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幾塊糕點的事兒,就吃味……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叫段寧和老徐的兒子聽見。
徐奎當即怔住,還指在半空的手一頓,立馬收了回去,讪笑兩聲,“阿兄當然也得嘗嘗了。”
宋淩撇嘴輕哼了聲,她打小驕縱慣了,有什麽不滿都愛直說出來,段寧卻輕笑着打了圓場。
“不是也沒說不叫你嘗麽?”說罷就伸手輕拿起一塊正正方方的淺茶色點心,用一手托在下面朝宋淩遞過去,眼底含笑,“讓你先嘗,好不好?”
宋淩僵硬不自然的表情未見半分松減,反倒是更青了,可好歹要在外給段寧面子,她便不情不願地接過了點心,報複似的狠狠咬了一口。
徐奎問道,“味道如何?可還合口?”
宋淩斂着眸子,用別扭的聲音極為不樂意地答,“挺好吃的。”
桌對面的老徐這會兒才聽到了她的話,樂得擡手捋了捋胡須,眼底是自豪驕傲的笑,“拿我們那茶葉做出的點心必然是好吃的,若是換了別家的茶,可真不一定了!”
盤中的點心段寧是一塊沒動,宋淩似是有意地一塊接一塊地拿,可到了老徐問她是否滿意時,她卻一下停住了手,不知該如何作答了。
味道上來講,她确實是滿意的,可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對着徐奎端來的一盤點心,說出“滿意”二字。
她收回手,扯扯嘴角,刻意避開那二字,“點心味道确實不錯。”
“我家夫君挑食得很,不好吃的東西,哪能吃那麽多?”段寧接上。
他這話說了,宋淩反倒覺得自己不該吃那麽多了。
老徐似是極愛聽這樣的話,當即又讓徐奎包了極快,要二人走時定要帶着,吩咐罷了,又見宋淩恢複了氣力,便說,“二人休息了一會,想必也沒那麽勞累了,便去茶園裏看看吧。”
兩人應下,便都要起身随老徐出門去。
宋淩還未站直身子,段寧便走到了她的身前,腳步一頓,轉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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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上已恢複了血色,眼睛裏也有了亮光,不再像來時那樣虛弱無力,路都走不動,也許是吃了幾塊茶點後便有了力氣,渾身上下是對采茶躍躍欲試的一股勁。
段寧勾唇,上身朝她微微俯下,将唇放在她耳邊兒上,輕聲說,“幾塊糕點的事,就吃味兒了?”
說罷,直起後背居高臨下地深深睨了她眼,轉身跟着老徐出了門。
宋淩卻是在原地愣了許久。
吃味兒?
她這叫吃味兒麽?只不過是看那老徐的兒子不将糕點直接給自己,覺得不公罷了。
再說了,段寧本就是她的妻子。
...她用得着吃味兒麽?
不至于。
如此想着,宋淩扭頭朝着他的背影輕哼了聲,跟了過去。
她爹果然不會找普普通通的茶園叫他們來采,徐家的茶園成片成片地幾乎望不見邊,一片綠茫茫的茶樹之間,遠遠便能看到最上面的那一層是新長的芽,與其之下的葉子相比顏色明顯地更嫩更清脆。
茶園中不乏弓着背幹活的夥計,人人都背着竹筐輕車熟路地掐着芽,偶有幾人起身和老徐打個招呼,便繼續彎腰去幹活。
這時正值清明前後,北方的天氣将暖未暖,日頭在人頭頂上高高照着,午時能耀得人眼睛睜不開,可一陣風過來卻又是撲面而來的冷意,吹得宋淩手指頭都蜷縮了起來。
老徐帶着二人來了茶園的一排茶樹前,便給二人講起該如何采茶。
“咱們這兒是采一芽一葉,偶爾是只采一芽,你們便專挑嫩的采便好了,切記不能采光了葉兒,要讓這樹骨不能露出來,留些遮掩在上面,這樣既有利于下一波的茶芽,又看着好看。”
說罷,他伸出雙臂,一手壓着枝條,另一手兩個指甲夾着将一片鮮嫩新綠的芽和葉,向上一用力一并掐了下來,擡手遞給二人瞧了眼,“看見沒有?就是這樣。”
宋淩看他摘了幾片,總覺得自己該是會了,又轉臉去看段寧,他面上還是那副諱莫如深的沉默模樣,看不出會了沒會。
會也好,不會也罷,宋淩自己會了,便想着顯擺顯擺,若是他還沒會,她剛好教他兩下,叫他知道自己也不是什麽都不會做的。
她便點點頭,揚起一臉笑意,“徐叔,我們會了。”
徐叔将方才掐下的嫩葉丢進筐裏,将身邊的筐給了二人,又囑咐了句“注意腳下,莫要踩碎了葉子”,便離開了。
宋淩擡手将竹筐套在身上,湊過去問段寧,“你方才聽懂了沒?”
段寧連套個竹筐時都是動作緩慢優雅,不因竹筐的粗糙而少去一分矜貴,待整好了讓竹筐壓皺的衣裳,他才掀起眸子問道,“你方才不是說會了麽?”
在他耳中,宋淩問他這話的意思便是要他教她如何去采,他方才卻是親耳聽到她說會了。
他的話聽到宋淩耳中,卻成了“我尚沒聽懂,可你會了便好,你可以教我”的意思。
宋淩露出了驕傲的笑,賤兮兮地繞到他前面去,“我教你啊,你看就這樣...伸手...”她兩只掐着一芽一葉,卻如何也不能像老徐那樣輕輕松松地将它折下來,手用力不穩,便不小心戳破了嫩葉,枝桠也被她擰得半斷不斷,她松了手後,便看到鮮嫩茶葉化為殘枝敗葉,耷拉在一樹嫩芽邊上,格格不入。
“......我再試一次。”她手一頓,還想為自己辯解幾句,便見段寧擡手夾住一片嫩芽,手指用力一折,便整整齊齊幹幹淨淨地采了下來。
留下的樹枝上痕跡也是幹淨利索,一如他方才的動作,采下的茶葉沒一分一毫的破損,宋淩是自己見識過動手的難度的,此時說不出別的,只是嘴唇開合,“...你學得好快。”
段寧輕笑,并未流露出半分嘲笑神情,只是淺笑,又淡淡道,“方才采壞了的,便先別動了,待會再問問該如何處理,別浪費了人家的嫩芽兒。”
他這樣為老徐說話,話裏話外都是替老徐着想,宋淩卻怎麽聽都不是滋味。
她這時倏地回想起了方才兩人還在屋中時,徐奎那副欲獻殷勤地模樣,和他那句“沒說不叫你嘗”,這話說的,就好像他們才是一家子,她是外人似的。
她心裏莫名泛上一陣酸意,盤旋在心頭上朝上湧,纏着她的五髒六腑都發緊發酸。
這叫吃味兒麽?
怎麽可能!
......
宋淩想了一瞬,竟接受了這個說法,旋即卻忽然嚣張了起來。
對!就是吃味兒!那又如何!
她嚣張地揚起臉,語氣極為不甘心地陰陽怪氣道,“這麽會這麽懂,怎麽不來給茶園家的老板當兒媳婦啊。”
說出來,真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