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大風起兮雲飛揚1
建元五年,十月歲首,過完新年,劉徹又帶着我回了上林苑。
二姐成婚以後,我便時常将去病接到上林苑,年近四歲的去病,性子愈發的野了,到了五祚宮以後,陪他玩的人也多了,一會要騎馬,一會兒要蹴鞠,一會兒又到處找人打架,一天到晚都在院子裏鬧着跳着,跑個不停,熱鬧的很。我怕他傷着,便讓內侍六兒貼身跟着他,但沒過兩天六兒為被他折騰的叫苦不疊。
去病這般膽大跳脫的性子,讓我頭疼的很,但劉徹卻極是喜歡,常常帶到身邊,有空了就會親自教他蹴鞠,有時候去郊外騎馬射獵,也會把他帶上,慣的去病沒大沒小,左一個“姨夫”右一個“姨夫”叫個不停,劉徹愈發喜歡的緊,有時候看着他們兩個在一起玩,我心下明白,劉徹其實是很想要一個兒子。
我實在不忍心看着六兒被他折騰,在我的威逼利誘下,去病終于肯好好的坐下來寫幾個字了。我一邊看着孩子,一邊教他寫字,劉徹在一旁看奏章,五祚宮也終于安靜了一會兒。
“姨母,我寫好了”去病拿着筆喚我:“我可以和妹妹玩一會兒麽?”
我看了一眼竹簡上歪歪扭扭的“霍去病”三個字,雖然醜了點兒,但能寫成這樣也不錯了,這半天的功夫也算沒有白費,便點頭讓他去找妹妹,我又把竹簡遞給劉徹,讓他看。
“哇…哇…哇…”
劉徹還沒接過竹簡就聽得一陣哭聲,我忙跑過去看,去病竟拿着筆在令儀的臉上畫了她一臉墨。
“妹妹愛哭,不好玩”,霍去病扔了筆,搶在劉徹抓他之前,跑到院子裏去了。
我有些苦笑不得,忙把孩子抱起來哄着,擦幹淨臉,略哄了一會兒,她就不哭了,我又忙抱着她去了院子。
劉徹和去病兩個正圍着一個花圃,一個跑一個追,僵持不下。
劉徹雙手叉腰道:“你個臭小子,敢欺負朕的女兒,看朕今天打不打你屁股!”
去病絲毫不在意,還有恃無恐的拍着屁股挑釁劉徹:“你來抓我呀,你來抓我呀。”
“有種你別跑”劉徹指着他道。
“我就要跑”去病繼續挑釁。
二人又開始圍着花圃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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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旁看着又好笑又無奈,手上的令儀看了更是樂的手舞足蹈起來,一旁的宮人看着也忍不住笑了。
阿滿從殿外進來,為了不破壞這一大一小的兩個孩子玩耍,還特意從廊下繞路過來,在我面前打開了手上的漆盒道:
“椒房殿命人送過來了,說是馬上就冬至了,特地給各位姐妹準備的。”
我瞅了一眼,是一盒胭脂水粉,又道:“大家都有?”
“都有”阿滿道:“還是張遠親自送過來的!”
“先放着吧!”我點了頭,又看劉徹抓着霍去病在他屁股上拍了兩下,去病也不覺得痛,還咯咯的笑個不停,又道:“他一瘋就沒邊兒了,你帶他進來吧。”
劉徹這才又抱着他到了殿內,一會問他妹妹漂不漂亮,一會兒又問他為什麽欺負妹妹,一會兒又吓唬他再欺負妹妹怎樣怎樣,說了好長一通。我就抱着孩子在一旁看着他們兩個,不是父子卻勝似父子。
劉徹玩的差不多便将他放了,又問我道:“剛剛是誰給你送東西了?”
“是皇後,給其他人也準備了,說是冬至,給我們的一點心意!”我一邊說一邊逗着孩子。
劉徹伸手道:“拿過來我瞧瞧?”
我忙示意東兒去取給他,又道:“都是女人用的胭脂水粉,你又不懂。”
他拿了又是看又是嗅的倒騰了半天,又遞還給東兒:“還是你喜歡的蘅蕪香,她倒真有心了!”
“妾瞧着皇後這陣子變化挺大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改了!”
“你懷着孩子,小心些總沒錯的!”劉徹說完,又拿起書簡道:“她不會盼着你好,她送來的東西你都別用!”
我點點頭,心下若有所思,也沒再打擾他,又跟孩子玩兒了起來。
用了午膳,哄了兩個孩子午睡,劉徹也出去了,心下無聊,又把陳氏送來的脂粉拿出來仔細瞧了瞧,左思右想,還是讓阿滿去請了女醫甘寧過來。
甘寧拿着脂粉盒也倒騰了一番,又是化水又是焚燒的,也沒有發現異樣。
我不禁狐疑,随手拔了頭上的發簪在幾個盒子裏面撥了撥,還是沒有任何發現。
許是我想多了,又把東西交給東兒,自己坐到銅鏡前,看着自己那張臉,也不禁苦笑起來,自己居然也變得這般多疑了。
我将簪子放在案上準備換一只戴上,無意間瞥見簪子的尖尖上似有發黑的跡象,這是一支素銀簪子,方才只用它撥過脂粉盒,想一想,我便大驚,忙喚了東兒又去将甘寧請了回來。
甘寧還未進殿,我便迎了出去,将簪子遞給它:“甘侍醫,你看!”
甘寧忙仔細看了看,又去看了脂粉盒,分別用銀針去試,沒有任何問題,用一根銀針一起試,才會有發黑的情況,侍醫也是一驚,将脂粉各到了一半出來裝好,道:“夫人慎用,待臣回去仔細查驗一番看到底是什麽東西!”
我點了點頭,又送她出門,看了一眼東兒,不禁嘆了一口氣,她果真還是那個皇後,為了害人還專門去打探我的喜好,毒還下的這樣巧妙,真肯費心。
次日甘寧就把脂粉盒裏面的毒物找了出來,是一種來自西域的花,名叫一品紅,此花無香,全身是毒,紅色花瓣混在胭脂裏不易察覺,莖杆中的白色乳汁混在水粉裏也不易被人發現。此毒少量觸碰可致肌膚紅腫,若長期大量塗在臉上則足以毀容。最為巧妙的地方在于,她把花毒分散放在不同的盒子,每個盒子的量不多,所以分開驗不出來的,只有合在一起毒量夠多才可查驗
我想了想,又對東兒道:“你們都是陛下選的,辦事我都是放心的,五祚宮這麽久也沒出過什麽岔子,你們功不可沒,你去告訴其他人,務必要他們把五祚宮各處都守緊了,所有進出的東西都要查驗仔細了,一直蠅子都不能進來,特別是廚房,殿裏孩子多,我又懷着孕,一應的吃食都要他們慎之又慎,千萬不可出了岔子!”
“夫人放心,奴婢早就跟他們說過了,晚些時候奴婢會再敲打他們一次!”
“好!”我握了握她的手,又示意她将這些東西先收起來。
思索良久,此事我最終還是擱置下來,沒有告訴劉徹,有窦太後在,劉徹奈何不了皇後,跟他說了只會讓他震怒,徒增煩惱罷了。
春,正月。因建元元年施行的三铢錢,材質過薄過輕,容易被人仿制,各地出現了諸多私鑄、盜鑄之行,不利于朝廷管控,劉徹正式進行幣制變更,罷三铢錢,行四铢半兩錢。
除此之外,天子采納大儒董仲舒的意見,罷黜原有的諸子傳記博士,增設《易》、《禮》二經,與先帝所立的《詩》、《書》、《春秋》,合成五經,置五經博士,令百官習之,傳教于民。
夏四月,一只貍貓從五祚宮屋頂經過時,踩落了屋頂上的琉璃瓦,致使我孕中受驚,動了胎氣,于辛酉日,再一次為劉徹誕下了一個女兒,劉徹為其取名劉嬑,小字幼蓁,取其葉蓁蓁之意,希望她能平安健康的長大。
義妁告訴我,因為有些早産,孩子的體質偏弱,不算康健,一生下來,就要服湯用藥。
沒能為劉徹誕育皇子我心中遺憾,幼蓁的體質又偏弱,我的身子也有了很大的損耗,這個月子做的便比旁人久了些,直到入了秋,方才見好。
秋八月,廣川王劉越薨,谥號惠,清河王劉乘薨,谥號哀,二者皆是劉徹的親弟弟,雖早就去了封地,與劉徹也不算親厚,但年紀輕輕就都去世,不免讓人感傷,且清河哀王無後,國除,多少也讓劉徹覺得惋惜。
“朕記得小時候愛吃姨母做的點心,每次我去姨母殿裏,姨母就會給我做很多好吃的,希望我長大以後,能多多關照幾個弟弟!”劉徹看着案上的餅餌,有感而發。
劉徹的姨母王兒姁,是王太後的親妹妹,先帝時的王夫人,生四子,廣川王和清河王皆為她所出。
我将幼蓁放到小床上,又坐道他身邊,安撫道:“生死有命,也不是陛下能掌控的,陛下登基這些年,對待手足兄弟一向關懷仁厚,常召他們入朝,也不枉先王夫人托付,陛下無需自責!”
“朕去年見他的時候,他還好好的,這才一年,怎麽就能說沒就沒了呢?!”
去年清河王和江都王等入朝,劉徹還同他一起去上林苑秋獵,我也曾見過他一次,确實是青春年少,意氣風發。英年早逝,也着實令人惋惜。
我也不知道要怎麽去安慰他,想了想,又道:“清河王生在帝王家,父母慈愛,兄友弟恭,這一輩子也是榮華盡享,無憂無慮,也不算白來這世上一遭。英年早逝,縱然令人惋惜,可陛下能做的也都做了,天意如此,陛下也不必太過傷感!”
“天意!”劉徹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沒再說話。
我怕他過于憂思,便将幼蓁抱過來讓他看看,見到孩子,他果真又露出笑顏,把孩子接了過去。幼蓁體弱,不似衛長活潑好動,但那雙眼睛卻充滿靈氣,與劉徹倒是極像,看着劉徹逗弄,她便咧嘴笑了起來。
“兒子會有的,不急在這一時,你安心養着,把身體養好了,咱們來日方長!”
我心下知道,劉徹這話都是安慰我的,他膝下至今沒有皇子,兩位太後都急得不行,他怎麽可能不急呢,可是在我面前,他總是能将這些情緒掩飾的很好,對于這個女兒,他沒有絲毫的不喜歡,大概是因為孩子病弱,他反而傾注了更多的心思。
作者有話要說: 皇後這個毒下的有點低級,主要是給無聊的生活下點調味劑……毒不到沒關系,毒到了就是賺到了,反正有靠山在,野豬也不能把她咋地⊙▽⊙
野豬感慨兩個弟弟英年早逝,怕死的心初現端倪,野豬求仙之路漫漫其修遠兮ㄟ(▔,▔)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