的皮夾克,尺寸不一,有的他能穿,有的他穿都嫌小,不光有男式的衣服,還有女式的外套,有的很肥大,有的看山去像小妹的尺寸。
李帥把衣服一件件放回去,阖上了箱子,跳下了床,摸去門邊。他趴在牆上聽了聽,只能聽到一些模糊的說話聲。他挪到門邊,隔着門側耳傾聽,興許是因為門外挂着厚布簾,他聽到的說話聲竟比靠在牆後聽到的還要模糊。李帥就只好回到牆邊,把耳朵緊緊貼在牆上,聽着外頭的人在講些什麽。
似乎是小妹在說話,聲音比較尖細。她說的似乎是:“大哥去知會老東西了?”
沒人回答。那尖細的聲音又說:“你多泡一會兒。”
李帥聞言,立即竄回了炕上,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沒一會兒,小妹回進來了。她開着門,外頭的亮光照進來一些,照出她半邊臉龐和她手裏的玻璃杯。她脫了外套了,就穿着一件低胸t恤,她坐在了炕邊,彎下腰,胸脯沖着李帥,嬌滴滴地說着話,道:“來,把藥喝了吧。”
李帥就起身,拿過了水杯,他還在打哆嗦,問了聲:“這兒有我冬天穿的衣服嗎?好冷啊。”
小妹便往床尾的木箱看去,人就要起身靠近那木箱,忽地她一轉眼珠,笑着道:“我給你問問你二哥去。”
她就又出去了。李帥一嗅杯裏的水,開了窗,把水全倒了出去。
片刻後,小妹抱着一身軍大衣進來了,李帥拿過了衣服就穿上,上下擺着胳膊,比劃着道:“這衣服是不是有些不合身?有些大了?是二哥還是大哥的吧?他們都比我大一圈。”
小妹道:“這是冬天的衣服,你裏面得穿毛衣啊,棉衣啊,那就合身了啊。”
李帥點了點頭,道:“那我今天就穿着它睡了,我怕凍。”
他忽而是哈欠連連,和衣躺下就閉上了眼睛,發出了平穩的鼾聲。小妹還沒走,在他邊上坐着,好一陣過去,她才起身離開。
她關上了門,鎖上了門,挂下了厚厚的布簾。
李帥在炕上直等到小妹的足音消失,他才又翻身下床,又去貼着那牆壁偷聽。這次他手上多了個玻璃杯,他把杯子罩在牆上,貼着杯底去聽。
像是有人開了電視,李帥還是聽得很勉強,依稀能從聲音的尖細程度分辨出是一男一女在說話。
男人問——想必是二哥:“睡下了?”
女人道——一定是小妹:“睡了。”
小妹問道:“你說能拉他入夥嗎?”
這時,一陣雜音闖入,又一個男人說話了,嗓門很大,可能是大哥。
“睡了?”大哥問道。
二哥說:“肯定睡了,我還往裏添了兩粒安眠藥。”
大哥道:“小恒幹的勾當他能幹嗎?他可是個殘廢……”
二哥輕笑了聲:“怎麽不能?有殘疾的帥哥更叫女人心疼。”
小妹咯咯直笑。二哥又道:“是個好拿捏的,在老方那裏你那麽一通說,他就沒再提去醫院的事了,你看着辦吧。”
小妹卻道:“這男的我恐怕不行。”
二哥道:“什麽意思?”他又問了聲:“老東西知道了?”
大哥也問:“什麽意思?”他還說,“知道了,”他又說,“那結婚照你們趕緊搞啊。”
“這沒事,明天天亮了,給他拍張照就能搞了。”二哥說。
小妹說:“我看他不是陽喂就是同性戀。”
沒人接話了,李帥實在好奇外頭那三個人在幹些什麽,就摸到了門後,從門縫裏往外看,好在那布簾沒有擋住他的視線,可他也沒法看到全景,只能看到二哥坐在電視機前鼓搗一只手機,他把玻璃杯罩在牆上,一邊偷偷打量,一邊偷聽。
二哥道:“大哥,你去把小夜叫過來。”
他一看右邊,道:“你再多試試他,明天帶他去搓個澡。”
小妹應了聲,大哥魁梧的身軀經過了門前,一陣開門關門的聲音響起。沒多久,就聽到門又開了,就見一個男人被推到了電視機前。
男人耷拉着腦袋,纖瘦,頭發濃黑,穿得也很單薄,腳上一雙髒兮兮的布鞋子,杵在屋裏,手攥着褲縫,手指甲裏都是泥巴。
二哥一指李帥休息的屋子,說:“小夜,看你本事了。”
邊上傳來小妹的怪笑聲,小夜還是低着頭,沒支聲。一只大手一個巴掌扇在他後腦勺上,小夜摔在了地上,他往李帥這屋看了看,點了點頭。他的樣子不賴,至多不會超過二十五,小臉,大眼睛,眼底的黑眼圈很重。
二哥指着邊上說:“他是家裏老三,小妹是他女朋友,喊小妹或者妹妹就行了,你長點記性。”
大哥坐到了二哥邊上,問道:“他要是再提去醫院咋辦?”
“那就去啊。”二哥的眉梢一吊,說,“我剛才和老陳打過招呼了,去醫院直接去找他就成了。”
大哥指着腦袋又問:“那他要是突然恢複記憶了呢?”
二哥一笑:“放心,明天就帶他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