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通途已變門檻1 以後在這……
當夜, 皇帝回了宮,在昌明殿禦案後坐着,對着一個紫檀小匣, 久久紋絲未動。
奏疏沒有批閱完, 晚膳也未傳。
小梁子被拉下去打了三十廷杖。
殿內所有人規規默默,侍立着, 大氣不敢出,汗水如漿, 燈臺上偶爾爆個燈花, 也會打個寒噤。
皇帝面色如常, 眼中卻布滿烏雲, 小柱子便猜出不是國事上頭的,自來有了棘手的、難決斷的, 皇帝也是這樣坐着,但會用指節敲擊桌板。
曾有過一次這般的,只有一次, 是幾年前......
但那次,皇帝眼中更多的是悲哀和失落, 無以言表的悵然。
這一次, 是憤怒。
小匣中一個玉人像, 鴿血一般, 瑩潤天然的油膏色, 珺璟琰琰, 其華如晔, 為玉之罕見,雕刻了十來日,昨夜方成的, 一刀一镌,無不用盡了心思。
皇帝忽然合上了小匣的蓋子,淡漠地道:“拿出去,扔了。”
小柱子驚了一下,擡眸細窺皇帝神情。
只見拿起了朱批禦筆,開始閱讀着奏章,落筆寫下一行批語。
他戰戰惶惶走到案前捧了起來,轉頭遞給小棟子,示了個“小心處理”的眼色。
皇帝疾筆如飛,心中說,她竟這麽快就找了別人!
此後半個多月,小柱子留心觀察着,皇帝再也沒去找那姑娘,一如往常的視朝、議政會、批閱、看邸報、召見使臣,臨幸妃嫔。
小柱子覺得,一切和從前沒什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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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又好像什麽地方不對勁。
六月二十立秋日,仿佛一夜之間炎暑頓消,早晚涼爽了起來,風中帶着濕潤的氣息,淼可園的屋子大多背陰,不宜再寓居,阖宮收拾箱籠,儀仗浩浩蕩蕩回了宮。
慧姠私下偷偷告訴定柔:“青龍門內宮牆的夾道,他在等你,去吧,都打點好了,若有問起,便說是給太妃捎帶東西。”
定柔一路走的僻靜處,宮裏的路不算得熟悉,險些迷了路,越往外走宮牆越是高,兩道聳立的牆遮天閉目,相夾一條巷道,逼仄着一方穹空,陽光都照不進來,轉了個折,遠遠看到穿着明金甲的昭明哥哥候在前頭,他也看到了她。
她眼眶發熱,整整半年了。
心如雀躍,跳的飛快起來,腳下無意識地加快了步子,奔着過去,待到幾步遠的地方,才慢下來,憑住呼吸,昭明哥哥已沖上來,攫住手,将她蠻力擁入了懷。“想煞我了!”
貼着他的胸膛,臉頰觸着金屬的冷意,眩暈沖擊着腦海,她的手臂猶豫了一下,大着膽子環住了男人的腰身,原來這就是相愛的滋味。
今日的天藍滢滢的,淡雲舒卷。
他倚着宮牆,手臂緊緊攬着她袅娜的腰身,她的身條只到男人的肩,依偎着肩頭,呼吸中皆是男人陽剛的氣味,兩手相交,他說:“我跟我娘說了,她想見見你,太妃那兒要好好打點一番。”
定柔開始緊張起來,咬着唇,心跳惴惴,我做過禦妻,名分上到底有瑕疵,陸太太會嫌棄我嗎?我真的能嫁給昭明哥哥嗎?
他摩挲着女子纖柔容軟的小手,覺察到指尖微涼,知道她在緊張,安慰說:“別怕,我娘很好相處的,定會喜歡你。”
她大呼了幾口氣,閉目先不讓自己想這些,能與他見一面太不易了,竟十分懷念建國寺的日子。
甲裙下挂着她的香包,她心甜的像灌了蜜,笑盈盈問:“喜歡嗎?”
他“嗯”了一聲,道:“你親手做的,我自然喜歡。”這話定柔聽出了不對,擡頭看他的臉,眼眸閃着疑惑:“你不喜歡這顏色,還是花紋?”
他笑着撫摸她的臉頰,指尖帶着溫柔:“你怎會給我做一個這個樣子的?”
她目光盈盈如水:“我想着你該喜歡什麽顏色,什麽花紋,就想到了這個,我以為......你會喜歡......”
她的聲音變小,低落地垂颔。
他笑嘆了一句傻丫頭,強烈的念頭想狠狠地親吻她,又怕光天化日唐突了,給她落個輕浮的印象。“我喜歡秋香色,喜歡扶桑花。”
“哦。”她一顆心失落到了極處,一腔子歡喜被潑了冷水。“那我給你重做一個。”
“不用,反正等你嫁給了我,會給我做一千個,一萬個。”
她羞臊的臉頰如火燙,心跳又堕入了蜜糖的漩渦:“誰要嫁給你呀!”
他雙臂愈發緊了緊,将她抱得快喘不過氣。“我不管,反正我糾纏到底了,你不嫁我,我就去廟裏出家,或者你敢嫁給別人,我就去死。”
她呵呵地笑了:“你在耍無賴嗎?”
“就是無賴,賴你一輩子!”
夜晚,月沉花靜,別人都睡沉了,定柔悄無聲息地起來,點了一支蠟燭,繡着一方龍鳳呈祥的紅蓋頭。
近日換成了白值。
這天當着值,慧姠讓幾個人跟她去內侍省領禦窯新上貢的鈞紅瓷器具,太妃特囑咐了多要幾個雉羽紋和牡丹描彩花瓶。
到了內侍省,果然琳琅滿目,釉彩鮮豔通透,胎體如凝脂,還有新燒制出來郎紅、胭脂紅、豇豆紅、珊瑚紅等新釉色,花團紋樣争奇鬥豔。
定柔将兩只葫蘆形的花瓶擺進托盤。
臀上斜剌裏多了一只手,捏了一把,一個帶着口臭的聲音湊到了耳前:“太美了!”
她登時吓得差點跳起來,竄出兩步,回頭一看,一個八字眉三角眼,年紀約莫四十來歲的內監,着內侍官的藍袍常服,衣上織花雲雁,入宮這幾年,她知道內侍官的品階分別由正三品到從八品,正三品是皇帝殿前司的首領都監,地位崇高,吉服綴繡的立蟒,三品往下分別是孔雀、雲雁、白鹇、鷺鸶......常服是織花紋,這個是正五品的副都監,好像姓邱,分管內侍省。
“你......你......幹嘛啊?”她覺得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心口冒着煩惡。
那人摸着腮,奸笑着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色眯眯地,母鴨似尖細嗓音:“咱家活了半輩子,第一次見到這般姿色的!美人兒,過來,讓哥哥疼疼你,以後在這宮裏只管橫着走,有哥哥罩着,沒人敢惹你。”
說着張臂向她迫近,要親臉。
定柔險些把隔夜的食物吐出來,操起旁邊的花瓶擲了出去,恰砸在了那人臉上,霎時一地碎裂聲,留下滿臉血。
“媽了個巴子!”那人沖冠眦裂。“老子不剝了你的皮!”
指揮其他內監:“給老子按住她!小賤人!我要先劃花了她的臉!”
十幾個年輕太監一擁而上。
定柔猛抓起了身後的掃帚......
室內亂哄哄打鬥成一片,踢倒許多瓷器,慧姠和幾個宮女吓得躲到了角落。
小柱子恰來內侍省看到這一幕,忙轉頭急奔昌明殿,心裏一邊捉摸,到底該不該告知皇上?左掂量,右斟酌,那女子在皇上心中絕對不一般!
皇帝午覺方醒,斜靠在烏木浮雕羅漢榻上看書。
小柱子揮着拂塵急匆匆進來內殿,淌着汗說:“慕容姑娘在內侍省與人打起來了!”
皇帝驚的坐起,又頓住,眼角帶着失意,想起了那個荷包,挂在別的男人身上,心裏硌的全是刺,停了停,漫不經心地問:“為何事啊?”
小柱子喘着大氣說:“邱安那個人,素日就喜歡在宮女們身上臊個皮、刮個油什麽的,姑娘們敢怒不敢言,這次定是見人家長得漂亮,又犯毛病了,誰知碰到了硬茬子,奴才看見那姑娘操起個花瓶就砸在了邱副總管臉上,一臉都是血。”
皇帝心頭冒起不安,她有危險!
下了地,小柱子忙伏侍穿靴。
“宸妃的人吧?”
“是。”
連辇都沒坐,一路風馳電掣,內侍省就在昌明殿後的第一道宮巷,不過半多盞茶的功夫,到了門前,裏頭一片雞飛狗跳,碎瓷狼藉、桌椅七零八落,內監們大多鼻青臉腫,或躲在了廊柱後,或蹲着抱頭,或趴着求饒,小丫頭正掄着鞋底抽一個人耳光,目光兇悍,蓬頭散發,一張臉蛋紅的煮熟了一般,透見內裏嬌嫩欲滴的膏腴。
她竟......
有兩個拿起膽瓶要從背後偷襲她!
“陛下駕到——”
裏頭驚惶萬狀,倉皇俯跪一地,嘩啦啦的膝蓋觸地聲。
皇帝擡步走進。
小丫頭手裏握着一只繡花小鞋,面朝地跪着,發髻全塌,發絲淩亂地垂下,遮住了臉頰,他想起了那天小湖邊她的一對玉足,胖乎乎圓潤潤,似個玲珑小巧的元寶。
左右微一掃量,找到那個臉上有血的,在角落,用血跡斑斑的帕子捂着臉。
再看小丫頭,心說,你就沒想過後果麽?
原來,在韶華館時,你是因為被觸了底線。
皇帝皺着眉,威嚴可畏,對門外的小柱子說:“立刻叫宸妃過來!”
“喏。”
片刻後,宸妃知事态嚴重,乘辇十萬火急地來了。
下了辇,三步作兩步地步入門檻,只見幾個宮女在拾掇碎瓷,不敢發出一絲聲響,奴才們跪了一地,身着明黃龍袍的皇帝坐在旁邊六方椅中,也未看她,神情不悅,眉峰隐隐透着愠怒。
這意思很明顯,要看她如何個審問。
她思忖着,聖意何為?
來的路上已經了解前因經過,于是危襟正站,謹重嚴毅地命令主犯人等跪到前頭來,然後說:“事情經過本宮已了解,邱安調戲宮女,與一幹內宦行兇鬥毆,着割去內侍官銜,沒入永巷穢役。”
幾個內監磕頭不止:“奴才冤枉......娘娘贖罪......”
宸妃大義凜然道:“是否冤枉,本宮自有公斷,爾等再敢置喙,仔細廷杖。”
又對那宮女說:“你這孩子啊,又是你,自進宮打了幾回架了?便是有什麽龃龉,本宮代掌鳳印,來禀告本宮,自會做主,何辜興起這敗壞宮闱的大亂,汝也是大家出身的官小姐,怎地如此缺少教養?可知你犯了多大的罪?傷人為一,鬥毆為二,損壞貢品為三,每一樣都是重罪,緣自你先動的手,你且說說,本宮該如何懲戒你?”
定柔擡颔無畏道:“你不是有那個什麽勞什子宮規麽,該如何罰便如何罰,是杖刑還是囚牢,或者三尺白绫,反正我已經打痛快了,洗辱雪恥,也不算死的窩囊。”
宸妃氣的瞪眼:“你還挺橫啊,如此不把本宮放在眼裏?”
定柔嘴角一絲慘淡的笑,宸妃的手段她是領教過的,殺人不見血,誠然道:“不然呢,跪倒腳邊求你?你能輕易放了我?還不是被你們羞辱一頓,反正都是個死,我也幹幹淨淨的死,絕不要吃一肚子污穢。”
宸妃頰邊閃過陰郁:“好,既是兩方行毆,那就一起治罪!”
揮袖示意宮正司的人進來。
旁邊的內監們開始大磕重磕,一邊求饒告狀,直說是宮女品性不良,勾引不成,惱羞成怒,狀如瘋癫,貢品全是宮女砸的。
定柔氣得炸肺,朝他們呸一聲,罵道:“無恥!腌臜人!”
宸妃瞠目結舌,不敢相信:“你.......你......皇宮聖地,陛下在此,你竟如此放誕無禮,有辱聖聽!”
皇帝目呆了一瞬,望着那個小丫頭,默默擡手以拳觸鼻,極力掩飾嘴邊一抹笑。
昌明殿禦書房。
皇帝坐在明黃蜀錦團金龍座榻上,把玩着一個玉璜。
宸妃跪在下首,戰兢兢地問:“不知這般審處,陛下可滿意?”
皇帝嗤笑一聲,眉角尚有餘怒:“髒了朕的耳目!這樣的人你也敢用!還是內侍副都監,朕是高看你了,你說六宮的人事皆篩查過,無有不妥,你自視比曹氏強,這就是你的實績?今天是被朕撞見了,那素日看不見的烏糟,有多少?鼠屎污羹!”
宸妃忙叩地:“臣妾知罪......”
皇帝自嘲道:“你把底下全部換上了自己的親信,六宮各處風吹草動都在你眼中,以你的心智,如何會不知他們的秉性,不過為着是自己扶植的黨羽,姑息縱容罷了。”
宸妃流出了淚,心知今日不好了。“臣妾知錯了,以後必慎戒之.......”
皇帝眼眸冷的沒有一絲溫度:“朕有時想,是不是朕的一舉一動你也了如指掌。”
宸妃駭的身軀震了一下,汗水溢出發根,磕頭不止:“臣妾萬萬不敢,陛下可盡去查,握瑜豈是那般膽大妄為的,求陛下明察!”
皇帝直視着她:“握瑜,朕今日明着告訴你,這六宮的事務随你管到幾時,朕仍會予你信任,但是從未想過要你取代曹氏,上次朝上易後的事,朕不知道你怎樣挾制了沈家,事情已平息,朕不想再追究,也絕不容忍有第二次,否則,你知道後果!休怪朕不念血緣親情!”
宸妃頃刻間肝膽欲裂,汗水滾滾,肩頸一陣觳觫。
走出昌明殿,全身抽了筋一般,擡不起腿,走路需要宮女扶,同知問那群奴才如何處置,宸妃紅着眼:“杖斃!除了慕容氏,其餘的統統給本宮打死!狠狠地打!”
同心看她臉色蒼白如紙,心生擔憂,娘娘近日很不好,時常整夜不得眠,日常服的藥也加了量。
定柔被關到了宮正司暗室。
這是第二次來這地方,沒有窗戶,四下靜的如幽冥,分不清白天黑夜,屋內只點了一盞油燈,光影綽綽。
她抱膝蹲坐在牆角,全身升起一陣寒瑟,手心攥出了冷汗,胸悶的如被蒙了口鼻,漸地喘不過氣,心知,這不争氣的身子,又犯病了,好久沒發作,她僥幸以為好了。
地上忽地豁然一亮,照的四物可見,原來有人來了,添了很多燈盞。
她看到重重剪影,只擡了擡頭,便沉重的發暈,只好枕着手臂,心想,要賜藥要白绫,随你們,昭明哥哥,對不起!
我要負你了。
眼前多了一雙龍紋麂皮舄,龍鱗龍睛金絲缂線章繡,栩栩如生。
然後沉香混合芝蘭的薄香,她心下“咦”了一聲。
男人彎身下來,好奇地看着她,忽發現她額角滿是汗,一碰手指竟涼的像冰,頓時驚詫:“怎麽了?病了?”
嬌小的身軀動了動,有氣無力。
皇帝忙吩咐人快叫禦醫來。
定柔費力攥住他的衣袖,唇色慘白:“我......我是......餓的......”
“餓的?”皇帝忙扶住她,叫外頭的拿吃食來,定柔搖搖頭,感覺胸口如壓了巨石:“我這是......病......要先喝糖水......”
小柱子端着一碗蔗糖水送進來,定柔手顫的捧不住碗,皇帝端着喂她入飲,咕咚咕咚一氣喝了個幹淨,換口氣,靠着牆對他說:“謝謝!”
一個時辰後她才恢複了,坐到方桌前吃着一盤點心,方格漆盤盛着,有糕有酥,五顏六色,味道甚好,皇帝坐在旁邊木墩上,靜靜瞧着她,問:“打的很痛快吧?”
“嗯。”
“出手之前可想過後果?”
她脫口而出:“想了,但是顧不得了,汝有可殺而不可辱也,我沒有做錯,也絕不認錯,寧為玉碎,絕不茍且,将就瓦全。先打痛快了再說,要懲罰也得讓他們先疼。”
他深深望着她,望了好一會兒才道:“朕少時也有一個人總是欺辱于我,我卻只能忍着,攥着拳咬着牙忍着,多少次,幻想把他按倒地上痛打一頓,還是忍住了。”
定柔吃着東西問:“為何要忍着?你打不過他嗎?”
皇帝溫笑道:“不是打架,他也不曾動手,只是言語諷刺侮辱,說的很過分,大約是想誘逼我動手,他好就題發揮,我便要付出比那更沉重十倍的代價。”
定柔眼中全是同情:“那你豈不是很憋屈。”
皇帝說道:“是很憋屈,不過亦非窩囊,我忍他是為了驕敵縱敵,也為了韬晦自己的鋒芒。”
定柔晃了晃腦袋:“不懂,為什麽要讓自己活得那麽難呢,我只小忍從不大忍,我大概七八歲的時候,觀裏來了一位婆婆,是師傅姨母,帶着一男一女兩個孫兒,家鄉遭了洪災與親人走散來投靠,住了兩年多,那兩個孩子比我大兩三歲,個頭高出一肩,頭幾個月總欺負我,搶我的吃食玩藝,捉弄我吓嚇我,把我鞋子丢進泥坑,诳我進黑屋子,拿蟲子放我衣服裏,我長的小,很怕他們,又不喜告狀,所以也沒跟師傅說,可越是忍着他們越是變本加厲,有一次他們又欺負我,把我按在地上打的鼻子出了血,薅下銅錢那麽大一绺頭發,還把手踩青了,我哭的全是鼻涕,我師姑來了他們才住手。
我師姑為人嚴厲果敢,觀裏的幾個姑子都怕她,那天卻沒有一句責怪他倆,将我抱到屋子裏訓斥了一頓,說他們敢如此是我的過錯,我的懦弱膽怯縱容了他們,生為人要站得穩活得正,不懼鬼蜮,無畏猛獸,寧折而不屈,告訴我即受辱,便要光明正大的還回去,還教授了我一些打架的技巧,後來看到他們我竟真的不怕了,一開始雙拳難敵四手,還是被他們撂倒了,不過我再沒哭鼻子,再後來我越挫越勇,打着打着便摸到了制服他們的訣竅,漸漸成了平手,再後來我一人不出十招能把他們按在地上,踩住他們的臉和肚子,如此,他們開始怕我了,見到我如避貓鼠。”
皇帝“噗嗤”笑起來,笑聲透着爽朗坦蕩,在四壁回音震蕩,定柔才知道原來他也會大笑,也有豪放磊落的一面,笑了半天,靜靜凝視着她,眼中徜徉着光彩,誠摯道:“以後在這宮裏,大凡誰欺了你,只管扇耳刮子,朕給你撐腰。”
定柔吃着最後一片糕,咀嚼着道:“謝了,不過估計也無人敢了,我師姑說不怕硬的就怕橫的,亡命者無敵,我今兒這名聲已傳出去了,不會再有人敢惹我。”
皇帝又被她的話逗笑了,望着她嬌憨質樸的模樣,那小小的唇,如櫻桃果子般小巧可愛,唇色一抹淺淺粉紅,直想撲上去吸吮一頓,但想到眼前未表明心跡,未免有些貿然,努力地忍住了。
又坐了一會兒,夜已深,皇帝起身,對她說:“你先在這裏待幾天,放心,朕已給他們說了,無人敢為難你,想吃什麽想要什麽只管吩咐。”
定柔又謝了一句,見他要走,忙說:“我......沒吃飽。”
我給你家做事,該管飯罷。
皇帝面上閃過笑,回過頭來:“想吃什麽?讓膳房給你做。”定柔道:“我只要一碗素面,面食吃了有力氣。”
“好,稍等一會兒。”他的眼中柔情脈脈。
夜半昌明殿,穿着中衣獨自仰在禦榻上,坐起身回味,嘆道:“定柔,果真亦剛亦柔!好個小小女子,行事磊落,心懷坦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