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戀掉馬了嗎？ 她不符合要求
開後門的宋嶼冰在辦公室打了個噴嚏，秦洛擡起眼看他:“你感冒了？”
宋嶼冰搖頭:“沒。”
秦洛上來跟他讨論下個月上新手游的事，聊了挺久的，想皮一下:“一想二罵，那就是有人想你了。”
宋嶼冰看着游戲界面眼皮都懶得掀，有沒有人想他他不清楚，但有個人一上午沒回他消息他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宋嶼冰這個人無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以前在英國讀研的時候秦洛就算是摸透了。
蹦迪喝酒撩妹子，哪個他都不感興趣。
他就喜歡動不動看眼手機，就跟多看兩眼裏面能自己蹦出小仙女似的。
看就看吧，還喜歡熬夜看，每次秦洛半夜喝翻了回宿舍，這厮永遠醒着，一開始秦洛還小小感動了一把，以為宋嶼冰特意等着他回來再睡。
後來有次秦洛半夜撒尿回來，發現宋嶼冰還醒着，他便徹底看透了宋嶼冰這個人。
簡單說，宋嶼冰就是一只唐僧轉世的貓頭鷹。
女人和睡覺，他都不需要。
皮得沒意思，秦洛說回正事:“之前跟你提過的，我想在前期再加個女角色進來，就那種長發飄飄胸賊大的乖乖女，但是內心很狂野，聲音要是那種銷.魂勾人的，這種角色畫出來肯定可以吸引一大批宅男游戲用戶，而且我敢保證我們那位宅男鐵粉一定喜歡，他要是喜歡，那這游戲絕壁得火。”
秦洛說的宅男是他發小，汪智楠，小名阿楠，是個死宅，還是乙女游戲的狂熱飯，經秦洛介紹後跟宋嶼冰也混的很熟。
阿楠眼裏除了長腿就是大胸，整個人切開，全是黃色廢料。
宋嶼冰曾經一度被他差點帶歪，還好憑着一身正氣恢複回來，現在再聽那些黃段子，已是百毒不侵。
他們下個月上新的這款游戲叫《倩影阿花》，裏面四大主角的造型都是由宋嶼冰執筆繪畫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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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秦洛想要的第五大角色，就是剛才說的長發大.波女，他也希望讓宋嶼冰來畫。
說實話，這個角色秦洛肖想很久了，劇情安排上他也有很多想法，而且腦子裏已經有了具體的輪廓方向。
他暗示了下宋嶼冰，說:“就那個那個上次追我們尾的女生，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她長啥樣，我覺得她跟我這次要加進去的人物簡直高度匹配，你可以照着她的樣子畫。”
宋嶼冰手裏握着的鉛筆一頓，筆尖點着平板，發出一聲吱吱猶如指甲摳着黑板下滑的磨人聲音。
他擡頭看着秦洛，眸子有點冷，拒絕得果斷幹脆:“不畫。”
“為什麽？”秦洛氣得跳起來，“你不是說只是普通同學嗎，到時候稍微把五官修改一下，看不出來不就好了。”
宋嶼冰把鉛筆放下，繼續操作着平板上的游戲。
半晌，淡淡地說了句:“她不符合你的要求。”
秦洛反駁道:“哪裏不符合了？”他看那妹子哪兒哪兒都符合，根本就是為他那個新人物而生的。
宋嶼冰想了想，對上秦洛焦躁不滿的目光，眼神變得苛刻且認真:“她平胸。”
“……”
這踏馬你都知道？
顧一熹一中午眼都沒閉一下，盯着PDF上的幾個人物設定，把想到的情節一字不落地全寫在A4紙上。
宿舍窗簾緊閉，昏暗的室內，其他三人都躺在床上睡午覺，顧一熹沒開燈，借着電腦屏幕的亮光，總算寫出了兩份情景片段。
她捏了捏肩，天旋地轉地舒活了一圈腦袋，從桌上拿起手機對着兩張稿紙各拍了張照片給宋嶼冰發過去。
一樣沒說別的話。
照片對照片，打了個平手。
顧一熹心頭的懊悔之意驅散了大半，她也不想着宋嶼冰及時回，最好過它個四五個小時，那他倆才算是徹底扯平。
她下午和晚上都沒課，宿舍那三人睡到六點多才醒，醒來化了個妝又立馬出去見男友了。
寝室裏只剩下顧一熹一個，她看了會書，眼睛困得發酸，剛想趴桌上小憩一會兒，電話鈴就響了。
是她親愛的媽媽葛倩穎女士。
“喂。”顧一熹睜不開眼，聲音也跟着發軟。
顧一熹媽媽是她老家安陽市某中學的教導主任，雖然平時管顧一熹管的緊，但大部分時候都忙着學校的事，給她打電話的次數也不多。
這次主要就是想跟她說說下學期實習工作的事，“一一，幹嘛呢？聲音怎麽聽起來有些發虛啊？”
顧一熹從桌上撐起來，舉着手機伸了個懶腰，發出艱難的一聲“嗯啊”，手觸着按鈕打開臺燈，然後清了清嗓子說:“沒，就是有點困。”
“奧，身體沒事就好。我跟你說啊，你下學期不是要實習了嗎，最近有沒有開始找工作啊？”
顧一熹身體往後一靠，腳架在桌杆上，外面天全黑了，借着腳下的力，她探過身子，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把拉到一半的窗簾“刷啦”一下全拉嚴實了，嘴裏回着:“沒，但我明天——”
葛倩穎打斷她:“還沒就幹脆別找了。”
一聽說沒有，葛倩穎罕見地沒催沒批評，話裏聽着還挺高興:“媽媽這幾天其實已經幫你找好了，安陽市的省級重點初高中還有大學那邊，都給你打過招呼了，你這次清明放假回來，可以都去看看，做個決定就行，我個人建議啊，你還是選高中，你們年紀差不了太多，還有共同話題，你說是不是？”
葛倩穎說話很溫柔，雖然顧一熹以前就聽說過她媽在學校裏如狂風暴雨般教育學生的傳聞，但是在顧一熹印象裏，她媽媽從小對她那都是和風細雨的。
只是這溫柔裏時常帶着點“你得聽媽媽的”強硬，但都不是那種強硬到讓顧一熹反感的程度，甚至更多時候顧一熹也都覺得她媽媽是真的為了她好。
就比如剛才的個人建議，聽着是建議，但其實加了很多層葛倩穎的堅硬态度在裏面，通常這種時候，顧一熹都會選她建議的。
不得了的是，每次聽了葛倩穎的話，事後情況大部分都會往越來越好的方向發展，到那時她媽就會非常自豪地對顧一熹說:“看吧，一一，聽媽媽的總是對的。”
顧一熹就是在這種隐性的溫柔掌控欲中長這麽大的，一直到高三畢業，顧一熹對葛倩穎的話也僅有過一次片刻的沉思。
她打小就是一個活潑開朗話很多的女孩兒，那會兒上幼兒園顧一熹喜歡一個坐她隔壁的男孩子。
沒別的特殊原因，就是那小屁孩長得又白又好看，讓顧一熹每天上學都特有動力，下了課還可以賞心悅目地看着他。
結果沒過倆禮拜，顧一熹就跟他“告白”了，有模有樣地把人叫到教室外的走廊上，直白地跟人家說:“某某某，我喜歡你，我超級喜歡你，我想把你藏在我書包裏，這樣我就可以把你背回家了。”
那小男孩一聽，直接吓哭了，屎尿都拉在褲子上，臭的顧一熹差點沒當場熏死過去。
老師為此叫來了顧一熹的父母，讓他們回家好好教育一下小朋友。
葛倩穎倒是沒說什麽，她處理慣了初中生的早戀問題，對還是小不點什麽都不懂的顧一熹覺得犯不着那樣，她依然用她溫聲細語的聲音耐心教導:“一一是不是喜歡那個小男孩啊？”
小顧一熹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昨天喜歡，但今天不喜歡了。”
葛倩穎問：“為什麽呀？”
小顧一熹紮着倆小辮子，歪着腦袋，聲音奶奶的，一本正經地說:“因為昨天他好看，今天他臭臭。”
葛倩穎被小顧一熹的童言童語弄笑了，她摸摸女兒的小腦瓜:“一一可以喜歡好看的男孩子，但喜歡是要放在心裏的，如果今天一一不把喜歡告訴那個小朋友，那他是不是就不會臭臭了？”
這個邏輯對小顧一熹來說有點難，她繞不明白，最後還是葛倩穎替她總結的:“一一以後還會碰到喜歡的人，但我們女孩子要內斂矜持一點。”
小顧一熹也聽不懂內斂和矜持，她問媽媽那是什麽。
葛倩穎告訴她:“就是放在心裏，偷偷的。”
小顧一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媽媽，喜歡藏起來了，就聞不到臭臭了嗎？”
葛倩穎忍不住笑道:“對啊，一一喜歡好看不喜歡臭臭，那就得藏在心裏，不被人發現。”
後來時隔很久，顧一熹都對“表白”有陰影，也沒在小學初中喜歡過任何一個男生。
一是沒遇到過她覺得好看的，二是她怕一說出口對方又會有什麽奇奇怪怪的應激反應。
再長大一點，顧一熹自然而然地理解了內斂和矜持，也知道了女孩子在表達喜歡的時候不能那麽莽撞和直接。
雖然她的性格着實完全藏不住那份喜歡，但好歹喜歡宋嶼冰的那兩年，班主任老王看出了端倪，但宋嶼冰并不知道。
顧一熹自我感覺良好。
因為那說明她藏的還行。
她偷摸積攢了小兩年的感情，在高考前一夜宋嶼冰親她的瞬間，終于幻化成了兒時有勇無畏的決心。
顧一熹決定在高考結束後跟宋嶼冰表白。
然而當她從考場出來，急急忙忙打車回學校找他的時候，班主任老王告訴她:“宋嶼冰考完就走了啊，家裏人接走的。”
顧一熹當時一下慌了神，怎麽會突然走了呢。
她給他打電話發微信，最後都石沉大海，她跑去他住的房子找他，一遍遍地按着門鈴敲着門，可裏面無人回應。
宋嶼冰真的走了。
她還沒把自己的喜歡跟他講，也還沒問他“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她還有好多好多憋在心裏的話想一股腦兒地全部告訴他。
可是他走了。
不見了。
消失了一樣。
顧一熹恍恍惚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耳邊是喧嚣的喇叭聲，路邊的車子馳騁而過，天漸漸暗了下來，原本還在欣喜今年的高考竟沒下一場雨，此刻烏雲席卷，聚攏成型，豆大的雨點噼裏啪啦地砸了下來。
她沒帶傘，也不找地避一避，任雨滴無情地打在臉上，身上，最後淋成了一只落湯雞站在家門口。
她也分不清嘴邊嘗到的到底是雨還是淚，但在看見葛倩穎穿着圍裙出來給她開門的那一瞬，顧一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這回她能确認了，有雨也有淚，混雜在一起，苦澀得讓她睜不開眼。
顧一熹被媽媽抱在懷裏，嗚咽得泣不成聲，但那一刻她好像清醒了，她覺得媽媽說的不對。
喜歡是藏不住的，哪怕得到的回應多令人咋舌，喜歡它都應該在合适的時機大聲地說給對方聽。
而葛倩穎并不知道懷裏的少女已長大，她拍着顧一熹的背，安慰的卻是:“一一終于解放了，一一不哭，一一應該開心地放聲大笑。”
……
電話那頭喂了好幾聲，顧一熹收攏回憶，“啊”地回應着。
“你宿舍信號不好嗎？”
顧一熹垂下頭搖了搖，聲音很輕:“媽媽，我想自己先找找實習。”
對面頓了兩秒，才聽到葛倩穎輕笑着說:“一一當然可以自己找，但跟媽媽找好的并不沖突吧？現在離學期末結束時間還長，等你小長假回來看看，也不影響的。”
顧一熹嗯了一聲，她知道那是葛倩穎溫柔話裏的最後一點大度跟讓步。
兩個人又說了點生活上的事，比如顧一熹她爸工作晉升，成了外科主任，之後又要競選副院長的事，聊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葛倩穎叮咛她別熬夜，早點休息，便挂了電話。
顧一熹洗漱完上床躺着，看了看微信，沒有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葛倩穎這通電話打得讓顧一熹激起了一絲從來沒有過的小叛逆。
因為過去那個攪亂着顧一熹不該聽媽媽話的男生又重新出現了。
他在這座城市，所以顧一熹不想下學期回老家實習，她想時不時地在這座城市跟他見面，保持着有來有往不間斷的聯系。
說是年少的遺憾也好，不甘心也好，顧一熹都不否認，因為最切切實實的原因是她好像還喜歡他。
至于這三樣情愫的比例各占多少，顧一熹的确不知道。
已經過零點了，宋嶼冰沒回複的時間遠超過了她。
平衡的天秤忽地傾斜，沒來由的小脾氣也突突地往頭頂冒，顧一熹顧不得矜持和無禮，捧着手機噠噠噠地在九宮格上打着字，連發了兩條。
【一熹不是二喜:我的故事不吸引人？】
【一熹不是二喜:不值得你回我個好？】
對方一收到消息就回了。
【眼瞎耳聾噎人怪:好。】
好他個死人腦袋！
顧一熹把手機一扔，蓋上被子空踢了兩腳，床板跟着晃了晃，搖不滅她滿身熱到快自燃的火氣。
什麽人啊這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