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2)
第35章 (12)
老沈的車開得飛快,轉眼駛進了村口的那片胡楊林,樹枝橫錯,縱使憐江月的視力再好,也看不太清那出租車了。忽然間,一道紅影從他眼前閃過,一個生硬,嘶啞的聲音喊了聲“喂”,一絲寒意貼近,似乎有意将他的注意力從那遠處轉移開。
憐江月卻仍眺望着老沈一行,只輕輕一擡右手,以右臂擋住了那襲人的寒意,聽得“铿”一聲,眼角瞥見電弧光似的亮光,他這才扭頭去看那二話不說,揮起鐮刀就來打他的紅衣男人。男人手中的鐮刀割開了他的右邊衣袖,在他漆黑的右臂上拖曳出了一弧火花。
憐江月将右肩往外一頂,惋惜道:“又賠了一件衣服。”
而紅衣男人吃了他這一下,一躍又跳回了牆上。憐江月看着他,道:“剛才你沖着包家兄妹去,所以,是并老板找你來的嗎?”
男人猴子似的蹲在牆頭,以右手大拇指擦了下鼻子,做了幾個深蹲,舔了舔嘴角,耍起了手裏的鐮刀,他的動作幹淨利落,薄薄的刀片在空中割出了幾道銀線,最終刀背緊貼着男人的右臂外側,刀柄由他反手握住,內彎的圓弧刀刃反射出他那一身短打衣服的紅光,彎勾尖尖對準了憐江月。
男人約莫二十多歲,身上的衣服很像拳擊手穿的,這會兒他一句話也沒了,一雙眼珠很大的眼睛裏滿是野獸緊盯獵物的貪婪兇光,卻在瞄見憐江月的右手時透出了絲謹慎。
憐江月看了看他:“你不打,那我就走了。”他就要走。
男人又一個深蹲,縱身躍下,與此同時,他的右膀向外大角度地打開,又迅速往胸前收去,橫刀劈向憐江月。他的右手仿佛與那鐮刀合為了一體,出手既快且猛。就聽風中如同裂帛,看得刀光近至喉口了,憐江月卻笑了出來。他笑的是他等的就是男人出招撲向他,他等到了。羽曦犢+。
原來這時刻日頭偏高,憐江月的影子落在他身前的地上,長度只有寸餘,他要想拔劍防身,必得彎下腰去,憐江月倒并不擔心因為這個動作露出了破綻,以他對男人身手的判斷,男人和馬遵大約能戰個平手。只是他忽然好奇,他能從牆上,地上的影子裏拔劍出鞘,那他能從自己落在別的人身上的影子裏拔出劍來嗎?
他對和男人對戰的結果根本不關心,只想在難得遇到敵手時多做些和影子有關的實驗——他想更多地了解影子的能力,他想更好地掌控自己的影子。他要讓他的影子明白,他才是主人。
于是,他滿心只等着男人出手靠近他,等着他的影子落在男人的身上——時候到了!
憐江月一伸手,碰到男人的衣服,默默想着“出鞘!”,竟真的感覺握住了寶劍,他收回手,長劍由陰影中出鞘,他一揮劍,打開了男人手裏的鐮刀。鐮刀在空中劃出一道曲線,深深紮進了不遠處的黃土地裏。
男人驚呆了,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和肚皮,雙手握拳,以防禦的姿态後退了兩步,盯着憐江月,出了一腦門的汗。
憐江月笑了笑,對方才那實驗的結果很滿意,他的影子還是很聽他的話的。他便将黑劍插入了地上的影子裏。
紅衣男人見了,緊緊抿住嘴唇,眉毛壓得很低,握拳的雙手貼在臉前,護着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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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江月無心戀戰,這次是真的打算走了。畢竟如果男人真是并老板派來圍堵包家兄妹的,他說不定還有同夥,也不知道老沈他們在前頭又遇到了什麽。憐江月就想快去看看,可他才從男人身邊走過,就聽踏踏幾聲腳步聲,男人跑去拔出了那鐮刀,又朝憐江月揮了過來。
憐江月嘆了聲:“不是我有心欺侮你,是你窮追不舍,太煩人了。”
他一閃身,躲開男人的攻擊,卸下了男人的左肩,将他的雙手擰到了身後,扯下破碎的外套袖子,将男人捆住,丢在了地上,揚長而去。
而進了樹林的老沈一行,開了許久都很太平,路上不見其他車,沿途,老沈只看到有兩輛摩托車停在路邊,兩個妙齡少女穿着抹胸熱褲,靠在摩托車邊吃着冰棍。老沈瞥了她們一眼,這兩個女孩兒長得十分相像,似乎是雙胞胎。
遇見這兩個女孩兒不久,老沈就從後視鏡裏看到她們騎着摩托車慢慢追上了他們的車。
起先,老沈只是篤定地開着車,卻看那摩托車越靠越近,他不由加速,兩輛摩托車也跟着加起了速,眼看摩托車就快撞到出租車的後備箱了,兩名少女一左一右,兵分了兩路,将出租車夾在了兩人中間。
兩名少女都沒戴頭盔,都從各自的抹胸裏掏出了一只手機,單手開車,看看手機,又看看車內。
那坐在車裏的千百歲笑眯眯地看了看這兩名似乎在确認着什麽的少女,未置一詞。
一番打量後,少女們和出租車貼得沒那麽近了,都把手機塞了回去。
千百歲說了句:“沈師傅,你繼續開,聽到什麽都不要停車。”
他又笑眯眯地看着包智美,示意她趴下,包智美乖乖伏低,就看千百歲的腳往上一縮,就聽獵獵風聲灌進車裏,伴随而來的還有重物倒地的聲音。包仁慧慌張地喊了句:“怎麽回事?”
包智美抱住腦袋,擡眼一看,千百歲不見了蹤影,他原先靠着的那車左側的窗戶大開,車頂發出吱嘎一聲,而先前貼在出租車左側的摩托少女也不見了,包智美又往自己身後瞥了眼,那兩名雙胞胎似的少女都坐到了開在出租車右側的摩托車上。坐在後座的少女的胳膊上劃開了道血口子,臉上也能看到些擦傷,她抓着開車少女的肩膀站起身,一躍,車頂又是吱嘎一聲。而那開車的少女突然看進車裏,與包智美的目光不期而遇,少女的眼神如同寒冰,手摸到身後,抓出一根甩棍就抽向出租車。老沈用餘光看到,急打方向盤,避開這一下。包智美大喊:“小心,車上還有人!”
那第一下失了手的摩托少女又貼了過來,揮棍又抽,這次,老沈猶豫了,那摩托少女一棍将後排的右面車窗玻璃打得粉碎。
包智美慌忙縮到了司機座後,緊緊靠着左面車門。包仁慧破口大罵:“操!搶劫啊??”
老沈也跟着罵,又問了句:“車頂上還好嗎?”
千百歲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沒事,車上穩着呢。”
老沈就卯足了勁,狂踩油門,孰料那摩托少女這時卻跳到了摩托車座上,一腳将摩托車踢向出租車,摩托車頭恰卡在那打碎的車窗裏。摩托少女踩着車子,上半身看不見了。
包仁慧抱緊了木瓶,緊張地瞪着頭頂,車頂不時能看到一些凹印,很像人的足印。
老沈忙道:“愣着幹什麽,把車推走啊,打她啊!”
包仁慧和包智美這才如夢初醒般,一個對着少女的小腿敲打了起來,一個趴在副架勢座上,伸長了手臂用力推那輛摩托車。可那摩托少女腳上有些功夫,不光躲開了包家兄妹的亂打亂掐,一腳踢出去,竟将包智美的手踢脫了臼。包仁慧在前頭急得亂比手勢:“踹開!用腳踹!”
包智美就捧住了軟綿綿垂下來的的右手,躺在了後排,使出了吃奶的勁朝着那摩托車車頭猛踹了一腳,車頭動了下,車窗有些變形了,包智美又是一腳,摩托車被踹開了,“砰”地摔在地上,黃塵飛揚,摩托少女的膝蓋一彎,整個人都不見了。車頂響得更厲害了。
包仁慧忙問他:“你沒事吧?”
包智美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右手雖痛,但她還可以支撐,她拍了拍車頂:“老先生!你沒事吧??”
正在車上和兩名少女過招的千百歲便跺了兩下腳,以作回應。那兩名少女如今都在車頂上了,她們配合默契,掃腿揮拳,一個要拿千百歲的右半邊,一個要抓他的左邊,可到底千百歲技高一籌,與她二人過了十來招,游刃有餘。兩名少女大約也感覺到自己不是這個老人的對手,就在出租車即将駛出樹林時,一人抓了一根伸到了車頂的樹枝,分別跳到了路邊的兩棵樹上。
千百歲還站在車頂,見兩名少女不像要從樹上下來的意思,而出租車開上了柏油馬路,迎面來了兩輛黑色的吉普車,擦着出租車駛過。開到那少女們所在的樹下,少女們跳到車頂,從吉普車後排開着的窗戶鑽進了車裏。兩輛吉普車立即調轉車頭,朝着老沈的出租車來了。
千百歲一拍車頂,語氣一緊:“沈師傅,開快些!”
老沈呼號:“老先生!油門已經踩到底了啊!!”
那兩輛吉普開得飛快,一下就追上了出租車,又是左右夾擊,那放下的後排車窗裏,又是那兩名少女。她們一人拿了一把首槍,舉槍就射。
千百歲大喊:“趴下!”
兩名少女對着出租車上上下下一通掃射,好幾枚子彈打穿了玻璃,引起車內連聲慘叫。一個少女的首槍仍瞄準着車身,但眼睛已經在看車下了,似是要瞄車胎。
千百歲趕忙跳到了車前蓋,掰下兩把雨刷,沖着車裏又做了好幾個“趴下”的動作。包智美和包仁慧早就抱頭趴下了,老沈哭天搶地:“我他媽趴下了,這車誰開啊!”
他根本不敢往外看,兩只眼睛直直盯着前方,眼淚鼻涕齊齊下來了:“我他媽以為是武俠片,怎麽他媽的武俠片還有用槍的!”
又是一通掃射,可這一次,子彈并沒能打穿玻璃,也沒能打到車,原來千百歲站在車頂,左右開弓,将兩支細長雨刷舞得虎虎生風,這風力将掃射過來的子彈全部卷開,好幾顆還打到了吉普車自己身上。
包仁慧光是聽到風沙聲和槍響,再沒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音,便壯着膽子往外看了看,只見車外狂風過境,黃沙漫天。他直呼:“包智美,你這都招惹的什麽人啊?”
包智美高聲回道:“一定是并老板的人!”
狂風吹進了車裏,黃沙拍打在每一個人的臉上,包仁慧的眼睛根本睜不開了,把頭埋在臂腕間,吼道:“我他媽說的是那老先生!”
那吉普車上還坐着其他人,眼看兩把槍拿不下這輛出租車,那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和開車的司機竟也拿了槍不停往出租車這裏打。還有人往車頂開槍的。形勢緊迫,千百歲又一發力,意圖以風勢助力出租車,甩開那兩輛吉普,可老沈的出租車到底有些年頭了,經不起這番折騰,整輛車在風中嘎嘎作響,可能随時都會散架,千百歲也不好使出全力,只得是護着出租車躲避子彈。
這時,老沈鼓起勇氣往外看了一望,就看到右手邊有一個人的手槍槍口對準了車頂。想到要不是千百歲護佑,他八成早就一命嗚呼,成了槍下亡魂了,老沈腦門一熱,罵了句:“他娘的!”一轉方向盤,朝右邊那輛吉普撞了過去,包仁慧痛呼了聲,包智美的腦袋也撞到了車門上。老沈一看右邊的吉普,又是一撞,左邊的槍火短暫地停歇了,老沈只覺自己的車越開越快,好像要飛起來似的。
他忽而是信心倍增,又要去撞那左邊的吉普,只見那輛車上坐着的摩托少女不知什麽時候換上了一把沖鋒槍,槍眼對準了他。老沈手腳冰涼,整個人都僵住了,車速一下慢了下來。千百歲感覺出來了,用力拍打車頂:“老沈?車子不行了?”
包仁慧也直喊:“老沈!”
他瞥見老沈呆若木雞,才要伸手去搖晃他,耳邊噼裏啪啦,一陣槍林彈雨朝着他們就來。
千百歲将手上的雨刷舞得更快了,可沖鋒槍出子彈的頻率比首槍快多了,而這柏油馬路雖然寬闊,但路況不佳,坑坑窪窪的,竟和黃土路一樣颠簸,一時間,既要穩住重心,又要兼顧舞風,加上開出樹林後,因着狂風,路上的飛沙直往他鼻子裏,眼睛裏鑽,千百歲也有些難以招架了。而吉普車上的人竟在這關頭全都換成了沖鋒槍,眼看老沈的車或許就要保不住了,馬路邊斜刺出來一輛電三輪,飛停在了出租車後。開車的是咬着個手機的達成。
千百歲再一看,馬遵不知什麽時候跳到了右邊那輛黑吉普上,伸手就抓了個人出來,扔到路邊,吉普車左搖右晃,側翻在地,那左邊的車還在射擊,馬遵一彎腰,小腿一蹬,以出租車為跳板,又跳去了左邊那輛吉普車頂,也把司機抓了出來,丢在了路邊,吉普車急停。達成的電三輪跟了上來。
千百歲和馬遵站在車頂說話,他問馬遵:“小球和邱姐呢?”
“找了個地方,放下了他們。”
達成吆喝了聲,朝他們揮舞手臂,馬遵和千百歲就去了電三輪上坐着。他們趕上了老沈,互相詢問對方的狀況,除了包智美的右手脫臼,包仁慧扭到了左手,老沈吓得衣服都濕透了之外,一車人并無大礙。酒也完好無損。
之後一路無驚無險,老沈的車子卻有些撐不住了,冒着煙開進了市區。他這時已經緩過勁來了,道:“到了市區了,總不至于有人突突突突了吧?”
包仁慧托住手腕,痛苦地說:“開快些,大會規定十點一定要把酒送到展示櫃臺,我們剛才耽擱太久了。”
出租車上的時鐘顯示:9:25。
包仁慧的左手實在很痛,他就将酒瓶遞到了後頭,叮囑包智美:“我怕拿不穩,你拿着吧。”
包智美指了指自己的右手,兄妹倆都露出了一個苦笑。老沈一板一眼地道:“進了市區可不一樣了,我看不會有事了,你們也別着急,要是超速了被交警攔下來那才耽擱時間。”
正說着,一個騎摩托車的交警就盯上了他,鳴笛示意,老沈只得靠邊停車。
交警打量着老沈的車:“你這車怎麽回事?”
老沈下了車,打着哈哈:“開了二十多年了,就成這樣了,總跑包車,生意難做啊,就古城跑兩趟,那沙子就和子彈似的,您看,我這車門,這輪毂,還有這雨刷都……“
交警狐疑地望向車內:“這車窗玻璃呢?怎麽碎成這樣了?”
他沖包智美一擡下巴:“你打碎的?”他道,“車上的人都下來。”
包智美抱緊了酒瓶,不敢輕易下車:“我們就是打車去一個地方。”她甚至懷疑起了這個交警的身份:“你真的是交警?”
交警瞪着眼睛,指着馬路,嗓門大了:“下來!”
包仁慧說了句:“乘客不用下車的吧?”
交警拽了兩下後車門,門上了鎖,他不耐煩地說道:“讓你們下來就下來,怎麽這麽多廢話?”
電三輪的車速跟不上出租車,眼下,千百歲他們被落在了出租車後兩三個車位的地方,千百歲遠遠看見老沈停了車,下了車,唯恐又生變故,就也下了車要去看看。誰知一輛卡車忽然朝着他就撞了過來,千百歲敏捷地躲開,那卡車撞飛了兩輛小轎車,一頭紮進了一間便利店裏,橫在了并不寬敞的馬路上,一時鳴笛聲四起。卡車完全擋住了千百歲的視線,他就關照馬遵:“你從那邊繞過去,我從這邊繞,走。”
達成道:“我找找有沒有小路!”
三人就分頭行動。
卡車的車禍就發生在老沈身後,他的出租車被一輛撞飛的轎車撞到,車尾整個都癟了進去。車肯定沒法開了。可就算這車還能開,再叫老沈開,他也不敢開了,他隐約有種感覺,這卡車還是沖着包家兄妹來的。這時那交警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車禍,注意力已經不在他們身上了,他一邊和總臺請求支援,一邊往那卡車走去。
老沈就扶住車門,拼命和車上的包家兄妹打手勢:“走,走……”
包家兄妹不敢輕舉妄動,包仁慧先探頭看了看,見那卡車上跳下了兩個虎背熊腰的大漢,那交警試圖攔下他們,竟被他們撞開了。兩個大漢看到了包仁慧,氣勢洶洶地朝他走了過來。
包仁慧趕忙喊上包智美下了車,拉起她就跑。
那兩個大漢也跑了起來,跑得還很快,包智美和包仁慧一下就上氣不接下氣了,包仁慧看大漢們離他們還有一個十字路口,就停在路邊稍作休息,不成想,兩個大漢竟三兩步就跑到了他們面前,其中一個一拳朝着包仁慧就打了過來。包仁慧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下意識地往邊上閃躲,一秒後,他人還穩穩站着,也沒挨到拳頭,心裏一陣雀躍,睜開眼睛一看,看到那兩個大漢躺在了地上,不省人事。憐江月不知從哪裏竄了出來,往身後一看,撥開了幾個拿手機對着他們拍的路人,推着他們說:“快走!”
包仁慧跟着他的視線看了眼,他們身後的十字路口中央不知什麽時候停了兩輛小面包車,嘩啦啦下來了十幾號人。顯然也是沖着他們來的。包仁慧哭喪着臉:“有完沒完啊!”
他看着包智美緊緊摟住的木瓶,對憐江月道:“你帶智美去會場,我們分頭走。”
他就把包智美推開了憐江月,自己跑了。
那十幾號小混混裏分出了一群人追着他就跑。包智美要去追包仁慧,憐江月拉住她就道:“我們先走。”
他就轉進了條巷子,用影子卷起了包智美,避開人群,從高處脫了身。憐江月跑得飛快,行的是飛檐走壁的功夫,走的是險要的高樓樹冠,縱使牢牢抓着憐江月的手臂,包智美還是忍不住尖叫連連。憐江月不由說道:“不好意思,我對泯市不熟,從高處看,比較好找路。”
包智美煞白着臉,瞥見地上包仁慧被堵在了一個死胡同裏,她忙拍了憐江月幾下:“救人啊!”
憐江月看了看,将她放在一處居民樓頂,才要下去,那千百歲跳到了他面前,笑着道:“你們先走。”
憐江月看到他,一陣心安,帶着包智美往那小橋密布的步行街去了。
到了步行街,憐江月一時間找不到會場,包智美也是個沒方向的,兩人就下了地,憐江月去找了個店家問路,店家才給他指路,那步行街一頭一個人就高喊了聲:“就是他!”
包智美一看:“是霆哥!”
憐江月拉着她就跑,可沒跑幾步,步行街另一頭又冒出來十幾個人,左右巷子裏也擠滿了看上去像是霆哥手下的人。
他們被包圍了。
憐江月倒不怕這些小混混,只是怕他們會傷到包智美,他看了看頭頂,看來還是只能從高處走了。他就要摟住包智美去攀一根伸在屋脊外的旗杆。
這時,有人喊了他一聲:“憐江月!”
他循聲望去,一輛電三輪殺進了包圍圈,朝着他們筆直地過來,且沒有減速的趨勢,開車的是達成!他擰動油門,額頭上青筋直凸,一副表情視死如歸。憐江月忙将包智美送上了車。達成呼喝着,加足馬力,撞開了包圍圈,飛車而去。霆哥就喊人去追。憐江月的影子一長,抓住那些聞訊要動的小混混們的腳踝将他們全按在了地上,他又原地一蹬,跳上一根旗杆,扯下一面大旗,揮得生風,回憶着千百歲在吉祥湖邊的手勢動作,在旗下做成了一個漩渦,将地上的人全吸進了那漩渦裏。
達成驅車飛馳,一路高呼:“讓開!讓開!”
路人驚惶四散,前路暢通無阻,不成想,就在快到會場時,步行街的巷子裏殺出來一輛黑車,兩車撞了個結實,包智美和達成都飛下了車。達成在地上打着滾,低低哀嚎,包智美也摔得不輕,意識都有些朦胧了,模模糊糊就看到一個黑衣人下了車,朝她走來。她收緊了胳膊,死死抱住懷裏的萬象酒,掙紮着擡起頭,努力地睜開了眼睛。她看到會場敞開的大門了。會場近在眼前了!只差二十步……不,不十來步……
包智美往前爬,就算爬,她今天也要爬進去!
“啊!”有人一腳踩住了她的肩膀。包智美倒抽了口氣,用力捶打這只腳,那腳紋絲不動,仿佛一塊石頭,牢牢壓着她。她就要去咬這腳的腳踝。
“小姑娘省點牙口,回頭吃大餐慶祝!”
是馬遵!他及時趕到,一拳打向那踩住了包智美的黑衣男人,黑衣男人往後一退,馬遵扶起了包智美,指着會場:“你快走。”
黑衣男人伸手就要抓包智美,馬遵一笑,擋開他的手,對着這人比他高了一個頭的黑衣男人就是幾手快拳。包智美趁機跑向會場。
可出乎馬遵意料的是,他的快拳竟全被黑衣人擋了下來,他便退到了一個安全的距離,重新打量這黑衣男人,他的年紀很輕,此時雙手也捏成了拳。馬遵晃了兩個虛步,又是五手快拳打黑衣男人,這幾手拳路刁鑽,且以虛掩實,看似要取喉口,實際是要打胸前。黑衣男人只是豎起手臂抵擋,到了最後一拳,馬遵就朝黑衣男人胸前出力,這黑衣男人竟然一下看穿了他的路數,并捏住了馬遵的拳頭。馬遵就要撤拳,可已經來不及了,黑衣男人手勁奇大,越捏越緊,馬遵只感覺右手就要廢在他手上了。就在這當口,他聽到一聲吆喝:“馬遵!”
他擡頭一看,憐江月飛身下來,手舞“酒”字大旗,将那黑衣男人團團裹住。馬遵甩了甩拳頭,右手算是保住了,他沖憐江月一拱手。二人互相點頭致意,一同往會場去。
包智美這時已經跑到了會場大門前,可她沒想到她會在這裏又遇見那兩個摩托少女。包智美吓得魂飛魄散,一不留神,絆了一跤,木瓶脫了手,她一個飛撲過去要去抓那木瓶,可胳膊撞到地上,疼得她龇牙咧嘴,手卻連木瓶都沒碰到。眼看着那木瓶被別人抓住,她結結實實摔在地上,哭喊着:“哥!你吓死我了!”
抓起木瓶的正是包仁慧!
包仁慧單手摟住那木瓶,包智美也從地上爬了起來,兩人都是傷痕累累,灰頭土臉。
千百歲陪在包仁慧身邊,指了指會場:“快進去吧,快十點了。”
兄妹倆互相攙扶着往門口走,而那兩個攔路的少女見了千百歲,臉色都有些變了。包家兄妹從兩人中間走過去,兩人一動都沒動。
會場裏,邱姐在酒博會展廳入口處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她是電話打不通,微信沒人回,主辦方還一直來催,還有五分鐘就十點了,這要是趕不上,豈不前功盡棄?
站在她身邊的小球忽然扯了扯她的衣服,邱姐就擡起頭一張望,一眼就看到臉上又是血又是土,一身衣服破破爛爛的包家兄妹彼此攙扶着朝她走了過來。邱姐又是哭,又是笑,揮着手就跑了過去:“換好入場證了,快,就差我們了!a23展示櫃臺!”
她給他們套上入場證,兄妹倆加快了步伐,小球過來給他們帶路,進了展會,眼看就快到了a23展櫃了,卻見那展櫃邊上黑壓壓的圍着一群黑衣人,很可能也是并老板的人。
包仁慧拉住了包智美,那群黑衣人裏有人也看到了他們,一下子,所有黑衣人都朝他們看了過來。
包智美發着抖:“現在怎麽辦?”
她話音才落,那群黑衣人中沖出了個紅紅,指着包智美就喊:“在那兒!”
她橫沖直撞,卯足了勁,撇開身邊的其他黑衣人,跑到包智美面前,用石膏手将她一撞,把她撞到了那正在舉辦雞尾酒比賽的主舞臺邊。
舞臺上的幾個酒保看到臺下的騷動,有些分心了,評委席上坐着的好些酒會會長,經濟開發區主任之類的名人和領導,還有幾個高鼻子老外,也都紛紛往臺下看。只有一個女酒保仍在專注地調酒,一束燈光打在她身上。
紅紅作勢又抓了包智美幾下,包智美一看她,借着紅紅暗中推她的一股力,翻身上了主舞臺,包仁慧也跟着翻了上去。兩人連滾帶爬地沖到了舞臺燈光最耀眼的地方——那心無旁骛的女酒保所站的簡易吧臺前。
兩人将共同握住的木瓶放在了桌上,互相一看,又一看臺下,異口同聲:“萬象酒莊,萬象酒!”
女酒保有些驚訝,卻沒說什麽,對他們笑了笑,将調好的兩杯雞尾酒放上吧臺,對評委鞠了個躬。
包家兄妹倆早就是口幹舌燥,也正需要些酒壓壓驚,就一人拿起一杯雞尾酒,仰頭幹了,随即癱坐在地。他們是精疲力竭了。
好幾個工作人員趕了過來,在臺下喊話:“還沒到你們的比賽環節呢,你們下來,下來!”
邱姐也喊話:“趕在十點之前了,趕上了趕上了!”
千百歲在會場外看了眼,會場裏一下炸開了鍋,要抓包家兄妹下臺的,要收拾舞臺的,要求重新進行雞尾酒比賽的吵作一團。那群黑衣人已經看不到了。
千百歲笑了笑,轉身離開了。從會場出來,沿着一條小街走到了一條小河邊時,他遇到了憐江月。
兩人相距十來步,幾乎同時朝對方拱手抱拳。千百歲擡眼看着憐江月,露出了個解脫,放松的微笑,說道:“怎麽樣?該輪到我們了吧?”
憐江月也微笑,道:“今晚九點,包家村,伏羲廟,橘子樹下,老先生,不要失約。”
他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