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與和

第37章 只是游戲

伏地魔已經走到了他面前，從高處往下看着他。“實話說，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聰明，并且非常有勇氣。這是你第一次用攝魂取念吧？做得非常好。”語氣非常平靜，好像剛被讀取記憶的人不是他。

實際上他現在的感覺很複雜，一半氣惱一半欣慰。氣惱是因為從來沒有人敢忤逆他，從來沒有。對他攝魂取念？沒有人想要這麽做，或者也許是沒有人敢這麽做，也沒人想知道他在想什麽。哈利不僅這麽做了，而且還成功了。他想到之前的補習，突然有一種“沒有白白浪費力氣”的感覺。

“不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哈利幾乎要崩潰了。羅爾德教授和湯姆顯然都是他的假身份……他被這個殘酷的事實擊倒了。更殘酷的是，他似乎已經喜歡上了他的死對頭……而罪魁禍首就站在他面前，用談論天氣的語氣誇獎他做得不錯！他已經不再是羅爾德教授了，也已經不再是湯姆了……

伏地魔看着地上的男孩。在看到他崩潰的那一刻，心裏居然有一種微妙的滿足感。這說明了救世主是認真地在對待他的感情嗎？他随即把這個念頭抛諸腦後，現在救世主知道了，就算以前有，以後也不會有。“我和你說過不止一次了，這一次是我給你機會，來殺死我。”似乎心裏哪個地方絞了一下，但是他選擇無視。“如你所見，這只是一個游戲。”

哈利猛烈地顫抖了一下。他擡起了頭，聲音裏帶着明顯的難以置信：“游戲？”

“不然你以為會是什麽呢？我當然得先保證，在我動手之前，你不會被別的什麽蹩腳的小角色殺死，就算是我的手下們也一樣。”伏地魔輕笑起來，語氣裏滿是嘲諷，“難道會是前嫌盡棄、化敵為友、相親相愛？”他俯下身，用兩根手指挑高哈利的下巴，讓兩雙眼睛正正對視。“這有可能嗎？有比這個更天真的想法嗎？如果我讓你産生了這樣的錯覺，那很抱歉，這不可能是真的。”

他們湊得很近，鼻尖對着鼻尖。哈利想躲，可是被伏地魔的另一只手硬按在下巴處，力道很大，弄得他生疼。哈利奮力掙紮，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他擡起的手僵在半空中。伏地魔偏過頭，緩緩靠近，一個吻落在哈利唇角。很輕柔，像蜻蜓點水，和下巴上手的力道成完全反比。哈利不能相信，上一秒還在說抱歉的人下一秒就吻了他。

“都結束了。”伏地魔在哈利耳邊輕聲地說。救世主的反應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只能說，果然是這樣嗎？所以，他做的決定的确是最好的？殺死他……這原來只是一句諷刺，沒想到現在變成了一個最好的選擇。最終的刀戈相向……

救世主現在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但是仍然有最重要的一點只有他一個人知曉。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弱點，但也是一個護身符，以至于他不能殺了他，先動手的人就輸了一步。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誰會知道，救世主會成為一個真心關心他的人？以至于他現在也不想毀了他？

哈利看不見幾乎都要臉貼臉的人複雜的面部表情，他只感覺到一陣悠長的呼吸拂過耳垂，似乎伏地魔正在嘆息。鉗制在他下巴處的手緊了緊，最終似乎不情願地松開。伏地魔半直起身，拉遠了距離。

哈利能感覺到伏地魔周圍彌漫着冰冷的氣息，說不出他是震驚更多一些還是怒火更多一些。他想擡手擦嘴唇，可是又覺得在伏地魔面前做這種事好像在示弱，于是放棄了。“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麽？不要告訴我是告別吻，嗯？”他直直地盯着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眼睛，指望從裏面看出點什麽來，但是他又一次失敗了。他依舊對伏地魔的真實想法一無所知。

“你可以這麽認為。還有，別再嘗試了，剛才你能成功，只是因為我們之間那個小小的聯系，這讓你容易許多。”伏地魔輕易看出哈利想做什麽，他掃了一眼哈利的傷疤。“我本來以為我選了一個很糟糕的對手，現在看起來不是這樣。”他站起身，“趕緊回去，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的時候。”他的語氣愈發森冷。“我會毀了你。”

哈利瞪着伏地魔揚長而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拐角。剛發現這件事時的震驚過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漸漸升騰的憤怒。

他說“天真”！他說“錯覺”！他說“只是一個游戲”！這比自己喜歡上死對頭還令人難以接受，難道自己真的被耍了嗎？哈利有一種追上去問個究竟的沖動，但是擡起的腳生生停在半空。假的不是更好嗎？他們可以繼續做敵人。就算那是真的，也就和伏地魔說的一樣，“那不可能是真的”。

天已經快亮了。哈利想不出什麽方法可以跟胖夫人解釋，為什麽他會穿着睡衣跑到了塔樓的外面，于是他準備等第一個格蘭芬多出來之後趁機用幻身咒鑽進去。他站在離畫像最近的一條走廊上，透過結着層層冰花的窗戶往外看。城堡場地裏一片銀裝素裹，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庭院裏立着幾棵高大的松樹，上面金色的飾物已經被白雪蓋住了，這是聖誕節過後的第一個早晨呢。

但是哈利的心情和天氣是一個溫度。

最早時他是懷疑湯姆的，但是後來不知不覺地改變了。是赫敏的拉攏嗎？還是因為他本身和自己有類似的特質，所以越走越近了呢？

不對，他可是一早就知情的。既然會想到僞造兩個身份的話，那就是早有準備。他老早就計劃潛入霍格沃茨了，甚至于成功瞞過了鄧布利多，得到了他最想要的黑魔法防禦術的教職。還有，他之前問過自己想要進哪個學院，分到格蘭芬多就是為了就近監視他嗎？那他說的那些還真有點可能性……

但是你想想他做的事情！腦袋裏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他做了什麽？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雖然不情願，但也不是給他們施了那幾個小咒語防濕防寒嗎？最多就是融合了拉文克勞的冠冕上的魂片，他有傷害別人嗎？最早的時候和赫敏打好關系是因為魁地奇，他猜想伏地魔——也就是湯姆——并不是真的摔得很嚴重，而是他需要一個借口掩飾他融合靈魂的痛苦？

至于讓自己倒下的那一眼，估計有可能是他的大腦封閉術突然解除了？哈利絞盡腦汁，赫敏那時候提到了他的守護神咒，但是為什麽伏地魔會對此有反應呢？他不可能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啊……

現在一想，他所說的那些話，很多都意有所指，只是自己沒有發現而已。

像複活節，那天晚上他說，“如果我是你，就一定多吃一點兒”——那是他早就決定要在淩晨時宣告他的回歸，而且吃準了自己一定會去！

還有抓到彼得的那一次，自己和羅恩從校長室回到教室時，他好像是在對赫敏說，“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是他發現了嗎？他之前是不是還一反常态地要求用自己的寵物練習？難道這也是……

哈利甩了甩頭。看起來伏地魔比他想象中的要知道得多得多。而且他兩次三番地沒有動手，這非常奇怪。這一切就好像是，伏地魔正在培養他的敵人，使他真的有資格和實力去殺死他……可是這有可能嗎？

突然傳來吱呀一聲。哈利慢半拍地意識到這是肖像洞口旋開的聲音，急忙對自己念了一個幻身咒。“聖誕節剛過，孩子！你能讓我睡個安穩覺嗎？哪怕一天？”胖夫人滿臉通紅，眼睛迷蒙，胸衣扣子漲得比平時還滿，顯然昨晚大吃了一頓。她一邊說一邊打了個嗝兒，這讓哈利懷疑她是不是喝了一打的檸檬雪利汽酒。

一個黑頭發的男孩從裏頭鑽了出來。他手裏抱着書本，對胖夫人的抱怨視而不見。哈利馬上意識到這是誰，他條件反射地往後躲，半秒之後才意識到他已經隐身了。黑發男孩往兩邊走廊看了一眼，皺了皺眉。哈利很懷疑他知道自己會呆在外面等，所以當他的視線經過時，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

但是他很快就走了，沒有多做停留。哈利等到他走出十幾步之後才敢往胖夫人那裏溜，還好胖夫人不太清醒，反應很慢。不然等到赫敏出來，他還不知道要在冷冰冰的外面呆上多久。哈利坐到公共休息室邊的壁爐邊，這才想到，他光顧着想事情，都忘記給他自己施一個保暖咒。

可是這種事情他一向不會記得的啊，每次都是湯姆……打住！哈利努力無視他心裏湧上來的一股子沉甸甸的感覺。他是伏地魔……在他采取明确的行動前，會有人知道他的目的所在嗎？而且他自己也說了，只是一個游戲……

怎麽感覺變得更沉重了呢……哈利煩惱地想。他應該考慮一些別的更明顯的事情，比如說，伏地魔是怎麽同時維持兩個人的樣子？或者是三個？還有，他從密室入口出來以後就直接走到了格蘭芬多塔樓，期間沒有看到胖夫人肖像打開過一次，伏地魔是怎麽回去的？

赫敏覺得，就過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她的兩個朋友又開始冷戰了。比上次還糟糕，因為哈利看起來想杜絕一切和湯姆的往來。不僅是他的，他還要求她也和湯姆斷交，而且不說原因。

“和湯姆保持距離，赫敏，算我求你了，好嗎？”自從知道湯姆就是伏地魔之後，哈利就一點兒和不想同時和他出現在同一個場合了。而且他也不能放任毫無警戒心的赫敏自己和湯姆呆一塊兒，那可是伏地魔啊！

“哈利，這不可能……”赫敏試圖說服他。在她看來，這完全是不可理喻的。“你們兩個又吵架了，是嗎？這次是為了什麽？晚宴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

哈利張了張嘴，然後發現他一句解釋也說不出來。他能告訴赫敏嗎？他解開了伏地魔的門鑰匙？去到城堡裏的密室？碰見了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幽靈和伏地魔本人？最後還攝魂取念了伏地魔？嗯？聽起來就很不靠譜。暫且不論有誰會相信，這件事情根本就沒法告訴別人。

赫敏氣惱地看着他。“如果你什麽也不說的話，那我沒辦法做到。而且，在我看來，湯姆雖然難以接近，但是他并不是一個對別人的好意視而不見的人。”然後她就收拾書包去圖書館了。

哈利看着她的背影直嘆氣。他又不能硬攔着赫敏！還有其他同學，上課時，睡覺時，如果伏地魔想動手，那簡直就是易如反掌嘛！難道只能希望伏地魔和以前一樣了嗎？他越想越煩躁，猛地站起身奔上樓，椅子發出嘩啦一聲巨響。

韋斯萊家的孩子們正在另一邊玩巫師棋。哈利弄出的動靜驚動了他們，四個人面面相觑。

“他怎麽了？”喬治問。

弗雷德很快地回答：“他和赫敏說了些什麽，赫敏沒同意的樣子，他就很不愉快。”

“我似乎聽到‘湯姆’‘保持距離’什麽的……”羅恩說，他的眼睛盯着棋盤，“弗雷德，該你了！”

弗雷德沒有理睬他的後一句話。“哦？聽起來倒很像是那個……”他朝他的孿生兄弟擠了擠眼。後者回了他一個心領神會的表情，“我也覺得像。”

“像什麽？”羅恩馬上問。

“噢，你可不能告訴金妮，我們親愛的小妹妹要傷心的~~”弗雷德輕快地說。他壓低了聲音，把羅恩拉近，神秘兮兮地說：“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哈利喜歡赫敏，赫敏喜歡湯姆，所以才會發生剛才那一幕啊！”

羅恩震驚了：“什麽？哈利喜歡赫敏？赫敏喜歡湯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