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定安帝
鳳陽皇宮。
“陛下, 封老大人在殿外求見。”祥和垂着頭,小心翼翼的禀報。
楚文珏拿着筆,在竹簡上做批示。
“封餘山?怎麽, 封家都請了老太爺來替封松求情嗎?”楚文珏聞言,停下筆。他揉了揉眉心後揮揮手, 對祥和說:“好歹也是老臣,站在外面多不像話, 讓他進來吧。”
封餘山如今已不是在朝臣子,但是楚文珏卻不能不同意封餘山的求見。
封餘山是元豐帝時的能臣, 元豐帝在位時期曾致力于與北丹, 西厥交好。當年大元與塞外的第一條貿易通道, 就是封餘山一手促成的。
并且他還憑着其出色的外交能力, 讓北丹, 西厥與大元停戰了三年。也因為這三年, 大元在重壓之下得到了喘息。
可好景不長,三年後, 北丹, 西厥出爾反爾。放棄貿易往來,出兵大元。
元豐帝因自己做出的錯誤決策造成強烈的反噬,北丹借着往來貨物的由頭, 暗藏奸細, 裏應外合。一舉奪下了土地豐沛,牧草肥美的廊西城。
也因廊西城牧草資源豐沛,水源充足的原因。北丹的馬匹皆為精良戰馬, 在騎兵上,大元遠遠不如北丹,也是大元連連兵敗的主要原因。
為了壓制北丹繼續南下, 元豐帝親自帶兵出征。最終憂勞成疾,連個子嗣都沒來得及留下,便禦龍歸天了。
但是,同樣的。大元停戰那三年,也是最繁盛的三年。封餘山開通的貿易道路,與外族互通有無,大元得了許多奇珍異寶。那頗黎杯便是大元世家的心頭好。
只是繼位的崇武帝改號崇武,便已經表明了,不殺北丹,西厥。決不回頭。
因此,封餘山的官沒做多久便隐退了。崇武帝感念封餘山為大元争得的三年喘息,将江南鹽運一職給予封家子,封松。
誰知道,封松這官沒做幾年,江南就發此大災。
楚文珏一時也不知是該說封家有運還是無運了。
“臣,叩見皇上。”封餘山行了君臣禮,楚文珏微微擡手,道:“封大人不必多禮,祥和,賜坐。”
祥和招了招手,兩個小太監便搬了個椅子進了殿中,封餘山告謝了楚文珏後,坐了下來。
他從袖中掏出文書布帛和一個錦囊,遞給祥和。
“祥公公,還請替老夫交給陛下。”
楚文珏接過祥和遞過來的布帛和錦囊,他将錦囊放在一邊。漫不經心的打開了布帛,見不是祈求寬恕封松,便勾唇笑道:“朕還以為封大人此次前來是為了江南水災,倒不想還真是有事…”
待仔細看了看布帛上的字後,楚文珏的笑容逐漸消失。他收起了之前的漫不經心,一字一句的認真觀看着布帛上關于制鹽的法子。
許久,楚文珏終于動了動。他打開了被放在一邊的錦囊,裏面是雪白的細鹽。楚文珏倒了些細鹽放在掌心,對着光亮的地方,看了好些時間。
最後楚文珏慢慢的将細鹽放回錦囊中,他擡眸問道:“封大人,此法是從何處所得?可有證實其效果,是否如上所說?所産的鹽,當真皆如錦囊之中的細鹽一般?”楚文珏的聲音裏隐隐帶着急切。
封餘山從椅子上緩緩站了起來,拱手回道:“此法乃是家中小子封竹,在景陽縣所得。貢獻此法的是景陽一許姓世族,許家機緣巧合從一隐世之人處所得。按照小子所言,許家已經用這‘灘曬法’制出了優質的池鹽。産量是之前熬鹽的數倍,品質也是上乘。”
封餘山将腰往下彎了彎,又說:“許家貢獻此法,願公之于天下,至誠至善。灘曬法其價值不可估量,景陽‘許鹽’乃天下鹽産之典範。”
楚文珏指尖輕輕的扣着桌面,咚咚咚,一下一下的像是打在封餘山的心上。
他依舊保持着彎腰拱禮的姿勢,一下也不敢動。背後已經隐隐滲出汗水,他在等待着大元至高無上的皇帝,對他的孫子進行最後的判決。
是生是死,只是對方的一句話。
封松此事,楚文珏心中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此過去。
可這幾日江南知府張世海連連上書,斥責封松。丞相也有意無意的幫着張世海言語一二,讓他實在無法找到合适的理由,放了封松。
楚文珏捏了捏布帛,心中松了一口氣,開口下令,“祥和,讓中書省拟旨。江南鹽運使封松,大量砍伐林木造成江南山林山體松動,本應革職查辦。然,封家獻計有功,‘灘曬法’制鹽乃于國于民有益。此良方難覓,功在千秋。故令封松戴罪立功,繼續擔任江南鹽運使,将‘灘曬法’制鹽之策,用于江南鹽場。務必使大元百姓來年皆能吃上無土石沙礫之鹽。”
“景陽許家,鹽産上乘,鹽質上佳。‘許鹽’當以大元鹽業之首,讓禮部列為貢鹽。”
祥和“諾”了一聲後,彎腰告退。
人走後,見封餘山依舊立在原地,楚文珏嘆了口氣,說:“封大人,坐下說話吧。”
封餘山斂了心神,慢慢的放松了下來。坐下去好一會,才确信,封松是真的被救下來了。
“封大人。”楚文珏喚了一聲對方後說:“霍老元帥八百裏加急送來了一封密函,上面寫着在青玉關西側發現了一個‘商隊’。霍家軍将其盡數抓捕盤問後得知,是從西邊來的外族。卻不是商人,而是官員。喬裝改扮來到大元,是為了尋求幫助。”
楚文珏問道:“依封大人之見,朕當如何?”
封餘山細想了會後,說:“當年大元與北丹,西厥的前車之鑒,陛下應當清楚。大元對西邊的外族知之甚少,他們不遠千裏長途跋涉來到大元,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見楚文珏久久不回話,封餘山不由得看了眼楚文珏。這一看,封餘山便暗道不妙。
當年在元豐帝臉上,他見過同樣的表情。
看來他們的定安帝并不是外面所傳的承了崇武帝的主戰意志,定安帝承的是元豐帝,想要謀求國泰民安。
封餘山穩了穩心神,他知道自己勸不動,只說了一句:“太上皇是不會同意陛下這麽做的。”
楚文珏聞言,挑了挑眉。他神色未變,卻也不想再多談,“朕什麽也沒想做。封大人累了,便請先回吧。”
封餘山起身告退,臨走時看着批閱公文的楚文珏,他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
趙柯然這幾日忙着收黃豆,小麥和哈密瓜,空了的糧倉正在被填滿中。
河東村有地的收糧,沒地的幫着有地的收糧。
王六叔年歲大了,便請了河西村的幫忙收糧。按着畝數給工錢,他們家再包一頓中午飯。
以前請人收糧是不包飯的,只是之前趙柯然招人種地,不僅給錢還包飯。那吃了飯後,各個幹活一個比一個賣力。河東村地多的那幾家便也學着包一頓飯,他們雖然給不起像縣令大人那麽好的餐食。但也就兩三人,還是能讓人吃個飽的。
王六叔聽說縣令大人來了河東村,看那些個稀奇古怪的作物。他便從水缸裏拿了一條早上從劉四手上買的胖胖魚,準備送給縣令大人嘗嘗。
這魚他也沒吃過,是個很有趣的魚。捏上一捏,還能鼓起來,胖乎乎的一看就是肉多的好魚。
劉四也說這魚難得,一年到頭也抓不來一條。今天算是他趕上了好時候,王六叔本來還打算煮了自己吃的。
…
紅薯的長勢很好,再過月餘就可以豐收了。
此次豐收後,只要是沒壞的,都得留着做種薯。
方仲源對紅薯很是上心,他連公文都想好要怎麽寫了,就等着紅薯豐收。
趙柯然背着手,走在田裏來回視察。他眼見着杜有為将一個哈密瓜粗魯的扔進了麻袋中,連忙喊道:“哈密瓜小心一點,別磕了!送一半去茶樓,做果盤。告訴廚子讓他把種子留好!”
杜有為悻悻的點了點頭,收起了“不小心砸壞一個瓜,然後可以求縣令大人給他嘗一嘗”的小心思。
他小心的放下一個瓜,聞了聞自己的黑爪子,感嘆道,嘿!這可真香啊!
他真的好想吃啊。
趙柯然種在河東村裏的作物,都是一個叫範大力的,手下帶着些人負責照看的。範大力之前是個流民,年歲不是很大,卻種的一手好地。
方仲源将範大力叫了過來,趙柯然交代着對方要多多注意一下葡萄,“這葡萄第一年不挂果,但是追肥不要少。要把營養跟上了,這樣第二年的果才挂的好。”
範大力連連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好好照看。
景陽山東面種着的棉花,玉米,粟米,土豆也快要能收了。
他在土豆區轉了轉,有些可惜。因為地理氣候原因,土豆在景陽只能種一季。趙柯然仔細查看後,發現這四種作物長的都很好。按照如此長勢,想來收獲後都是能做種留着,來年繼續種的。
看來範大力是真的用了心的在照顧着。
“縣令大人!原來你在這啊!可找了好久,終于找到了!”王六叔手裏拎着魚,也不顧自己不再年輕,一路小跑着過來。
趙柯然瞧着,可真怕對方腳下不注意,會摔個跟頭。他朝着後面退一步,靠近了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霍遠。順勢扯着對方的衣袖,輕輕的搖了搖,“遠哥,你快去攔着些。這麽個年紀要是摔一下,怕是會出事。”
霍遠看了一眼自己衣袖上的手,手的主人似乎是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眼睛只盯着前方一路小跑的老者看。
他抓住了趙柯然的手腕,粗粝的掌心感受到了對方皮膚的細膩柔軟。
趙柯然的視線被霍遠這突如其來的一抓吸引了過來,他擡頭看向霍遠,俊逸的臉上充滿疑惑,清亮的眼眸中蘊含着些責怪,“你拉我手幹嘛?”
作者有話要說:你為什麽要拉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