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葉悠不敢擡眼,只盯着地上……
葉悠不敢擡眼, 只盯着地上的樹蔭微微點頭:“有勞展公子挂念,我很好。”
展追雙目沉沉,看不透葉悠的心思。她此刻的陌生, 讓他想起前世她對一切都漠不關心, 無論他怎麽鬧, 怎麽折騰,她都靜靜承受着,不會同自己多說一句。
葉悠沒有回來, 沒有同他幻想的那樣回到燦然的時光,那個看他時滿目星辰的時光。
沉默自二人之間拉開,葉悠定了心神才開口:“若若姐的事,多謝展公子幫忙, 你是來找我哥的吧,我去叫他。”
葉悠借口躲開,展追目光始終随着她, 不忍心也不願意放開。
葉悠走開沒多久,葉朗便過來了,迎上展追,露了笑意, 明顯沒了之前的冷然态度:
“展公子, 你來的正好,我正有事找你商量。”
展追目光移到葉朗身後,見方才離開的身影沒有歸來,便知她有意躲避,他心頭有些失望。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商量。”展追收回目光。
葉朗爽朗道:“你先說。”
展追直言不諱:“之前你問我要什麽報酬,我如今想好了。”
“請講。”
展追上前一步,在葉朗耳畔輕聲低語幾句, 葉朗神色随着展追的說辭逐漸扭曲。
“你說什麽?”葉朗瞪大了眼珠子說道,“讓我派人去保護你家?”
“不錯。”展追站定點頭。
“展公子你在說胡話吧,”葉朗一攤手,“你展家怎會被流放,展大人可是當朝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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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理由拿這件事開玩笑。”展追說的認真。
葉朗覺着他有些神神叨叨的,語氣有些調侃:“既然你覺得日後會落得流放的下場,為何現在不早做準備?”
“因為我要讓你看清一個人。”展追負手而立,樹葉的斑駁打在他的臉上。
他當然可以提前做準備免去牢獄之災,逃過流放之苦,舉家遷到北境,可是葉悠呢,葉家根本不知丁仲庭的嘴臉,即便他要走,也要先将丁仲庭的面皮掀開再走。
“你……你要讓我看清誰啊?”葉朗一頭霧水。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你只要記得,若是我家被流放,你帶着人一路護送便好,”展追抿嘴一笑,“我知道,我只救了林若若一個,卻要你護我一家,是我占了便宜,但是我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
這話說的葉朗心裏暖乎乎的,葉朗之前對展追有意見是因為他不理葉悠,如今接觸下來,見他人也不算壞。
“你為什麽相信我啊,”葉朗一笑,“你可別忘了,我是葉維隐的兒子。”
“你還是葉悠的兄長。”展追清冷的面龐鮮露笑意,一雙鶴眼清澈明亮。
他很清楚前世葉家是為了什麽被南相王唾棄。
“好,”葉朗上前一步,手拍在展追肩上,“雖然你同我妹的事,我很不待見你,可是你救了我的若若,這對我來說,也是大恩。你家若真有事,我定會出手相助。”
“還有這個。”展追将一顆蠟丸從懷裏掏出遞到葉朗面前,“最近盡量不要讓葉大人見南相王,若不得已,就将這個打開。”
葉朗接過蠟丸,随手揣到懷裏:“好,我記下了。”
葉朗将安排林若若的事與展追說定後,林若若才拉着葉悠從後院出來。
展追還在,葉悠本身是不願意露面的,她見過夢裏展追的猙獰,連帶着如今看他一眼都覺着心慌。
展追看出葉悠有意無意的往葉朗身後躲,一想到之後會有一陣子不能見面,心裏便不是滋味,幹脆道:“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和葉姑娘說,不知可不可以。”
葉朗回頭看了葉悠一眼,想都沒想便移到一側:“也好,有什麽,都趁這次說開了。”
葉悠目光死盯着葉朗,怨恨他就這樣把自己送了出去。
葉朗假裝沒看見,帶着林若若躲到一旁去了。
這下葉悠又不得不面對展追。
展追朝她靠近一步,葉悠下意識的後退。
展追沉了氣,說道:“我貿然去你家提親,吓到你了吧。”
葉悠低頭抿唇,不開口,不回應。
“你當真不記得我了?”展追聲線低沉,多少帶了落寞。
葉悠擡眸,像沒一點掩藏似的搖頭。
看她的眼神,展追便知道她沒有撒謊,他又問:“那你為什麽怕我?”
葉悠一怵,想到這陣子做的夢,總不能将這些告訴他,只言:“許是本能吧。”
展追無奈苦笑,這能怪誰呢,只能怪他自己。
“雖然你記不起我,但你現在總知道我對你的心思吧?”展追道。
他的心思?都去提親了,他的心思葉悠自然明白,可她暗下決心,這個世上,誰都可以嫁,唯獨不能嫁給展追,她可不想真得活成夢裏的樣子,整日被他磋磨,被羞辱掐脖子。
“有些事,需要兩情相悅,強求不來的。”葉悠道。
此刻展追忽然意識到,沒有葉悠的日子他忍受不了,他也沒有什麽耐心耗下去,他微微仰頭:“若我真要強求呢?”
葉悠一顫,用驚異的目光看着他,顯然是被吓着了。
見葉悠害怕,展追一下子心又軟了下來,他輕淺一笑,寬慰道:“逗你的,我不舍得。”
這過分的言辭讓葉悠一下子紅了臉,又氣又羞,她怒目而視:“展公子請自重!”
見她嗔怒,展追反而有些高興,笑容更深:“你生氣也好,讨厭也好,至少你注意到我,不再是冷冰冰的樣子。”
“葉悠,”展追一下子又認真起來,“我方才說的都不是假話,日後我無論做什麽,都自有道理,但我保證,不會傷你分毫。”
葉悠越發覺着這人無理,說的再多也是空費唇舌罷了,索性不理,不再聽他多言,轉身便走。
展追望着她逃似的背影淺勾了嘴角,後退兩步悠閑的靠到身側大樹上,低聲道:“不會很久了,再等等我。”
許是白天被展追氣到了,夜裏葉悠又開始做夢了,只不過這次,比她之前每次夢見的都駭人。
她夢見她站在一處門外,偷偷朝門縫裏望,屋裏立了許多靈位,放眼望去,數不清的展字。
展追孤獨的身影跪在那裏,葉悠覺着驚悚的同時又覺着他的身影有些可憐。
忽然,展追回過頭來,眼珠成了赤紅色,死死的盯着門外的葉悠,而後展追叫着,讓葉家還命來。
葉悠尖叫一聲,再次從噩夢中醒來。
眼前是一片朦胧的暗黑,窗外的月光投到床沿上溫柔一片。
葉悠緊緊抓着自己衣襟,流火夏日,她覺着周身發冷,關于展追的夢越來越真實,越來越多,無端想起展追白日同她說的話,葉悠覺着,遲早有一天,展追會對她做出什麽也說不定。
她要早做打算才是。
自夢醒,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荷塘小角已然綻開大朵,幾許蓮蓬杵在荷葉中間,晨起晚間日漸涼爽,幾近夏末。
葉悠将自己每日做的夢都記在了紙上,她夢見展家人的死亡,展追的報複,還有葉府的落寞。
她将夢境捋了個大概,大膽猜測,展家的事,與父親有關。
“姑娘,姑娘,不好了姑娘!”環兒匆匆從外面跳進來,一臉驚色嚷道,“展公子家出事了!”
葉悠心裏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沖上心頭,她扶着桌案起身,問:“怎麽了?”
“展大人被下獄了,展府被抄家了!”
“什麽時候的事?”葉悠的聲線明顯顫了一顫。
“聽說是今天早晨的事,這會兒大街上都傳遍了。”
葉悠覺着自己的心慌的厲害,低頭看着桌案上依次擺着的紙張又問:“我爹和我哥呢?”
“大人和公子被南相王召去了,這會兒還沒回府呢。”
葉悠雙腿一軟,坐回椅子,望着桌面的香紙出神,一切,好像都開始按照她所知道的行走了。
“姑娘,您別慌,展公子那邊暫時沒事,只說是抄家,不一定會丢命!”環兒以為葉悠這樣是擔心展追,忙跑過來寬慰。
“展大人因為什麽被下獄?”葉悠問。
“聽說,是南相王的意思,說什麽……什麽……”環兒用力想着,“好像是什麽清君側!”
葉悠冷笑,最該清的就是南相王,他這樣亂扣罪名,不過是要除掉幼帝身邊的人他日自己登上皇位罷了。
“你出去守着,大人和公子回來就馬上通知我。”葉悠囑咐道。
“好,知道了。”環兒痛快應下又匆匆跑出去了。
葉悠重新将桌案上的紙仔細看過,每處細節都不敢落下。
葉維隐和葉朗到了未時才回府,葉維隐陰沉着臉,愁容滿面,府裏下人見了皆不敢靠近,葉朗亦然。
“哥,哥!”葉悠自回廊下喚他,葉朗心下正煩,不過還是走了過去。
“聽說展府出事了?”葉悠問。
葉朗沉眉點頭,心情沉重。
他自知道這是南相王在鏟除異己,可是父親忠于南相王,他不得不同父親一起。
“南相王今日找你和父親去,是為了什麽事?”葉悠問道,心中忐忑,生怕答案是她猜測的那樣。
葉朗環顧四周,即便是在自家府裏,他也怕隔牆有耳,他覺得此處不是說話的地兒,摟着葉悠的肩将她帶到一處角落,這才低聲道:“南相王想讓父親去殺滅了展家。”
葉悠身子一抖,臉色瞬間慘白。
葉朗感覺到了她在發抖,忙安慰道:“別怕,父親沒有同意。”
“為何讓父親去?”葉悠問。
“因為……”葉朗一頓,面色有些為難,“因為之前父親有意和展家結親。”
葉悠倒吸一口涼氣,所有的事都應了夢境,幾乎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