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咱倆像一根蔥切成白綠兩……
宋淩一聽到自家老爹一大早就要找他,瞬間黑耷拉了臉,“我爹找我又幹嘛,不會是前幾日在外過夜的事當時沒想起來怎麽罵我,現在想起來了吧。”
當宋淩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進了宋老爺書房時,宋老爺那眉頭瞬間就擰成了一個“川”字。
尤其是與她身後步伐從容姿态端莊的段寧相比,她顯得更沒了個正形。
“站沒站相,成何體統,你這幅樣子是宋家給你吃得少了嗎,背都挺不直。成親了,也沒見一點長進。你若是能乖乖的,把家裏生意做好,就算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宋淩本怏怏站在那等着繼續挨罵,聽到這裏,宋淩眼睛驟然一亮,身子也挺直了。
往日她爹總不放心她,從不讓她插手家裏生意,她一天百無聊賴只好混跡花街柳巷,打馬聽曲,做出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樣。
“爹,你真的要把生意給我了?”
宋老爺沒好氣的鼻哼一聲,“哼,我也是看你成了家也算成人了,這家業你遲早要繼承,往日單獨給你,我肯定是不放心的,現在有段寧在,我看那孩子細心又能幹,能幫你。”
宋淩馬上恹了菜,身子又垮了下來,她斜靠在宋老爺書桌前,身子骨跟沒骨頭一樣,“是因為他啊,我還以為你是總算發現我的本事了。”
“你能有什麽本事!”宋老爺橫她一眼,“今日用過了午飯,你便跟段寧去我們家的皮草行,先熟悉熟悉賬目,最近衛剌有一支商隊剛好帶了新的皮草,你們去把這筆生意談成了,我就把這個皮草行交給你打理。”
宋淩有些興奮,小心翼翼的試探,“真的嗎?”
段寧則一副寵辱不驚的坦然模樣,任聽着宋老爺對他誇贊不絕也只是噙着笑端站着,即使是聽到宋老爺竟要他去過宋家皮草行的賬目,也只是垂眸斂目地立在一旁。
這樣一來,便更顯得一旁躍躍欲試摩拳擦掌的宋淩有幾分沒見過世面,宋老爺的目光在兩人間來回流轉,終嘆了口氣,“你跟段寧一起去,你這孩子粗心大意,讓他看着你,才不會誤事。”
宋淩側目看了眼段寧,長嘆了一口氣,“爹,他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兒?”
宋老爺聽着她這一句,直接将手中握着的豪筆朝她扔了過去,鼻尖上的墨汁灑了一屋子,宋淩急忙閃開,動作稍慢一點,那墨汁就要濺到自己今兒新換的月白底牡丹花繡紋長衫上了。
事兒交代好了,宋老爺便讓兩人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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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淩回房的路上仍掩不住興奮,走路都帶上了跳,迫不及待地問段寧,“去過賬目,都要看些什麽?”
“許是看看賬目的兩方,日期與數目,細核對幾次每日的流水,确保不出差錯。”
宋淩還豎着耳朵打算聽着他後面的話,卻看他已經說完,她的笑逐漸凝固在了臉上,“就做這些?”她又一歪腦袋,“就沒什麽有趣的麽?”
段寧一斂眉,險些笑出來,“過賬能有什麽有趣?”
宋淩邊走着邊蹙眉想着,半晌又擡頭道,“我還當是記錄每日來往和流水,若有哪次的客人忘了還債,便拿着個條上門去敲...”
他輕笑,“那不叫過賬目,叫過家家。”他側目掃了宋淩一眼,又道,“宋家的皮草行家大業大,這些細活雜活自然有夥計去做,主子去鋪裏,自然只是查查賬目,确保他們不偷奸耍滑罷了。”
兩人說着便走到了房門口,宋淩推開門打着晃地進屋,解了外袍便松松散散地往後一倒,躺在床上掩面長嘆,“這些我怎麽今日才知道?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樣...”
段寧輕把梨木刻花的門阖緊,轉身回了房內,又聽宋淩将臉埋在衣袖裏,突然出聲發問,“可你是如何知道這麽仔細的?你家裏也是做生意的吧?”
“不是。”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
受了京城風氣影響了許多年,他也與那些眼高于頂的京官似的,仍覺得商人經商,沾染銅臭之氣,是上不了臺面的事,空有錢財,卻無真才實學傍身。
他抿抿唇,鳳眸微垂,“家中的賬目都由我母親過目,她曾教過我。”
“噢,”宋淩答應着,心裏卻納悶。
她印象中,家中需過賬的只有兩種。一種便是商人,經管自家店鋪,過賬自然是必要的;二便是家族龐大的官家,雖不經商,可家中興盛,人丁興旺,月月的流水支出都要謹慎記着,再加上官員之間的人情往來,若是出了個纨绔,拿着家中的錢花天酒地,就更要好好看管着賬目。
可段寧,不像是其二的任何一種。
宋淩知道他娘家是安城的,這是成親那日接新娘子時她聽來的。琉城這地兒本就是天子鞭長莫及,安城更是比琉城還偏,琉城好歹有他們幾戶懂得經商的人撐着,可安城卻沒幾家數得上名號的人家。
要是數家族興盛的官家,就更沒說得上來的了。
段寧的娘家并不經商,按理說也不該是什麽繁榮昌盛的官府之女,他的母親怎會懂得過賬?
她這樣想着,也如此問了出來。
“既不是經商,岳母怎麽還會懂得看賬目?”
段寧捋着宋淩方脫下的長衫,聽了這話,他的手一頓,有意地回避。
“學學便會了,沒什麽難的。”
他的回答,與她方才問的話,完全不是一碼事。
宋淩不知他是真沒聽出自己想問什麽,還是刻意地轉開話鋒,卻也不好意思再問一遍,只好應了聲,不再提這一嘴。
她今日本想和段寧趁着大好的日頭出去逛逛,可在宅裏這麽前前後後來回兩趟,她便覺得今天的勁兒已經用過了,再出去便太累了,索性腿交疊着踢蹬了兩下踹掉了鞋,橫躺在軟塌上便要睡過去。
不知是眯眼多久,宋淩卻始終是沒睡着。
這日頭暖和是暖和,舒服也是舒服,可直直打在眼皮子上,她閉着眼睛也是滿目的明光,耀得她睡不着。
好在沒過許久,便有人來叫來她與段寧用午飯,用過後,她便又套上了那件十分招搖的月白底牡丹花繡紋長衫,對着大銅鏡前看後看,摸着上面大料子得意洋洋,卻擡眼看到了段寧從背後的門走了進來。
她從鏡中看着段寧,他的一頭墨發挽成了典雅大方的婦人髻,身上穿的是緞綠的對襟長裙,在銅鏡中染上了些銅黃,沒打眼看着色兒那麽明堂,卻顯得格外端正貴氣。
段寧本身就生得面容大氣,垂眸擡眸間滿是矜貴自持的雍容大方之感,着一身顯人端莊的緞綠再适合不過了。
她由鏡中在自己與他的衣裳上目光流轉幾下,也不知打哪裏來了興致,轉身一路小跑到段寧邊上,仰着頭調笑道,“你看你這緞綠的裙子,與我這白衫站一塊兒,是不是像一對兒,挺搭的?”
段寧垂眸看看她,随即也擡眸遠遠地看向銅鏡中的二人,雖都覆上了一層銅鏡的古舊色調,卻确實在衣裳的色兒上有那麽幾分相稱。
白襯綠,蒼翠玲珑似翡翠。
宋淩叉起腰笑着贊嘆,“一白一綠,咱倆像一根蔥切成白綠兩段,怎麽樣,配吧?”
段寧失笑,手竟不自主地擡起放在她腦後想在她胡思亂想的腦子上揉兩下,卻在尚未碰到之時便反應過來,頓時收起了五指,手掌在她腦後愣了片刻,收回了腰間。
宋淩還沉浸于兩人這尚未提前商量過卻出奇地搭調的衣裳中,絲毫沒瞧見段寧的動作,眼神在兩人的衣裳間來回掃了幾眼,又忽的嘆口氣。
“就是身高個頭上不太對勁,你若是到我這兒,”她手比劃了一下自己肩膀處的位置,“那便好了。”
段寧擡眸看了眼,自己的位置與她所比劃的位置,相差的可太多了。
他笑問,“人的個子可短不下去,怎麽不是你長高些?”
他這話戳到宋淩的痛處了,她撇嘴沉默了片刻,倔強地開口反駁,“二十三,竄一竄,你且等幾年,沒準就竄到比你還高,到時候你連我肩膀都不到呢!”
段寧無奈輕笑聲附和道,“是,那會你跨門檻時都得彎腰低頭。”
聽他這麽說,宋淩笑得十分滿意。
她于遠處觀望着鏡中的兩人,心想着段寧若是個男子,她也穿回女裝,那可就太配了。
可這樣也已不錯,已經很搭了,宋淩這樣安慰自己。
兩人到了皮草行時,已經是午後的申時末,日光從皮草行的窗外面透進來,剛好印在她的面上,暖洋洋的撫着她,舒服惬意極了。
宋家的皮草行極大,于整條人來人往熱鬧繁華的大街上,也是最大的一間,足足占了一整棟小樓的上下三層,一層便有兩丈見方,四面的壁頂上是雕花的樣式,朝着內部延伸出一只精致雕刻過的梨花木貔貅,栩栩如生地盤在頭頂,于他之下則是一條條的木架子,各色各樣的皮草挂在其上任人挑選。
宋淩上回來這兒,也是小時候了,她長大後,裝得越發頑劣,她爹也不願再帶她來,生怕她捅了簍子,或是說錯話壞了他的生意。
她這趟來,只覺得比小時候來的那次,樣式更多了些,店鋪裏打下手的人也多了不少,可見這幾年過來,她家的生意是越發興盛起來了。
說是叫宋淩帶着段寧來過賬目,宋淩卻對這些東西一竅不通,以往感興趣,那是她壓根不懂該如何做,現在明白了,反而覺得不如曾想象的有趣。自打一個夥計将一大本的數目呈來給兩人看起,她就覺得眼花缭亂,看了不一會就腦眼昏花,不清醒起來,随時要睡過去。
段寧卻将他平時處理家事時的謹慎細微運用起來,将一本在宋淩眼中極為厚重的賬本從頭翻了一遍,頁頁都看得仔細認真,偶爾蹙眉将手指點在某一處,不出片刻,又翻了頁看其他的。
段寧性子安靜,做事幾乎不出聲,宋淩在一旁看着他過賬,只覺得輕松惬意極了,沒一會兒眼皮子便開始打架。
難得的輕松午後,瑣事又有段寧管着,她索性不去勸架,懶洋洋地閉上眼,享受着難得的輕快閑适。
忽然,她感覺到什麽東西正從椅子邊扯着她的褲腳,一下一下地朝下拽。
“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