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備胎與炮灰 他懵了片刻,……
蔭疑翠帟展, 翳若繁雲覆。
桐陰如長洲之林,灼灼炎日像隔了一個世界,軟轎走在青石砌的路上, 三五步侍立一個內監, 四周似誤入了一個百花陣,朱朱兼白白, 叫人眼花缭亂,很多是她未曾見過的名卉, 有專門看顧花草的女史。
臻臻至至碧瓦朱甍, 赫赫巍巍雕梁畫棟, 浮翠流丹, 美輪美奂,一路行來, 走過幾重垂花門,腳下越過石拱長橋、穿山長廊、亭臺樓榭......桂殿蘭宮與湖堤島洲交相輝映,雄偉壯麗而不失清幽雅靜, 果然是皇家園林,清涼宜人的避暑勝地。
這淼可園歷經三朝, 十幾位皇帝, 起初本是一位攝政王的私邸內園, 原名“清绮園”, 靈山秀水, 百湖環繞, 甚是風景绮麗, 後篡位自立,此處成了潛龍藩邸,因地勢清涼, 延建為皇家避暑的“夏宮”,前朝時幾經開拓,占地達到千畝,構出林苑湖島等六十八景,比禦苑大了二十倍不止,一度到了鼎盛,戰亂時被諸侯聯軍洗劫,燒毀多處,開國後,太.祖皇帝來不及繕修,到了太宗至德十五年後,漸地國富安定,才重新列入皇家林園,經年修建,改名為“淼可園”。
煙波浩渺,山水合意,體物而不可遺,光景不可負。
“姑娘,這邊請。”
宮人将她引到一處翠竹掩蔭的畫閣。
裝飾典雅的小院。
站在什錦花窗前,有幾個宮女呈來盛着玫瑰花瓣的清水、澡豆、和茶點,她優雅地浣了手,接過帕巾拭了,這才坐下,接了茶,對家裏帶來的丫鬟示以眼色。
丫鬟從包袱裏取出一沓票銀,給宮女內監們分了。
她說:“以後好好當差,出力效忠,吾自不會虧待了各位。”
宮人們握着厚厚的一疊,足有百十兩,又觀她琦玉年華,容貌嬌美,儀态萬方,頗有氣韻,想來日後前景無量,自不敢小觎了,紛紛跪倒:“謝主子恩典,我等必鞍前馬後,唯命是從。”
她滿意地點了點頭。
踏進宮門的最後一刻,母親對她說:“走出這一步,萬沒有回頭路了,莫要後悔。”
她笑着昂揚闊步。
心悅君兮,我永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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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時候,一次外出恰遇上銮駕狩獵歸來,神武衛持戟開道,兩旁民衆嘩啦啦跪地大叩,随行的丫鬟婆子們皆吓得伏地,她已進了馬車,便沒有下來,過了會子,忐忑地掀開一絲車簾,遙見一個身影乘着玉勒雕鞍的雪花骢,翩然而過。
一襲薔薇寶相團花箭衣,圍着白玉龍紋革帶,束發玉弁,身線潇灑,磊落明秀,如衆星攢月,寶光玉潤。
世界剎那靜止了。
只聞得蹄聲“得得”。
她呆住了。
從進了京第二日開始,我就四處托門路打聽你,厚着臉皮加塞各種宴會,借機探看男賓,凡去淮南的年輕将官窺了大半,引得旁人蜚短流長,得了輕浮的名聲,卻沒想到,你是......
回到家,父親和母親在前廳說十一妹的事,成了宮女,不知下次恩遇在何時,還有沒有可能放出來,父親正尋人打點。
她鄭重其事:“我要進宮!”
父親聽了她的際遇,陷入沉思中,母親急了:“娘不同意,十一折進去,娘已愧悔難當,再添一個你,豈非活活要了命,毓娟嫁人也有一年了,你的病即好了,我和你爹商量過了,工部員外郎的兒子不錯,在羽林衛做上校尉,在西南平叛立了功的,升官指日可待,恰到了适婚年齡,與你同歲,正作良配。”
“我不同意,你們若逼迫我,我便寧為玉碎,我說的出做的出,不信試試。”
母親起身又要扇她耳光,被父親咳了一聲,打斷了。
父親問:“那是個百花鬥豔的地方,花多的迷眼,你何以認為自己行?”
她說:“他即沒看上玉霙,沒看上十一,便說明不是個好色淺薄之人,是重才德,慧眼識珠的,我蕙心纨質,滿腹珠玑,必能得垂青!”
父親又問:“十一是掃眉才子帶出來的,玉霙也是懷玉韞珠,她們容貌在你之上,都不行,你如何出衆?”
她道:“玉霙身上難脫風塵之氣,十一完全是個野孩子做派,莽撞少教,不怪男人不喜,身為女子要有風骨,有手段,掌握擒縱之術,欲拒還迎,才能将男人握在手裏。”
父親捋須笑了,贊賞地點頭,起身拍怕她的肩,走到門口說了一句:“舍你而選十一,為父錯矣。”
她知道,父親動心了。
為她鋪路去了。
母親捏着帕子拭淚,哭道:“靜妍啊靜妍,孰知紙上談兵,不自量力!你容貌也是極出挑的,但比起玉霙和十一,還是差了,那是個以色事人的地方,似她們那般都折了,娘現在看透了,這皇宮的水太深太深了,比咱們慕容府要混淆多少倍,你以為憑着幾分才情就能得到聖寵垂青,豈非做癡夢,人家皇帝錦繡堆裏長大,見過的女子車載鬥量,什麽樣的美人才女都成了埃土,宮裏頭你這樣的千千萬,你妹妹老死那裏頭我死了都不心安,再加一個你,是要熬煎為娘麽。”
“別看不起我,我偏不信!定要混個樣兒來給你瞧瞧,給你掙個诰命回來,你不是做夢都想當诰命夫人嗎?在家等着吧,我還能叫爹把你扶正。”
母親不信。
想到這裏,吩咐丫鬟夏琴:“去打聽打聽,陛下平日愛去什麽地方,近來最得寵的是哪位娘娘。”
“是。”
***
六月初五日是太後的壽誕,臨近日子,阖宮紛紛忙了起來,各地屬藩的親王、郡王也攜眷陸續趕到,話說敬賢太妃那日的夢魇正是應了成王府,确有血光之災,應驗在了成王妃身上,産娩時大出血,孩兒是保住了,血也流幹了,成王新鳏,神情微帶恍惚,太妃攥着帕子哭的泣不成聲,太後和各位王妃不免安慰一番。
宓王趙禃多年不曾入京,今年破例來了,現今已二十有八,仍未迎娶王妃,這次忽然帶了一個女子,容貌秀麗,端靜爾雅。
太後問起,宓王只說是王府女眷,未說明是侍妾還是側妃。
宸妃掀簾而入,迎面撞上一雙清風朗月的目光,他們兄弟幾個,除了最小的福王随了金貴妃,其他容貌皆肖似,類翩翩君子的先皇,眉如利劍,目如朗星,唇豐而飽滿。
他站起身,對她颔首:“宸妃娘娘。”
語聲平靜,就像水平如鏡的湖面,毫無波瀾。
他身邊多了一個美貌女子,柔情似水,與他言語間,默契十足。
她忽覺得,雪森森的刃攢入了心中,疼的喘不過氣。
略略坐了一會兒便告辭回了寝宮,連再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進了內室,全身脫了力一般,攥着衣袖,心口疼的翻攪,淚水滾滾如雨,咬着牙,額角青筋暴起:“騙子!騙子!天下的男人都一樣!”
白握瑜,你在想什麽?
你是秩正一品妃,是表哥的女人!一輩子都是!
松鶴清越,別人都走了,只剩襄王坐在宮中,摩挲着指間的扳指。
太後坐在上首鴉青織金芙蓉大引枕座榻上,沒好氣地看着他。“這幾個月你總共請了幾次安,怎麽,恨上為娘了?”
襄王無精打采:“兒子哪敢啊,這不是她總不見喜脈,兒子怕您怪罪,不敢讨您的厭,想着多多努力,等有了成果,也好交代。”
太後嘆息道:“總算是有了,哀家左看右看,醫婆也觀了懷相,皆說是男胎。”
襄王不見一絲喜色:“您滿意就好。”
太後指他:“你個混球,老子娘一心為了你,勞心勞力,反惹得一身埋怨!沒心肝的東西!”說着流出一滴淚。
襄王嘀咕道:“我感覺自己如同種馬,這兒子要的,沒尊嚴。”
太後瞪他:“沒兒子你就有尊嚴了?讓下頭的人背後嚼你的閑話,我上個月剛給了你哥一個女史,他二話沒說就臨幸了,封了婕妤,他怎麽從來沒抱怨過呀。”
襄王心裏說:“哥若似我這般,您還不知把他折磨成什麽樣的。”
祈兒自小有股子執拗,不及禝兒聽話,太後也不想過分鬧得僵了,母子之間有了嫌隙,反正世子也有了,不如安撫一番,問他:“你是不是嫌棄岑雙容貌,哀家覺得挺端莊的呀,全須全尾個孩子。”
襄王咳了幾聲:“哎呦,我一看到她那大嘴,我就想,給我生出個嘴大如壺的來,還不如不要呢。”
太後嗔他:“胡話!只要帶把兒就行,你管他嘴大不大,還怕娶不到媳婦怎麽的。”
襄王說不出話了。
太後又問他:“是不是長得漂亮了,你就不嫌棄了。”
襄王清清嗓子:“哪個男人不想要好看悅目的呀,只要生下世子,您以後別管我了,你說我,地位也有,權勢也有,我還求什麽呀,就女人那點子想法。”
太後冷哼:“好啊,你是不是又想招惹那些下賤女子啊?混賬你!你那幾個側妃都是形貌昳麗的,怎麽,膩味了?”
襄王撇頭:“那是您沒見過頂頂标致的。”
“你給哀家形容一下怎麽個标致法?還能是我沒見過的。”
襄王想了想,告訴母親也無妨,唇角一彎,眼神憧憬起來,陷入甜美回憶中:“去淮南的時候,有一天和哥去街上私訪,見到一只女子的手,從馬車珠簾裏伸出來,白玉凝酥,纖巧玲珑,像春蔥新剝出來的小段,如果不是處境為難,我一定攔住馬車,看一看她的容貌,就在那天夜裏我突然做了一個夢,不知到了何處,四面都是山,腳下是田壟,種着油菜花,金澄澄開的像海,遠遠好像看到一個道觀,我恍恍惚惚走過去,卻看不清門匾上的字,有個妙齡女子開門走出來,穿着道姑的羽衣,戴着碧玉蓮花冠,頭發就那麽散着,太美了!”
太後後脊升起涼意,這個不成器的,竟然遐想一個道姑子。“你說了半天,哀家也沒聽明白,怎麽個美?”
襄王閉目回想:“身形盈盈,柳腰纖纖,柔桡嬛嬛,妩媚連娟,蛾眉如月,櫻桃小口一點紅,最可嘆的是驚鴻一笑,嘴角會漾開一抹腼腆,未語人先羞......”
太後“嗯?”一聲。
道姑?柳腰?櫻桃小口?笑的腼腆?
這不是.......
于是說:“你別說為娘诳你,宮女之中還真有這樣一位美人,水靈逼人,笑起來會露齒,卻很好看,臉蛋挂着羞赧,不是難為情的那種羞澀,是那種很甜的。”
襄王驚訝:“就是這種感覺,在哪兒啊?快叫她出來!”
太後白了他一眼:“不成,等岑雙胎像穩固了,咱們說好了,這個人給了你,以後不準出去給我拈花惹草。”
襄王苦惱地抓頭:“要等多長時間?”
太後道:“最長一個月,岑雙現在剛滿兩個月,還不穩固,你且先守着她,到三月頭上胎兒成形了,就踏實了,哀家一準把人給你送到府中,她也是世家小姐出身的,直接做側妃。”
襄王仰天哀嘆一聲,一個月呀,一個月......
***
定柔聽說靜妍進宮了,特去了芳諸臨流。
靜妍恰出來游園,握着一柄象牙纨扇,在賞花吟詞。
“姐姐。”
靜妍見是她,面色驟變,好興致都被打斷了,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問:“你不當差嗎?來找我作甚?”
定柔走到她面前:“爹怎麽将你送進來了?好不容易我解脫了,你又陷進來了。”
靜妍走了兩步,避開距離。“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你快回去吧,太後挺喜歡我的,你別瞎操心了。”
心想,別把晦氣傳染給我了。
定柔見她态度冷漠,只好說明來意:“我是給你送這個的。”
從懷中取出一個帕子,包着一只累絲嵌寶銜珠金鳳步搖,珠寶之光燦然生熠,瑰麗精巧,她說:“這是殿選那日太後所賜,她們都有,我即不是禦妻了,也不便留着他家的聘禮,還贈與你吧。”
靜妍看怔了,無意識的接過來:“這是太後賞賜給禦妻的?”
她遺憾沒有參加大選。
定柔摸着腕上的镯子,我現在是昭明哥哥的人。
皇帝連着幾天都見不到小丫頭,她不肯出來了,讓人去打探,說下了值就在宮女住的小院,繡花縫紉,或看書。
他生了莫名的煩躁。
小丫頭已知他的心意,她是故意的,欲擒故縱。
看你能玩到什麽時候。
再次見她是在清涼殿,母後大壽,瓊華宴上。
鸾歌鳳舞,珠圍翠繞,絲竹管弦,八音疊奏,底下坐滿了宗室貴胄和命婦們,外殿還有三省六部官員,個個衣冠矜嚴。
她站在敬賢太妃的身後,小身軀隐匿在一從宮女中,默默執着提爐,為太妃添茶本是她的差事,卻被別人露臉了。
宴罷回到寝宮,有些不勝酒力,小棟子問宮闱局來問今夜哪位娘娘侍寝。
他搖了搖手。
小柱子忽然說:“陛下,內侍省從各宮遣了一些宮女去清涼殿收拾,奴才特意看了,有慕容宮女。”
他阖目将近些日子和她的一切重現一遍。
決定去看看。
飲了醒酒湯,約莫半個時辰,想來那邊已收尾,如果她是所想的那般,必會有始有終,只帶了小柱子,夜風吹在面上,舒爽涼适,神清了許多。
從後殿的偏門悄聲而入,走到畫屏後。
殿內只剩幾個宮女在擦拭廊柱、六仙桌,她果然在,一個雙鬟髻的一等宮女命道:“都好了,留兩個擦地,剩下的都去用飯罷。”
沒人作聲。
她埋頭擦着桌腿。
一等宮女直接委派:“敬賢太妃宮裏的兩個留下,其他走吧。”
宮女們一哄而散,只留下她和那個圓臉宮女。
她默默打了一盆清水,跪在澄泥地磚上開始擦,圓臉宮女坐地氣鼓鼓地發牢騷:“憑什麽是我們啊!我還罷了,你是二等宮女,慧姠就是看你好說話才遣了你,到這還被她們糊弄!”
她手上動作流利,笑了笑說:“多幹點活又不會少一塊肉,咱們得多動彈動彈,多發汗,吃飯才會香,睡覺才會甜,體魄才會健壯啊,我師傅說,要識五谷、知節氣、勤四肢,才能長命百歲啊。”
圓臉宮女撇嘴,恹恹道:“你手跟磨快了的剪子似的,幹什麽都不怵,我不行,我一幹活就這兒疼那兒疼。”
她已擦了一大片,說:“那你回去吧,幫我把飯盛出來,這兒我一個人弄。”
圓臉宮女頓時精神雀躍,生怕她反悔:“那好啊,我給你盛飯,給你鋪好床。”
她笑得呵呵:“我要多多的米飯哦。”
圓臉宮女已出了殿門:“我知道,你飯量大。”
四壁堂皇的殿堂,空曠曠只剩下“索索”摩擦地磚的聲音。
她擦的汗珠淋漓,臉頰通紅。
到了殿門處才擡袖揩了揩汗,出去換了水,來回又重抹了一遍,地磚亮可鑒人,靠在門框邊喘着氣,他心生疼惜,差點忘了在窺視,剛要換到前殿門,忽聽得一個聲音:“美人!”
是六弟。
身着香色蟒紋襕袍,表情輕佻,身後跟着兩個親随。
她吓了一跳,忙斂衽一福:“成王爺萬福金安。”
六弟跨進殿門:“昨天一來我就注意到你了,我母妃身邊還有這等姿色的,聽說你是皇兄不要了的,罷了,本王也不嫌棄,做本王的側妃吧,今夜咱們就圓房怎樣?”
她後退一步:“奴婢粗陋,不堪當貴胄之選。”
“本王都說了不嫌棄了。”六弟要去抱她。
剛要擡步準備出去喝止,看到她掀翻了銅盆,水溢了一地,舉起來威懾六弟:“不準碰我,否則打破你的頭。”
六弟渾不在意:“呦呦,還是朵帶刺兒的花兒,本王喜歡,這樣吧,你也是世家出身,本王剛死了正妃,收你做繼妃怎樣,這下總該從了吧。”
“奴婢說了,不堪當貴胄之選。”
“不識好歹是不是,你慕容家現今是個破落了的,本王肯擡舉你,是你的福氣。”
“奴婢确實不堪,請将這擡舉給別人罷,奴婢沒看上王爺。”
六弟惱羞成怒,要用強,她舉起銅盆要打,小柱子已到了前殿門,在六弟耳邊說了幾句,六弟臉色一沉,指了指小丫頭,意思給我等着,帶着親随走了。
他轉出去在禦階外等候。
六弟腳步匆匆過來,鞠身行禮:“陛下聖躬金安。”
他語聲低沉:“朕的女人你也敢動!”
六弟面如灰土:“您的......臣弟不敢了......”
“跪安吧。”
“是,臣弟告退。”悻悻走了。
步到前殿,傻丫頭竟然俯在地上将水跡收拾幹淨了。
見到他來,起身要行禮,他忙抓住她的肘制止:“以後私下和我在一處,不用那些繁文缛節。”
她松開,好像不領情:“奴婢不敢。”
“你個笨蛋,他是親王,要收拾你個小宮女易如反掌,你怎麽還敢針鋒相對?”
她冷冷瞪着他,不忿道:“別人這麽說也便罷了,你也這麽說,這宮中當真讓人絕望!”
“為何?”
“你是一家之主吧?”
“自然啊。”
她大義凜然道:“兄長如父,又是一家之主,他這般輕狂無狀的做派,難道不是你的責任?是你做兄長,做一家之主沒有教養得法。”
他懵了片刻,忽覺得好笑極了,這個小丫頭!有趣!“你竟敢教訓朕,好吧,是我的不是,我給姑娘賠罪了。”
小柱子看到陛下對着那女子鞠身一躬,揉了揉眼,以為看錯了。
翌日,校場。
許久沒來打靶,技癢的很。
襄王彈弓一箭,穩穩中了鹄心。
一衆羽林上将拍手喝彩。
陸紹翌為皇帝遞上羽箭,搭在弓上。
張弓瞄着鹄心,眼眸閃出戾光,忽一個念頭閃過,方才轉頭間,旁邊的人甲胄下閃過一抹淡藍,隐約雞心形的輪廓。
他低眸細看。
隐在甲裙下的,雨後天青同心結香包,繡着一尾清雅簡潔的芝蘭。
一股寒氣劈頭生出,直蔓向四肢百骸。
出神間,心緒大亂,指尖一脫箭矢飛出,生平第一次,脫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