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生死永相随
次日,小兩口洗漱完畢,一起用早飯。
一盤蜜汁腌蘿蔔、炸豆腐、一碗切絲蔥油的醬絲、加了炒香花生碎、芝麻、米果的脆黃瓜,松軟的豆沙包,薄缥缈吃了一口脆瓜又喝一碗粥,黃瓜夾着各式堅果又脆又甜,她咬得咯吱作響,勾得君卓爾一筷子從她碗裏奪了一塊黃瓜。
“盤子裏多的是,你搶我的比較香嗎?”
“你口中的吃食特別有滋味。”
他半點不害臊,也不介意那塊黃瓜已經進過她的口,直接放進嘴裏,也咬得咯吱作響。
薄缥缈才沒他那麽幼稚,只不過趁他一個不注意,把他碗中的一塊炸豆腐上的煙熏火腿片吃了。
誰叫他吃她的黃瓜,嘿嘿,這叫禮尚往來。
君卓爾又夾了一塊炸豆腐,把上頭的火腿片揭下來放進她的小嘴。“婚後我一直忙于國事,不曾帶你出去,我有個莊子距離百京不遠,馬車一日可來回,也能走水路,兩天就能到。”
薄缥缈想也不想就說好。
一成親,她就挺着個肚子,就算她想出去,君老太君哪可能答應?這一熬幾個月,孩子生下來了,雖然有奶娘,卻變成她離不開孩子了,如今兒子都快一歲,她和君卓爾是該補一補遲來的蜜月,給自己放個假了。
“那孩子一塊去?”畢竟是為娘的了,不論什麽一定先想到兒子。
“家裏有祖母、奶娘、四個大丫頭,一堆的丫鬟婆子小厮,不帶!”為了這個小不點,他忍讓多少,難得出個門也要捎上,他不要!
薄缥缈一狠心,也罷,趁着兒子還小不解事,他們還能偷跑出去玩,要等他懂事,怕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決定要出門後,薄缥缈只帶上花兒和巧荷,花兒一聽到小姐出游要帶上她,歡呼着在地上翻了幾個筋鬥。
“有這麽高興?”薄缥缈替花兒撣掉手心上的灰塵,盡管她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她還是覺得花兒是她另外一個孩子。
“自從夫人嫁到王府來,都不曾帶花兒出門過,夫人終于想到花兒了。”她說的天真,還有小小看不見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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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薄缥缈秒懂。“這樣啊,是我對不住花兒,要不,這回咱們就走水路,你說好不好?花兒可乘過船?船兒在水上搖搖晃晃的很好玩的,咱們跟王爺搭一艘大船,這樣坐起來可就舒服了。”
她本來以為馬車能到的地方,何必費時間去搭船,多出來的時間一樣可以游玩,卻因為花兒立刻改變主意。
“花兒想搭船。”她雙眼發光。
張大娘瞪了花兒一眼,已經放棄碎碎念,她眼睛可雪亮了,這花兒在夫人的心目中是屹立不搖的特別了,她不羨慕,不嫉妒,夫人對他們這幾個老人已經夠好。“奴婢留下來照看小少爺。”
她就不去湊這熱鬧了。
薄缥缈說要改乘船,君卓爾點頭,卻問道:“為什麽對花兒特別?”明明只是個很普通的丫頭。
“她很真。”她和花兒水裏水裏來火裏去的感情,男人是不會懂的,花兒或許沒有一般人喜歡的聰慧美貌,但是她的純真更動人心。
“那就搭船吧。”一句話吩咐下去,一艘三桅大船開出碼頭,乘風破浪而去。
上了船,花兒就是野放了的野馬,薄缥缈也不管她,有時坐在船艙中,有時風浪不大,就搬張椅子坐在外頭看君卓爾釣魚。
一到晚上,沒臉沒皮的攝政王爺便纏着王妃擺弄許多的姿勢,薄缥缈覺得船艙外的船夫水手肯定都聽到他們的動靜了,一想到這個,她就沒臉出去。
次日,薄缥缈被眼前出現的大片雪白沙灘和椰子樹吸引得挪不開腳,原來,百濟大運河的支流很多,許多小島有住着漁民,也有杳無人煙的,大船經過的這處,便屬于無人的荒島。
既然沒人,就可能有野獸,不過他們不往深處去,再說他們夫妻都有一身武功,加上侍衛,還怕什麽?
于是,君卓爾讓人搭了個蒙古包,晚上就歇在那裏,白日,天薄如玉,海如藍綢,海浪碧綠,陽光和煦,丫鬟和侍衛被遠遠打發到另外一邊海灘去了。
他們在這裏快樂的過了好幾天,一剛開始,兩人還有些忌諱旁人的眼光,過沒一天,薄缥缈就把那些個累贅的衣服發飾都拿掉,頭發束成馬尾,身上只穿着個肚兜和短褲,至于君卓爾索性光裸着上半身,下頭之着一件短褲。
其實君卓爾一開始是有些不習慣的,尤其看着媳婦露胳膊露腿,很不能接受,但是看她像尾嫩白魚在水中徜徉,偶爾居然還能撈個貝殼還是海蚌上來,加上,兩人在月光下親熱的時候,他就會邪惡的想,原來不穿也有諸多好處的。
至于吃食也不成問題,君卓爾的釣魚技術不多,海裏面什麽海鮮都有,她負責拾掇,然後生火烹煮,要是吃厭了,也能捕只小獸,肉塊串成串,燒烤喽。
濃油赤醬,就連從來不重口腹之欲的君卓爾也吃了不少。
薄缥缈沒想到時間過得飛快,幾日就這樣過去了,看海看天看綠樹,還真有點舍不得這裏,再看到花兒變成小野人的模樣,她笑倒在君卓爾身上。
“東西都留在這兒,我們總有機會再來的。”君卓爾知道小妻子喜歡這裏,無拘無束,喜歡他在巨石上瘋狂愛她的樣子,老實說,他也喜歡。
就算知道能再來的機會不多,薄缥缈還是很捧場的點頭,“就當這裏是我們的秘密基地。”
君卓爾雖然有些不能理解秘密基地的意思,但字面上他還是知道的,一番拾掇,兩人又恢複正常的穿着,薄缥缈看了眼自己轉成象牙色的腳背,欸,這樣也不錯看不是?
回到船上,打道回府了。
百濟大軍在隔年春天的尾巴回到了百京,舉國歡騰,百姓沿街丢花歡迎勝利之師,少帝甚至親臨皇城城垛歡迎蕭延的部隊歸來。
論功行賞,一場大宴是免不了的,也因為龍心大悅,頒布了不少利民的措施,百姓得知後,對少帝又對了兩分誠服。
至于東朔國主,戰敗之人,少帝為了表示泱泱大國的風範,也不殺他,給了個尚稱華麗的籠子圈進地,這輩子想生返東朔,是不可能了。
同時,少帝也宣布打算親征偃息多年,卻有死灰複燃跡象的西戎,這話,吓壞了群臣,身為攝政王的君卓爾很自然的駁回他的意見。
這種大事,要商讨的空間太大,如此為之,太過莽撞。
打仗是勞民傷財的事,甚至是不得不為之的事情,東朔之戰,雖然不至于讓百濟民生凋敝,經濟一蹶不振,但是那些個兵卒将士誰不希望光榮返家之後,能好好休息,最重要的是國庫也禁不起這種一再耗費巨資的掏空。
最重要的,西戎目前還沒有任何行動顯示它對百濟的觊觎之心,百般衡量,以靜制動的觀望才是最好的。
只是東朔之征的勝利激起少帝好大喜功的虛榮,再說他是在被君卓爾壓制太久了,身為帝王,卻處處受制于人,年幼的時候覺得有人拿主意很好,可如今,他想做點什麽,決定權卻在別人手上,他覺得心口像梗了根刺,咽不下吐不出來,痛苦難耐,不吐不快。
他要暢快恣意的當他一呼百諾的帝王,而不是處處被掣肘的傀儡!
少帝對君卓爾分析的利弊充耳不聞,君卓爾多進言了兩句,他便反過來斥責君卓爾目中無君臣。
如此這般還是無法令少帝息怒,他在大殿上跪了一整天,竟無人敢出頭替他說情,最後是邑王和慶王匆匆趕來,少帝駁不過兩個親叔父的面子,這才勒令君卓爾回府省思,沒有诏令不得入宮。
這是變相的被冷凍了。
攝政王遭斥的消息很快從宮中傳出來,聽到消息的君府一整個惶惑不安,此時看起來沒什麽城府、連中饋都交給周嬷嬷的薄缥缈卻跳了出來,呵斥了那些個造謠的人,并且說誰敢再胡言亂語,迷惑人心,輕則打板子,重則發賣,絕無二話。
不咬人的老虎不代表沒爪子,衆人被這一敲打,還真醒了過來,各自安分的做自己手上的事情,直等到君卓爾進門,這一顆心才真的落到肚子裏。
他進門的君卓爾倒是有些訝異,府中并沒有他想象中的一團亂,就連他先去向祖母請安,祖母也只道讓他好好去歇着,神情沒有半點慌亂。
事後他才知道,這都是薄缥缈的功勞,。
原來,他的小妻子才是君府的定海神針和主心骨。
一進內室,屋裏傳出來的仍是兒子噫噫呀呀的學語聲,花兒那個沒規矩的丫頭仍舊大着嗓門講話,笑聲最大,世界好像變了,卻又沒變,他有些說不上來的心情就這樣回到了原來位置。
依例,他一進門,薄缥缈便上來替他謝冠去服,換上常服,接着一把将兒子塞給他,說是培養父子感情,今日依然。
她把兒子塞給他,就晃了晃手上的單子,“我在拟菜單,四腮鲈魚和燒鹿肉你挑一樣?”
“兩樣都上。”他想也不想。
她在單子上劃了劃,交給廚娘,等廚娘出去,她起身替他泡了壺太平猴魁茶過來。“還有些燙口,還是要先喝杯冷泡茶?”
看着她如常的臉色,他開口道:“陛下了令我回府省思,沒有诏令不得入宮。”好歹他這夫婿在外面吃了虧,回來總得有個人可以申訴吧。
“為了何事?”
她坐在他身邊,卻沒把兒子接過去的意思,君卓爾只能把玉佩上的流蘇扯給他玩,但不一會就沾滿口水,他無奈,只能裝作視而不見,倒是為娘的還知道拿出帕子來替他拭了拭口水。
“說來話長。”
“好啊,放無薪假啊,你這麽大個家業,也不怕坐吃山空。”
君卓爾被她一臉無所謂逗得啼笑皆非,無薪假?虧她想得出來,“你都不怕陛下問罪,把我貶到哪個旮旯角去?”
她回睨了他一眼。“你怕?”
“我只挂心你和祖母。”
“我以為你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人,我也以為你坐在這攝政王的位置,又無心帝位,一定有你的盤算,你問這話的意思是不是想知道我要不要與你同進退?”君卓爾是什麽性子?如果跟他的長相一樣無害,那世間遍地都是春暖花開了。
還有,他在朝堂上摸爬滾打多年,深沉內斂的讓人不敢近身,那些個歲月沉澱下來的東西,要說他什麽退路都沒有,她看上的男人有這麽豬頭嗎?
“你願意和為夫同進退嗎?”
“我能說不嗎?”
他眼光危險的眯起。
“那不就是了,我孩子都給你生了,你要是敢叫我和兒子自己跑路,我立刻帶着兒子改嫁,讓你兒子冠別人的姓!”
“你敢?”
薄缥缈說得狠,其實被他黑得叫人害怕的眸子盯得全身發毛。“我就說過,百京皇家風雲變幻,是潭深水、髒水、污水……不過,你到底是怎麽把皇帝那個熊孩子給惹火的?”
君卓爾回來被薄缥缈這胡攪蠻纏一氣,心裏早就平和許多,說真的,被一個從小帶到大的孩子反咬了一口,其實也沒什麽,當父母的,誰沒有被子女給傷過心?只是他養的這個孩子是個帝王,早晚他會想拿回自己的權力,這表示,他有自己的想法已久,否則不會藉着出征的事讓他不再幹預政事。
自己若是繼續留在他身邊,不适合了。
雖然一開始就知道結果不會太好,一旦面臨,心裏還是不免失落。
要當一個成功的帝王,要學習的事情還多的很,但是少帝既然已經開始覺得他這引路人礙事,他也該考慮撒手了。
“既然皇帝用不着咱們君家,咱們就在一旁看着便是。”雖然還不到卸磨殺驢那個分上,但是要如何漂亮的退場,是需要好好想想。
夫妻倆如常的用過晚飯,如常的睡下,床事甚至比平時更激烈了一些,這些傳回少帝的耳中,他什麽都沒說。
“陛下,可還要繼續讓人埋伏?”步從容道。錦衣衛是什麽,鷹犬最擅長的便是挖糞探人隐私。
比較令步從容意外的是,皇上這是要和攝政王翻臉了,不只是鬧僵而已?若一旦坐實,他籌備經年的大事便有可乘之機……
“讓人盯着就是了。”少帝揮手讓步從容退下。
幾乎同時,君卓爾無聲無息的從床榻上下來,隔着格子花窗,外頭立着蔣三,他細細禀報眼線傳回來的消息。
“陛下這是不放心王爺您了。”
“他要安枕無憂就不叫陛下了。”這就是帝王,不管多信任的人,即便是枕邊人也只敢說一分的真心話,其他都戴着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的面具,殚精竭慮,所有百濟幾代以來,沒有哪個皇帝能長命百歲的。
陛下懷疑自己,他也不是今天才知道,他什麽感覺也無。
江山是皇家的囊中物,不是君家的。
“繼續讓眼線盯着,另外知會各處提高警覺,以防萬一。”為了預防帝王的手伸得太長,勒住他的脖子,他向來留着後步。
“王爺您的意思是……”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他說的隐晦,但是他布置了一輩子的黑暗勢力不就是為了給自己一條後路?寧可它永遠用不着,但必須鐵一般存在着。
兵者,詭道也。
他不會讓皇帝決定他和一家人的将來,他不允許。
君卓爾的事情也慢慢在朝中發酵,那些個經常回來的人家都銷聲匿跡,不常往來的,更是理直氣壯地疏遠,薄缥缈不由得感嘆,小皇帝不過放他老公幾天無薪假,人心就赤裸裸的展現出來,現實從來都是無所不在,勢利的叫人心涼。
只有薄家二房反其道而行,該怎麽着就怎麽着,薄老太太更是三天兩頭就來陪君老太君說話聊天,來得可殷勤了。
君老太君感動之餘,對薄缥缈說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誰對你好,也只有在這節骨眼才看得出來。”
除卻皇帝的糟心事,君卓爾在家這段日子,君老太君笑口常開,薄缥缈也是成天笑出一朵花來,唯有小團子卻憂郁了。
他還不會表達,也還在牙牙學語,一回兩回沒感覺,但往常他只要想,就能黏着他娘一整天都沒問題,祖母也會搶着來抱他,還會找許多好玩的玩具逗他開心。
但自從這個叫爹的人在家,他的地位直線滑落,有時,甚至一整天都見不到他那香噴噴軟綿綿的娘親。
後來發現娘都被那個叫爹的男人霸占了!
他怒,很怒。
但是他連說話都不會,他的怒沒有人察覺發現,他更怒怒怒怒,可怒到後來……真的都沒有誰發現,因為他的食欲反而更好,于是他焉了。
“皇帝只說你不能進宮,沒有說不能出門,都半個月了,要不,咱們出府去逛逛?”
她不幹了,一直宅在家裏對身心健康沒半點助益……好吧,她承認在府裏也能玩樂——在府邸的騎射場騎馬射箭,打梅花樁,只是他們家這位爺,看起來真個就是有那麽點心不在焉,而且背着她的時候看起來沒有閑着。
疼老婆疼到沒邊的攝政王很自然抛下手頭的事,研究起要上哪去玩,殊不知蔣三面色倉皇的在外頭急道:“王爺,小的有急事!”
君卓爾看了眼缥缈。“直說無妨。”
“皇宮有變!”蔣三的聲音帶着無限的急迫和慌亂。
原來,自從君卓爾“下臺”後,清流派和皇後黨傾軋的更加厲害,皇後年幼,一切都聽蘇蘇的,蘇蘇見君卓爾倒臺再無起複傾向,竟拉攏步從容這錦衣衛指揮使一起扳倒了清流派的來益。
少帝失去君卓爾這左膀右臂,在繁重的國事上已經左支右绌,就算還有朝中諸臣,畢竟不如君卓爾熟練,等他察覺蘇蘇的不臣之心,內監已遭滲透,宮變猝起。
薄缥缈聽到宮變二字,知道事态緊急,又見君卓爾掏出號令三軍的總帥虎符印信交給蔣三,下令生力軍各路人馬憑符行動,半柱香後必須彙集皇城門,聽令行事,不得有誤。
她悄悄把花兒喚來,鄭重的把小團子托付給她,告訴她除了自己團子誰都不能給。
花兒再直楞也察覺夫人臉上不尋常的表情,她也不問原由,夫人說什麽,她做就是了。
她直接去了奶娘那裏,把團子背上肩,也不管奶娘的驚聲尖叫,覺得她太吵,一個手刀劈昏奶娘,帶着團子去找地方躲起來了。
君卓爾吩咐完畢,也準備要出門,一回過頭,只見薄缥缈已然換上勁裝,“你這是?”
“一起去!”他一個人勢單力孤,她不會讓他一個人去涉險。
君卓爾閉了閉眼,知道阻止不了她,只說道:“護好你自己為要務,”他頓了下。“萬事都沒有你重要,知道嗎?”
“你也是,我不能沒有你!”
兩人都在彼此的眼睛裏看到堅定不移。
兩人一前一後策馬急駛,才離開王府大門就發現情況嚴峻。
王府距離皇宮就只有一條大街的距離,但通往皇宮的主要甬道上已經被禁衛軍把持,君卓爾和薄缥缈出現在路上,無疑引來了所有的注目,許多人立刻持刀攻擊了過來。
“過來我這邊!”斬殺這些人費時間,但不清出一條路來,他們連宮門都進不去,遑論知曉宮內情況如何?
薄缥缈聞聲立刻從馬背上一躍而起,提起內力,兩個縱落,落到君卓爾的馬背上,與他背對着背,她從自己背上也撈出一直扛着的小型十字弓,這機弩經由她改良,可一次發出三根箭矢,命中率極高,她原來只是改良着好玩的,沒想到會用上。
君卓爾一碰觸到她的背就知道她想做什麽,他一手策馬,一手拿劍,經過之處,人攔腰而斬,鮮血四濺,幫忙斷後的薄缥缈手不停的發射弩箭,作為最有效的遠程武器,很快那些禁衛軍就被他們清理幹淨。
然而看着更多湧過來的人,君卓爾斷然低喝,“上屋檐!”
兩人一前一後,飛鳥般的翻上屋頂,君卓爾的輕功勝過薄缥缈許多,只是在薄缥缈的全力追趕下,居然不相上下。
君卓爾幾乎是在宮裏長大的,他直奔大明殿,眼見皇宮侍衛多橫屍宮門,少數還在頑抗的都遭五軍營将士絞殺,死傷無數,昔日華麗輝煌的宮殿,如今血流成河。
君卓爾帶着薄缥缈很快來到大明殿,兩人站在明黃的琉璃瓦上面可以清楚的看見整個大明殿被五軍營将士圍的水洩不通。
五軍營,分為中軍、左軍、左掖軍、右掖軍、右哨軍,這支部隊是從各個地方調上來的精銳部隊,擔任攻擊的主力。
如今卻成為步從容的私人軍隊,少帝給他這麽大的兵權,大概從未想過步從容有一天會用來對付他。
他和薄缥缈轉身繞過,往殿中而去。
殿中情況沒有比外面好,少帝坐在龍椅上,面色慘白,似乎連動都不會了,可憐的是他身後一個人也沒有,步從容恣意暢快的笑聲回蕩在這空蕩蕩的大殿中。
“你不寫禪讓書也行,反正我殺了你一樣能坐上這個位置。”
君卓爾和薄缥缈出現的同時,攝政王府的精銳暗衛也随後殺了進來,三十幾名暗衛和殿中的五軍營戰成一團。
“王叔……”原本兩眼無神,生無可戀,覺得大勢已去的少帝見到憑空而降的君卓爾夫妻,在錯愕之後,漸漸露出堅定的神色。
步從容大笑,“攝政王,不,君大人,你來遲了,你以為你這些個護衛就能護駕嗎?蘇蘇大人率領的十萬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你們不過是困獸之鬥。”
“原來蘇蘇那老頭跟你沆瀣一氣,狼狽為奸。”君卓爾神色不變,宛如逆風中不屈不撓的一杆青竹,灑脫又游刃有餘。
“天下将歸我所有。”步從容笑得很嚣張,在他以為,今日一役,他志在必得。
君卓爾看着暗衛将殿中的士兵砍殺殆盡,大殿內居然又聽到數人齊聲喊殺的聲音,君卓爾一看,數十名的軍将又從偏殿湧入正殿。
難怪步從容不驚不懼,他還有後着,只見他拔出長劍将要往少帝的脖子抹去,不承想,斜刺亮光突地一閃,他的劍就這樣被挑開,不知什麽時候站到少帝側方的薄缥缈阻撓了他這一劍。
“是你?”
少帝臉色幾度變換,見自己被一個女子護住,沒人知道他心中作何感想。
步從容惱她壞了自己好事,劍光淩厲的往薄缥缈劈去,奇幻神妙的劍法,劍身帶着龍騰虎嘯的內勁,這是要取薄缥缈的小命。
君卓爾也提劍而至,他巧妙的格去步從容的劍,內力對上內力,旗鼓相當的兩人掌對掌,劍對劍,一時打得平分秋色,不分高下。
薄缥缈見兩個男人打成一團,她便以萬夫莫敵之勢站在少帝的座前,将少帝護得密不透風。
這時,殿外的聲勢轉大,湧入殿中的人越來越多,有人高喊,“虎衛軍救駕,虎衛軍救駕,叛軍不從者,格殺勿論!”
殿中五軍營的殘餘部衆一聽到“虎衛軍”三個字,如雷貫耳,慢慢的,一個人放下刀械,就有第二個,有三就有四,因為,不投降不行了,殿內烏鴉鴉的黑色大軍如潮水般站滿了,殿外,更不用想了。
虎衛軍是什麽?它隸屬中央禁軍,不僅擔負着守衛京城和外出征戰的重大任務,而且輪流駐守邊城,在聖帝在位時便有百萬人之衆,先帝在時為了避免權力太過集中,便将其中一半以上駐守京城,其他散布全國,內外相制衡。
這一半,便是那散布各處的半個虎衛軍,最具規模的禁衛武裝。
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號令這些人。
天下只有攝政王的虎符印信能策動這群人。
步從容見大勢已去,丢下一顆煙硝彈,扭身遁去。
蔣三率領的兵馬将所有的叛軍都押解起來,到處是分離的屍首,殷紅的血色和斷垣殘壁。
少帝倒還撐得住,他坐在龍椅上,聽各路将士臣子彙報各處情況,君卓爾和薄缥缈随侍在旁,宮內的事項暫時處置完畢,少帝沉聲道:“君卓爾、薄缥缈聽旨。”
兩人立刻跪倒,跪倒的同時,薄缥缈把頭垂得低低的,暗自翻了個白眼。
“王叔和王妃救駕有功,王叔貴不可言,封無可封,王叔有任何要求,直說了便是,朕一定最大的範圍內答應你。”
君卓爾将蔣三交還予他的虎符印信往上一托,“叛軍已然清除,微臣将虎衛軍虎符印信交還陛下。”
少帝喝了口內侍遞上的熱茶,足足靜默了片刻,“你想求什麽?”
虎衛軍,竟然在攝政王的手中,先帝大行時他還不解事,等他慢慢熟悉起政務,才知道還有五十多萬的虎衛軍不知所蹤,真的是落在王叔手裏……
他若有二心,他這皇位連邊都挨不到。
少帝揮手讓內侍将虎符接過來,內心百感交集。
“微臣只求善終。”君卓爾拜倒。
少帝臉色變幻,看着低低深俯的君卓爾,他看似謙恭,但其實非常的鎮靜。
他沉吟片刻後,并未正面回應,“王叔你瞧,你一不在,就發生了這些事,起來吧,你知道,朕少不了你。”
君卓爾又磕頭。“求陛下成全。”
少帝神色疲憊,許久後才淡淡說道:“退下吧,如你所願,允你所求。”他知道強扭的瓜不甜,他和王叔再也回不到最初了。
“多謝陛下!”
然而薄缥缈卻不動。
“怎麽着?”少帝挑眉。
“陛下,您寫個書面聖旨給臣婦把。臣婦也好有所本。”薄缥缈可信不過這個熊孩子,遲疑了片刻還是道。
少帝一愣,繃着臉,“朕金口玉言……罷了,王叔您自己來拟旨,朕蓋玉玺便是。”
“謝陛下。”
“你護駕有功,除了聖旨,可還有別的要求?”少帝想起自己的皇後,再看王妃,長嘆了一口氣。
他坐擁天下,卻得抱着讨厭的女子睡覺,王叔沒有天下,卻擁有相愛的女子,得失之間,到底該怎麽算?
“聖旨就是臣婦的請求。”
少帝靜靜看她一眼,沒有再說話。
兩人拿了聖旨退出大明殿之後,漫步在滿目瘡痍的宮門甬道上,薄缥缈忽然問道:“你怎麽不把先帝的手谕拿出來給那個小屁孩瞧瞧?”
君卓爾看着漫天彩霞,對她的不敬之詞當沒聽到。“就當丹書鐵券留給咱們兒子用,當然,最好是永生永世都用不着先帝的手谕是最好。”
“也是,不過,你把手上的兵力都交了去,真大方。”
君卓爾笑得有些狡猾,不回答。
“咱們回家吧。”
“嗯,回家。”
“缈兒,為夫的沒了工作,你看該當如何?”
“不如何。”家大業大,還怕多一雙筷子,再說,她夫婿是什麽人?要不要打賭,閑不下的人會是誰?
君卓爾也不管還在宮牆中,捧住薄缥缈的頰就狠狠的吻了上去。
尾聲 這就是幸福
五年後。
這五年間,發生了許多事,說說最遠的五年前發生的事好了。
宮變之後,少帝一夕之間成長成熟了,有了真正國主的樣子,行事作風更是穩健。
叛逃的步從容及一幹黨羽也被一網打盡,步從容逃無可逃,知道自己必死無疑,被追兵追到溺水河畔時,引劍自刎。
至于蘇蘇的皇後黨更是一敗塗地,皇後遭貶為庶人,蘇蘇褫奪尚書官位,一門上百口人,盡斬于菜市口。
除此,少帝還解散了錦衣衛。
三年前,君老太君享高年,含笑而逝,親衆随侍左右,倍極哀榮。
兩年前,薄缥缈替君卓爾生下龍鳳胎。
一年前,夫妻倆開始不定時出游,時間長短不一定。然後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忽然就沒有再回京城了,攝政王府大門就此深鎖。
有人說這是早就計劃好的,有人說他們一家人出游在外遇到土匪,全家遇難了,又有一說,君家人如今住在一座海島上,無憂無慮,逍遙自在。
不論傳說如何,對君卓爾及薄缥缈來說,全家人能在一起的地方,就叫做家,就叫做幸福。
你聽,是不是可以聽見他們全家人如同銀鈴、響徹雲霄的歡笑聲,他們肯定在這天下的某一處,幸福無比的過着日子……
【後記】過日子的節奏 陳梳華
完稿後,常常會有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覺。
是糊塗了,還是老了?
也許是兩者兼有吧。
總要睡過好幾天,那個上緊的螺絲才會松弛下來,但好日子很短,沒多久又要爬回桌子前面。
還有哇,放松的日子就是花錢的日子,不是這壞了就是那壞了(額上青筋多迸出來了),這也太徹底執行花錢如流水這句話了吧。
很不想承認,我最讨厭的夏天又來臨了,偏偏家裏對了個對夏天更為敏感的寵物犬之後,好吧,我自己的事都不算事了,毛寶貝最重要啊……
我常想自己是怎麽走上寫書這條路的,如果倒回二、三十年前,會不會回去繼續畫線條,算鋼筋構造的日子去?時日久遠,以前的手工現在都已經變成計算機,反正也已經跟不上時代,多想無益。
其實,并不覺得每天的時間難捱,反而過得太快了,每每一覺醒來,忙不完的事總催着自己往前走,等輪到自己歇口氣的時候,已經天黑如墨,一天又過去了,心驚。
這些年甚少有時間可以停下來思考,好像也停不下來,不過到底是哪個環節錯了?自己孤家寡人怎麽就過成了忙碌的蜜蜂?
我常想,我自己最想做什麽?
不是出國到處去游玩,不是去看名山大海,我最羨慕的是咱們這條街上的男人,開了店鋪之後,拉把破藤椅,打開晨報,喝茶抽煙閑聊,一坐一小半個上午,年複一年,日複一日。
跟女兒說了,她不能理解。
應該很多人都不能理解吧,我要的也不是理解,畢竟,我就是個怪咖。
以前,對人這種生物,不厭惡、不了解、不明白,也不接近,近年,發現自己明白的太晚,原來,人啊,就是一種一言難盡的生物。
今年發現自己喝咖啡的數量要減少才行,因為以前曾經出過車禍的大腿髋關節會痛了,這是來讨債了嗎?
嗯,也是到了該還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