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先帝很忙
飄飄渺渺的山霧終年萦繞在蔥蔥郁郁的山林裏,一片迷茫之中是若隐若現的深綠色,如綠色的汪洋浩瀚無邊,山風夾帶着芳草古木的香味,隐隐約約。
透過霧氣,隐約能看見從蹊徑中走出的高大男子,手上一柄銀劍,正斬斷兩旁的荊棘,紛紛落葉,沒有一片沾上他的衣衫。
男子另一手握着少年白皙纖細的手腕,回頭看向少年的目光中,溫柔而魅惑,緊握着少年的手穩穩地不願松開。
少年臉上染着淡淡的粉紅,略有嗔意地看向男子,視線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上,有些不自在。
只聽少年淡淡地說,“這個樣子讓母妃見到該怎麽辦?”
男子挑眉不屑地說,“大概會覺得我們,父子情深吧。”
“你從前牽過別的兒子的手麽?”少年追問。
男子想了想,微蹙的眉頭倏爾展開,聳了聳肩,“沒有。”
只是,男子稍一用力,将少年帶入自己的懷中,沉聲低笑,“小七不用擔心,就是讓她知道我們的關系也沒什麽。”
執廢擡起頭瞪了男子一眼,下一刻便被男子攫住了雙唇,輕柔地吻了起來。
兩人走走停停,終于來到了山中一處普通的獵戶人家。
竹條的圍籬,院子裏悠閑地啄着石子的幾只雞,簡單的木制的房子,後院還種了些菜。
推開柴扉,院子裏的雞警惕地看了一下兩個不速之客,往靠近房屋的地方走了幾步,再停下來,轉頭看向他們。
見兩人也朝房子走去,有一兩只雞叫了幾聲,尖銳的聲音過後是屋裏響起的逐漸清晰的腳步聲。
“吵什麽啊!要是打擾到小小姐睡覺怎麽辦!”還沒見人,先聞其聲,這般有活力的聲音,不是綠芳又是誰?
綠芳一推開門,見到笑得如溫玉一般的少年和面無表情的男子,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
良久,才聽見她驚喜交加而變得斷斷續續的話語,“……小主子、小少爺,不,殿下……呃,你、你們……陛下……”
執廢笑了笑,上前握住綠芳的微微發抖的手,“現在又不是在宮裏,叫我執廢就好,母妃……母親在裏面嗎?”
綠芳高興地哭了出來,忙點點頭,“在屋裏休息呢,剛把小小姐哄睡着了。”
正說着話,一名高大黑瘦卻有着一身結實筋肉的男子掀開裏屋的簾子走了出來,手上端着裝了濕帕的木盆,視線與執廢兩人相接觸,雖然眼神中的驚色沒有綠芳那麽明顯,但也能看出他的手在顫動。
“陛、陛下……”男子兩瓣嘴唇微微顫着,放下木盆就要朝執廢身邊的男人跪下。
殷無遙擺擺手,神色還是一如往常般的高深莫測,“朕已不是皇帝了,不必多禮。”
男子的樣子還很掙紮,執廢連忙問道,“宋師傅,母親還好嗎,現在方便進去看她嗎?”
宋景滿愣了下,随即點點頭,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神色,“在屋裏呢,我帶你們進去。”
掀開簾子,是一間陽光充沛的房間,一張能容納兩個人的床,床上幹幹淨淨地鋪着手織的毯子,躺在床上的女子因生産不久而顯得虛弱,但臉上的笑意卻如往日一般溫暖。
執廢微紅了雙眼,輕輕地叫了下,“母妃……”
沐妃睜開眼,見到站在門邊的執廢也是紅了眼眶,急忙想下床,可還沒坐起身來,執廢已經在她身邊的床沿坐下,握住了她的手。
靠近床榻,才發現沐妃身邊有一個小小的肉團,原本睡着的小家夥睜着一雙黑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兩人。
母妃笑了笑,将小家夥抱起來,湊近執廢,“廢兒小時候也是這麽小的呢,妹妹随哥哥,一點都不愛哭。”
說着将小家夥遞給執廢,執廢手忙腳亂地抱住小孩,可能是因為姿勢不太對,讓小家夥軟軟糯糯的臉漸漸皺了起來。
看小家夥沒多久就把臉憋紅了,執廢趕緊調整手勢,可無論怎麽抱,小家夥都覺得別扭,差點就哭了出來。
還不等沐妃教他,一直站在執廢身邊的殷無遙從背後握住了執廢的兩手,頭枕在執廢的肩膀上,眼神專注地看着執廢懷中的小肉團,幫執廢調整了下手勢,小家夥的臉色終于好轉了。
可執廢還僵在原地,畢竟母妃就在面前,殷無遙這個姿勢也太……
“陛下。”沐妃溫和地朝殷無遙笑了下。
殷無遙點點頭,然後看着執廢懷裏的小家夥,問道:“她叫什麽名字?”
“盈盈,雖然臣妾覺得‘不忘’更好聽些,可是宋兄還是堅持取名叫盈盈。”沐妃臉上微有怨色,似乎是一向尊重自己意願的宋景滿竟然在這個問題上始終不肯讓步,讓她覺得奇怪。
殷無遙還是點點頭,不管叫什麽都跟他沒關系。
執廢在一旁聽了冷汗黑線齊下。
都改嫁做別人的妻子了還沒改掉自稱“臣妾”的習慣,而且如果不是宋師傅堅持,恐怕妹妹真的一輩子要冠上“宋不忘”這個名字。
……為什麽他覺得他的父母都沒有取名字的天賦?
山風陣陣,袅袅炊煙,樹林深處的獵戶一家今天格外熱鬧,歡聲笑語不斷。
回客棧的路上,兩人共騎一匹馬。
駿馬飛馳,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兩旁的景色快速倒退。
男人小心地将少年護在懷中,讓少年的頭靠着自己有力的臂膀,輕松地抓住缰繩。
少年從男人的懷中慢慢擡起頭來,用好奇的語氣問他:“為什麽你懂得怎麽抱小孩?”
男人促狹地笑了一下,“小時候朕也這麽抱過你吧……”
少年像是想到了什麽不好的回憶,猛地将身子一轉,離開了男人的懷抱,自己抱着馬脖子,男人只聽見一個充滿怒意的詞,“騙子。”
眼裏閃過慌亂的神色,男人連忙低身将少年重新抱了起來,“對不起,是父皇不好……”
少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只這一眼,剛才男人所有玩笑的念頭都跑到九霄雲外去了。
男人苦笑了下,“朕剛登基不久的時候,得了第一個皇子,按宮裏的規矩要設宴群臣,還要抱着孩子參加。”
“哦……”少年淡淡地應了聲,重新靠在男人的胸膛上。
殷無遙等了好久,忐忑不安地等着執廢的下一句話,可是等了好久都沒聽見任何聲響,低頭一看,才發現少年已經睡着了。
低頭輕輕地吻了吻少年的頭發,殷無遙輕聲地說,“以後,朕就只抱你。”
他們來到了周國南邊的邊陲小城,縣城裏的人都很熱情,雖然不如皇都那麽富饒,卻別有一番美景,人們也熱情好客。
據說,原本這個小縣城土地貧瘠資源稀缺,自從神仙一般的縣太爺來了以後一切就變了。
修了運河,種了別的作物,還發展了貿易,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來了。
他們的縣太爺,姓聞。
執廢他們是午時左右抵達偏縣的,在茶肆裏邊吃飯邊聽說書的人講得天花亂墜神乎其神,剛捧起一杯茶,嘴唇貼在杯沿上。
下面聽書的百姓問了,“縣太爺足不出戶,你知道他長什麽樣?”
少年邊喝着茶,邊好奇地往樓下人群熱鬧聚集的地方看了看。
說書人得意洋洋,“那可是神通廣大的人物!有兩雙眼,三只手,四條腿,五個腦袋……”
噗——
胡亂擦了擦殘留在身上的水,少年一臉憋笑。
男人面有諷色地瞥了眼樓下的說書人,“真能吹。”
執廢也點點頭,“不過,能把江左七策靈活運用,聞涵也算得上一代良臣了。”
殷無遙不置可否地看了眼執廢,擡手想用袖子擦擦少年嘴角的水跡,随即放下了手,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傾身過去,用舌頭舔淨了。
少年忙用雙手擋住男人更進一步的動作,有些惱怒,“會有人看見……”
男人悻悻地坐回原位,只是嘴角的弧度不減,反而更加的危險。
茶肆酒盞人聲鼎沸,只要身邊有一個能令自己安心的存在,無論置身何處,都一樣。
高大的年輕男子頭戴一頂鬥笠,随身一柄青銅劍,手邊放着兩三碟小菜,一壺酒,客棧裏人來人往,鮮少有人注意到坐在角落裏的劍客。
緩緩舉起杯盞,雙眼卻看向對面茶肆二樓親密不斷的兩個男人,入喉的苦澀已經沒了滋味。
他已經跟了他們三天。從官道轉小路,又從水路到陸路。
鬥笠下是黯然失色的漂亮眸子,和略顯消瘦的一張俊臉。
借酒消愁,愁更愁。
留幾枚錢幣在桌子上,盤子裏的小菜只匆匆吃了幾口,提起劍便往店外走,身後的小二隐隐的聲音,似乎在說錢給的有點多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望一眼茶肆二樓靠窗邊的那個座位,少年很适合白衣,雖然他從來沒注意過少年喜歡什麽顏色的衣衫。
只一眼,只一眼就好,讓我再好好看看你。
似乎感受到樓下熱切的視線,少年低頭朝窗外往下看,可是只見來來往往專注于各自的人群,那道視線也不見了。
“怎麽了,小七?”少年對面的男人夾了一筷子青椒肉絲往少年的碗裏塞。
少年漫不經心地回過頭,微蹙的眉頭仿佛還沉浸在剛剛對那道視線的疑惑中。
“沒什麽……”少年低頭一看,碗裏已經被塞滿了菜,都堆得跟一座小山似的了,“怎麽給我夾這麽多菜,我吃不完的。”
男子低聲笑了笑,“吃不完也多吃點,最好多長幾兩肉。”
少年慢慢嚼着一根肉絲,一面疑惑地看着男人,“為什麽?”
“這樣抱起來比較舒服……”
用完餐,兩人徐徐下樓,在附近找了間客棧,陪執廢淘了幾本古書,回來時天色已晚。
執廢沐浴過後,見殷無遙只是在桌旁喝着酒,覺得有些奇怪,衣裳尚且松松垮垮地就走到他面前,正想問他,便被抱了個滿懷。
只是單純的擁抱,男人貪婪地嗅着沐浴後少年身上淡淡的清香。
沒有問為什麽,少年大方地任男人抱着,甚至伸手環上了男人的腰。
溫熱的氣息吐在耳邊,漸漸的,少年臉上染了淡淡的紅。
男人笑了笑,慢慢松開了他。
走的時候,順便将剩下的酒都喂給了少年,當然,是用嘴。
執廢看着殷無遙走出去的背影,注意到他身上配着劍。
是什麽樣的人,會讓殷無遙動用到劍呢?
夜色如銀,從窗戶斑駁灑落在地,睡得并不沉的少年在聽見響動之後揉了揉眼,緩緩爬了起來。
男人已經翻身上床,從側面攬住他的腰,将執廢收納在懷中。
只聽見男人略微弱急促的呼吸聲。
執廢想轉過頭,可是男人的力道不容違抗,從那呼吸聲中,少年隐約感覺到了什麽,就沒有問出來。
僅僅被他抱在懷中,從背脊爬上的溫暖,令人貪戀,令人安心。
然後,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們造訪了偏縣傳說中有兩雙眼三只手四條腿五個腦袋……的縣令。
聞涵在聽說了自己的民間形象之後,一邊苦笑一邊得意洋洋着。
縣衙的後院開辟了一片田,種了許多瓜果蔬菜,和別的縣衙有些不同,沒有風雅的花草盆栽。
聞涵笑着說,因為從小習慣了種菜,索性就用這些菜來裝飾院子了。
豆角,西紅柿,茄子……全是他們小時候種過的菜。
還有一些執廢不認識的藥材。
殷無遙看着其中一顆草藥看得出了神,然後緩緩擡起眼,目光深沉地看向聞涵,“此藥,從何得來?”
這句話裏絕對的威嚴和震懾力就如他還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一般,讓人聽了不禁心顫,緊張得手腳發涼。
聞涵頓了頓,道:“在,在附近的靈山。”
殷無遙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們繼續,而他自己則繼續研究那株草藥。
執廢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可殷無遙的表情卻是前所未有的認真,讓他更多了幾分好奇心,于是詢問聞涵,那種藥到底有什麽用。
聞涵也只搖頭,說他也是第一次種,還不知道有何療效。
正當他們在研究一株茶花時,門口稀稀疏疏的聲響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接着風風火火地走進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
女子身寬體胖,一頭珠光寶氣的發釵首飾,走路一晃一晃,身上的绫羅綢緞更是鮮紅亮麗。
一臉濃妝,更添了幾分脂粉氣。
女子一扭一扭地走進聞涵,谄媚地笑了笑,露出一口黃牙,然後用嬌滴滴的聲音說,“縣太爺~~奴家來給您說親了!”
執廢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标準的媒婆造型的女子,又看了看聞涵。
聞涵一臉的無奈和苦笑,不着痕跡地離開女子半步遠,朝她拱了拱手,“多謝張媒擡愛,聞某還不想成婚。”
張媒婆滿臉堆笑,“哎喲,縣太爺大人不計小人過,上次的劉員外家的姑娘,因為長得太好看了才被歹人蒙騙了,劉姑娘可是偏縣數一數二的才女呢!不過,劉姑娘也不算偏縣最好的姑娘,最賢惠的是城西柳員外家的小姐……”
哦,執廢聽出些門道來了,原來是幫聞涵說媒,結果女方出了問題的,如今又想再另說一家。
聞涵依舊是風度偏偏的樣子,嘴角一抹略帶諷刺的笑,靜靜地聽完了媒婆的話以後,再拿出十足的書生氣質,朝她抱歉地笑了笑。
“聞某實在不能娶柳家小姐……”
張媒婆一聽就急了,這麽好的有為青年到哪裏找去?連忙追問是禮金不夠還是嫌姑娘沒有好學識,聞涵皆一一搖頭。
“聞某身為一方父母官,就應該以百姓為重,現在還不想考慮娶親問題。”他溫柔地笑了笑,張媒婆頓時如沐春風,連怎麽被聞涵送出門的都不記得了。
回頭,只見男人拉住白衣的少年匆匆說了句什麽,少年的眉頭輕輕蹙着,表情仍是淡淡的,從容的,聞涵一笑,将心裏隐約的苦澀埋在心底。
沒過多久,縣太爺的名聲比以前更響亮了,百姓們将他傳得比神還神。
他們來到靈山,具體這座山叫什麽名字他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是有靈氣的山,于是附近的百姓們也稱作了靈山。
靈山終年雲霧環繞,滿是參天古木,山峰相連,巍峨壯觀。
其中還有一峰的峭壁是飛流直瀉的瀑布,從十幾丈高的地方傾瀉而下,在地上激起了一層層的水霧,冰冰涼涼的觸感蔓上皮膚,沁人心脾。
殷無遙志在必得地笑着,說,瀑布後面有個很深的山洞。
他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執廢的手,将少年帶進懷裏,足尖輕點,運起輕功就朝水幕越去,兩人穿過水做的簾子,也只是略沾了一點水。
殷無遙用袖子擦了擦執廢濡濕的頭發,放在嘴邊吻了吻。
洞裏雖然陰暗幽深,卻能看得出有人住過的痕跡。
粗制的木碗和石床,還有一些類似草根之類的東西。
殷無遙笑着解釋,他從聞涵的院子裏見過這種草藥,而這種草藥,早在十幾年前他便接觸過。
說着,歉意而深情款款的眼神看向了執廢,殷無遙也不打算隐瞞,這種草藥,正是當年用于養血蠱的藥材。
本着放手一試的心态看看能不能遇上當初與移魂轉命術有關的道士,如今還真的找到了那邋遢道士曾經住過的地方。
執廢伸手摸着已經快和泥土融合在一起的草藥,心裏湧上了不知名的滋味。
殷無遙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然後在低頭準備吻他的時候看見了石壁上已經快要脫落的字跡。
點燃火把照亮了石壁,殷無遙細細讀者上面的字,然後低聲笑了。
笑聲裏,是欣慰,也是自信,更是一種釋然。
他說,“小七,找到方法了。”
後來他們就留在山洞裏研究石壁上記載的物事,白天進山收集藥材,晚上殷無遙教執廢練功。
因為有一點底子,執廢學的速度不慢,只是進度卻和他自己想象的不太相符。
比方說,他在揮劍的時候,殷無遙從身後握住了他的手腕,指導他應該如何運氣,如何用力,從哪個方向揮向哪個方向殺傷力更大。
然後練着練着,男人便低頭啃着少年白皙的脖頸,酥麻瘙癢的感覺讓執廢松開手,劍掉落在地,卻沒有人注意到。
男人熟稔地挑逗着少年全身的敏感點,将手伸進少年的內襟,游走在泛着淡淡粉色的上,松開的衣袍露出少年誘人的鎖骨,然後深深地吻住少年的雙唇。
聽着他破碎的呻吟。
吻着吻着,在少年已經陷入半昏半醒的狀态時,兩人已經來到了床上,輕輕挑開少年松得差不多了的衣裳,整個人壓上去。
火熱的地方抵住少年的大腿,執廢的臉紅得似要滴血。
緊緊咬着的下唇和微蹙的眉頭更讓人添了幾分施虐心,可男人還是不忍心将他弄痛。
只低頭吻着兩瓣已經紅腫的唇,“別緊張,夜還很長……”
執廢無法忍耐般地揪住了床單,在殷無遙的手中釋放了一次。
潮紅的臉上是未退的媚态,平日裏淡漠溫和的表情如今也沾染了一絲惑人心智的美麗。
殷無遙就着手上的黏液,為少年仔仔細細地擴張着後面的甬道。
進入少年身體的一瞬間,他明顯感覺到自己名為理智的那根弦已經崩潰,餘下的,只有滿腔的愛意。
快要溢出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