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夜你我成親
出了将軍府的門,展追毫不客氣的将她放在馬上,随意的像扔一件貨物,他随後上馬帶着葉悠疾馳出城。
葉悠在馬上被颠簸的五髒六腑都要吐出來,不知颠簸了多久,在京城北郊一處別苑停下。
展追長腿一伸躍下馬,随後管家宋福從別苑裏帶着幾個婆子迎上他。
展追将手中馬鞭随意丢給管家:“東西都備好了?”
管家宋福是個幹瘦的老頭,一雙不大的眼透着精明,雙手接過馬鞭回道:“回大人,都已準備妥當。”
“看好她。”展追朝着身後方向微微側頭,随即大步邁進門檻,沒有再看葉悠一眼。
宋福随後示意跟出來的幾個婆子,又指了馬上,二丫們這才将葉悠從馬上扶下來。
葉悠雙腳落地,腦子裏的眩暈感卻沒有消失,好在有人攙扶着,她才不至于歪倒。
這一番折騰,讓她臉上呈現出了青菜色。
葉悠擡眼,這宅子她認得,是展追家城郊的舊宅。
前些年展家獲罪,京城的府邸和田宅一起充公,想不到今日展追又拿了回來。
當初展家男丁皆被流放,葉悠本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展追,沒想到他投靠了北境王,還有今日再見之時。
這是近幾年她唯一覺得欣慰的事了,葉悠想到此,不由得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
葉悠被婆子門帶進宅後展追又出了門,直到亥時才回,此時雨已經停了,月高如鏡明。
管家迎他進門,快步随在身後聽從差遣。
才進了書房,便将身上盔甲卸了,什錦将幹淨帕子浸濕,遞到展追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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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追不緊不慢的擦着臉問:“她怎麽樣了?”
什錦順勢和管家宋福對視一眼,管家立即心領神會:“那位姑娘剛來時吵着要見您,說是要知道自己家人都去哪兒了,後來見您不在說什麽也要跑出來,最後被婆子們勸下喝了安神藥,這會兒還睡着呢。”
宋福仔細斟酌,不敢亂說話,今日自家大人忽然帶回來個姑娘,這情況是從前從未有過的,可他臨走前明明又說鬧得厲害便灌安神藥下去,這會兒還沒摸透這姑娘和大人是怎麽回事,誰也不敢亂出頭,雖然藥真是灌下的,宋福也不敢明說,只挑了個中和的字眼兒替了。
展追聞言,将手中的帕子随意丢進水盆,轉身出了門,宋福盯着水盆回憶方才他丢帕子的動作,幅度不大,猜測應該沒什麽事。
和院是他之前安排下的,這會兒門口兩個婆子守着,其中一個是宋福的媳婦兒,大家都叫她半婆子。
“人怎麽樣?”展追心不在焉的問。
“回大人,姑娘喝了藥就睡下了,”宋婆子飛速擡眼睨了展追臉色,見無異常才敢放聲,“藥勁兒不小,想是得睡到日上三竿。”
展追聽了沒說話,直接推門進去。
見展追進了門,兩個婆子互相遞了眼神後竊竊的捂嘴細笑了好一陣。
“不是說大人不近女色嗎,才剛入京就這樣心急。”另一個婆子扯了扯送婆子衣袖,鼻子眼睛恨不得擠到了一起。
“北境軍才到皇城腳下,他就尋回了自家在城郊的舊宅,在北境吃了這麽多年的苦,”宋婆子回頭看了一眼門關得緊,聲音又壓低了兩分,“能不心急嗎!”
展追在門廳站了有一會兒才往裏間走,腳踏在毯子上,輕慢無聲。
裏間挂了珠簾,隔着珠簾縫隙,他看見葉悠仰躺在床上,呼吸均勻。
手撥開珠簾,而後放下,珠串之間的碰撞聲終于将房間裏的寂靜敲碎。
展追的身影被房內燭光拉長,投到葉悠身上,葉悠的臉也被他的身影覆蓋,她卻對此毫不知情。
他已經四年沒有見過葉悠了,她比二人分別那年看起來更瘦了些。
透過葉悠的臉,時光好像又回到從前。
那時候,京城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葉悠一心傾慕于他,對于他的喜歡,葉悠自己也從不掩飾,即便自己從不回應,甚至不曾多看她一眼,她也全然不在意。
每每碰到一起,她炙熱的目光恨不得将展追熔化。
年少時,展追也不是不開竅,只是葉悠不行,不是她不好,而是她父親……
先帝駕崩後,太子繼位,為了牽制當時還是皇子的北北境王,便将他派到北北境去。
登上皇位三年,皇上一病不起,沒多久便駕鶴西去,只留下三歲的太子繼位,太後與南相王攝政。
南相王自幼帝繼位便開始虎視眈眈,以攝政王的名義把持朝政,将太後與幼帝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鏟除。
展追的父親展文當年是太子太傅,一心扶持幼帝,自然被南相王視為眼中釘。
而葉悠的父親葉維隐,追随南相王多年,兩派本就水火不容,更不可能結親。
一想到葉維隐和南相王,展追就不由自主的握緊了雙拳,眼神也忽然狠戾了起來,目光如刺,紮在葉悠身上,見她光潔白皙的脖頸,強忍着掐上去的沖動,最終還是逼迫自己冷靜下來,而後轉身用力撥開珠簾,珠簾因被他大力甩開而三兩條結在一起,晃晃蕩蕩好一會兒才擺定下來。
他出門的力度顯然比進門時候大了不少,門口兩個交頭接耳的婆子明顯被吓了一跳,慌慌張張的轉過身來臉色一陣青白,做賊心虛。
展追看都沒看她們一眼,而是扔下一句話:“讓什錦來書房。”
而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什錦跟着他跑了一天,還以為回來能好好睡個覺,不成想半夜又被叫起來。
原本還抱怨,聽聞是展追喚他,抱怨的言辭生生咽回去,半個字也不敢多說。
到了展追書房,見展追正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房間裏燃了棠梨香,每每他有心事,必燃此香靜神。
“之前我讓你打聽的事,白天忘了問你,這會兒你說吧。”展追手裏握了一串金絲鑲嵌玲珑寶石的劍墜,流蘇在掌下搖搖晃晃。
什錦惺忪的睡眼徹底清醒,很快便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麽,于是痛快答道:“回大人,葉維隐在四年前的冬天病死了,隔了兩年,葉維隐的長子葉朗也戰死,之後葉夫人承受不了打擊,也撒手人寰,眼下葉府只剩下葉家老太太和葉悠小姐,外加一個剛滿十三歲的表姑娘。”
展追聞言,許久無聲,只是握着劍墜的手停止了擺動,良久才将眼睛睜開。
展追将劍墜放在桌上,扯過之前寫好的單子,長指一劃,單子滑到桌沿:“按這單子,将東西備齊。”
什錦走過來,雙手将單子托起,從頭到尾看過,眼裏透着疑惑:“這……大人,您要買這些?”
“我要成親,你照辦就是。”說罷,展追又靠回椅子裏,将眼閉上。
正如宋婆子所言,葉悠被灌了藥,果然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葉悠從床上坐起來,窗外秋陽高挂,日光透過窗棂照進雕花床,打在她的膝蓋上。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恍恍惚惚的,有些懷疑昨天是不是夢。
低頭看着自己手掌,摩擦的傷口還在,已經被上了藥,便确定那不是夢,昨天看見的展追是真實的。
展追,他回來了。
這個名字再念起,讓她心頭緊緊揪集到了一起,她日思夜想的那個人,終于回來了。
“她人呢?”門口傳來展追的聲音。
葉悠聽着這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兒。
下意識的起身,上下打量打量自己,頓時慌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自己才剛剛起床,頭未梳臉未洗,還只穿着寝衣……
沒留意到門口婆子與他說了什麽,眨眼間展追已經推門進來,大步向裏間走來,撩起珠簾一眼看見站在床邊頭發淩亂手足無措的葉悠。
展追明顯一怔。
葉悠此時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時隔多年未見,沒想到和心上人重逢,竟然這般蓬頭垢面。
她的臉紅如秋日楓葉,一顆心七上八下。
想問的話太多,她曾經幻想過無數次二人重逢的場面,如今見了真人便慫了,愣是一個字也問不出。
展追的神情漠然,眼神疏離平淡,還帶着些她不能理解的情緒。
在心底掙紮了半晌,葉悠才攥着自己衣角細聲問:“我家人還好嗎?”
實際上這個時候她的心已經不慌了,因為展追在此,她莫名的踏實,更何況她昨夜見了北境王本尊。父親當年追随南相王不假,可如今人已經不在了,想來北境王不會遷怒婦孺。
“你祖母和表妹暫時無事,”展追慢悠悠的說着,還未等葉悠問出下一句,他頭便微微偏向外間,“将東西都拿進來。”
門外丫鬟婆子們應聲而入。
隔着珠簾葉悠看不真切,只見她們腳步輕快捧了物件進來,遠處看,紅彤彤一片。
待東西都安置好後,屋裏又剩下兩個人。
展追目及屋內一片紅色,負手立在桌旁,低聲喚道:“出來。”
葉悠遲疑着出來,探頭看清桌面上擺放的東西,是成親用的喜服等物件。
“這……”葉悠不明。
“今夜你我成親。”展追生硬的吐出幾個字,不帶絲毫情感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