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9
任航還喜歡我?
“飛哥!”
羅陽的叫聲把宋遠飛的思緒拉回片場。
宋遠飛放空的視線對上焦,從劇本移向羅陽:“幹嘛?”
任航昨晚并沒有在酒店過夜,只在宋遠飛的百般推脫下,堅持幫宋遠飛洗了澡,之後就趁着夜色走了。
宋遠飛太累了,鑽進被窩沾枕頭就睡了過去。
但他早上猛地驚醒,反射弧終于跑到頭,開始不斷叩問心底。
任航還喜歡我?
是不是?
這問題他是想不出答案的,只會讓他走神,坐在片場看劇本,本上的字全變成了任航。
“哥你怎麽了?”羅陽擔心道,“一早上你都心不在焉的,身體不舒服嗎?”
“沒事。”宋遠飛單手揉了揉太陽穴。
他都很久沒有為了什麽人或什麽事影響工作了。
羅陽給他倒了杯水,剛喝了一口,他就被叫上了場。
奚瑞手裏也拿了劇本,宋遠飛過來後,他就給宋遠飛和王虹晖講戲:“今天你們倆的對手戲比較多,咱們先拍48……”
這一幕,是主角吳勇打心眼裏厭惡這個兒子,根本不把兒子當一個殘疾人對待,吃飯都是随便在碗裏裝點剩菜剩飯,扔給兒子自己吃。吳深就算看不見,也能感覺到吳勇态度的上的鄙夷,他本就偏激,因此不肯吃飯,遭到吳勇奚落,很有骨氣地要走,結果被凳子撞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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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瑞:“你們倆先對一遍詞,沒問題就開始。”
宋遠飛拿着劇本,在導演走後看向王虹晖。
他根本沒臺詞。
王虹晖對他的态度依然冷淡,宋遠飛想不起自己哪裏得罪過王虹晖,索性不再庸人自擾,就把王虹晖當做一個嚴厲的長輩看待:“王老師,這場戲您有什麽建議嗎?”
王虹晖眼睛盯着劇本,聞言,頭也不擡道:“沒有。”
“……”
宋遠飛閉了嘴。
等了片刻,王虹晖對場外比了比手勢,宋遠飛戴上眼罩,開始拍攝。
宋遠飛很少NG,用帶他入行的師父的話說,叫老天爺賞飯吃。
但是老天爺沒有賞他讨人喜歡的本事,或者說,他讨人喜歡的本事在年少時用完了,跟王虹晖的對手戲一結束,王虹晖就立刻出戲走人,跟宋遠飛零交流。
哪怕兩人的對手戲最多。
宋遠飛已經過了需要讨好大咖的階段,當着影帝的面,他能做到尊敬謙和,但是影帝不理他,他也犯不上主動讨嫌。
就這樣拍了一上午,宋遠飛得以午休。
然而他還沒等離開,奚瑞找了過來:“遠飛,等一下!”
宋遠飛:“怎麽了導演?”
他挺喜歡奚瑞的性格,生分了兩天,就跟他們熟絡起來。
奚瑞看起來很高興:“你晚點吃飯,領跑員進組了,你跟他熟悉熟悉。”
所謂的領跑員,是影片裏吳深的搭檔。吳深後來成為一名短跑運動員,而盲人參加短跑比賽,都要有一名領跑員。
領跑員的演員很不好選,因為在實際當中,領跑員有嚴格的要求,比如跟運動員的身高差要在5公分以內,速度要比運動員快0.4-0.5秒,角色必須貼合這個實際。
更何況,電影裏,領跑員也是改變吳深的一個關鍵人物,演技必須過關。
吳深确定由宋遠飛擔綱後,原來的領跑員人選奚瑞就都不滿意,找來找去,撿到了現在的人。
宋遠飛跟着奚瑞去了服裝間。
站在門口,奚瑞:“項鳴!”
宋遠飛眼睛一睜,項鳴?他沒聽錯吧?
沒等他反應,項鳴從兩排衣架中間走了出來:“奚瑞老師,好久不見。”
宋遠飛:“!”
真的是項鳴!
項鳴跟宋遠飛年齡差不多,但是成就不可同日而語。宋遠飛剛出道時,項鳴就以最年輕影帝的頭銜,享譽圈裏圈外。
同時,項鳴的作品也很少,幾乎部部是精品,網絡評分居高不下,常年被當成教科書。只是項鳴本人深居簡出,幾乎找不到他個人的新聞,觀衆對他也知之甚少。
宋遠飛有點激動,他看過項鳴的所有電影,還曾暗暗希望有機會跟項鳴合作。可惜這位曾經的影帝息影三年了,他還以為對方退圈了呢。
奚瑞:“真是好久不見,還是那麽精神。”
項鳴低頭笑了笑。
他氣質溫潤出塵,仿佛自帶柔光特效。
宋遠飛在心裏暗嘆影帝與衆不同,可算聽到奚瑞介紹他:“來,給你介紹介紹,這是宋遠飛,吳深的扮演者。遠飛,這是項鳴,吳深的領跑員。”
宋遠飛一怔,領跑員雖然身份重要,戲份卻并不多,不管是戲內還是戲外,都是個成就別人的角色。
項鳴來演?
但他馬上勾起唇角,客氣禮貌地伸出手:“你好項鳴老師,久仰大名。”
項鳴的目光轉到他臉上,握住了他的手:“你好。”
“任總,怎麽樣,夠意思吧?我們家阿鳴可是三年都沒接戲了。”
任航坐在辦公室,聽着羅成文打電話跟他邀功。
“謝謝羅總。”
任航不鹹不淡地回應。
羅成文繼續嚷嚷:“哎呀我的腰,為了你,我的腰都要斷了。”
任航臉上浮起笑意:“洋城那塊地的開發權分你一半,夠不夠治你的腰?”
“卧槽,”羅成文驚了,“任總大手筆啊!”
任航慢悠悠接話:“要是不要?”
“要啊要啊!當然要啊!”羅成文說,“還是你狠啊,找倆影帝跟他搭戲,他還能有表現的機會?可是任航,這樣不就反向增加了票房號召力嗎?”
任航收起笑意,淡淡道:“電影我投了資,難道打水漂。”
羅成文:“得嘞,當初就應該直接把他踢出去,省着污染你眼睛。”
任航的臉色又冷了幾分。
羅成文看不見,徑自逼逼道:“要我說,你連個眼神都多餘給他,他已經……”
話沒說完,任航就挂了電話。
任航知道羅成文要說什麽,但他不想聽。
當年他留學時,跟薛萍參加過一個應酬,羅成文也作為羅家的公子出席。觥籌交錯間,有人打趣在場的一位大佬,讓對方說說最近都帶了誰。
那位大佬在娛樂圈的地位,相當于薛萍在商業圈。可是地位高,不代表人品好,他以風流韻事著稱,身邊時常跟着不同的鮮嫩面孔。
大佬擺擺手,不肯分享近況,剛才發問的人卻咧着嘴笑:“聽說是匹烈馬,叫……宋遠飛?新人就是亂撲騰,遇着您算是遇着貴人咯!”
乍一聽到宋遠飛的名字,任航猛地摳緊掌心。
雖然那些人說得隐晦,可他還是馬上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彼時,他跟宋遠飛分手大半年,他想拍案而起,想沖上去撕爛那些人的嘴,想質問他們憑什麽侮辱人……可他看到薛萍投來似笑非笑的眼神,他低了頭。
他剛從薛萍關他的療養中心出來,不可以再回去了。
時機還不到,他拼命在心裏勸告自己,掌心血紅一片。
後來,羅成文跟他混熟了,提起這件事,還安慰他,每個圈子有每個圈子的規則,對方堕落了,也在情理之中。大家一致認為,堕落了的宋遠飛,連任航的恨都配不上。
任航沒有解釋,那些人的那些話,他一個字都不相信。他們口中的宋遠飛,不是他認識的那個。
盲人運動員和領跑員的關系,比朋友還要親近一些,在奔跑的過程中,領跑員就是運動員的眼睛,他們靠一根引導繩連接彼此的手背,領跑員的擺臂幅度、邁步大小和頻率都要跟運動員相差無幾。
因此,宋遠飛也要和項鳴培養“信任”的默契感。兩人下午一直待在一起,除了對戲,就是蒙着眼罩,戴着引導繩,繞着場地轉圈。
晚上收工回去,項鳴把宋遠飛送到房間門口才離開。
宋遠飛進屋,摘了眼罩,屋子裏冷冷清清,跟他離開時一樣。
任航沒來。
心底莫名湧起失落,宋遠飛自嘲一下。
進組拍攝後,生活變得很規律,宋遠飛洗完澡,打算看看明天的戲再說。結果他鬼使神差拿起手機,發現了一條好友添加請求。
頭像是個帆船,ID是SPOILED,備注信息是:加我。
宋遠飛馬上加了。
就憑這兩個字,宋遠飛斷定對方是任航。
加完之後,宋遠飛的注意力就不在劇本上了,他心裏冒出了一個揪花姑娘,揪一片花瓣是“他喜歡我”,揪一片花瓣是“他不喜歡我”……
如此糾結了半個小時,對方終于有動靜了。
spoiled:【剛收工?】
宋遠飛盯着這幾個字看了半天,忽然笑了起來。
他們上學那會兒,科技還沒這麽先進,手機也沒這麽智能,現在用的軟件,當年都沒有。
宋遠飛想起,他跟任航聯系還要靠短信。他住校,任航走讀,晚上為了多跟任航聊一會兒,他蒙着被子偷偷按手機。
笑着笑着,宋遠飛便心裏發苦,最好的年華,就是回不去的曾經。
然後他給任航回複:【任總晚上好,我們收工半個小時了。】任航又沒有回複,不知是睡了,還是在忙。
如果當年他們沒有分手,應該會是彼此加的第一個好友吧;如果當年他們沒有分手,就可以沒完沒了的用流量打電話了吧;如果當年他們沒有分手,就能一起換新手機了吧……
宋遠飛看着手機出神,腦海裏天馬行空。
他掌心裏還殘留着任航的溫度,心裏的揪花姑娘揪完了最後一片花瓣。
荒謬的念頭占了上風,宋遠飛不由自主地打字:【任航,你還喜歡我嗎?】最後一個字符落定,宋遠飛沒有發送。
之後他全部删除,重新又打了一句:【我還喜歡你,任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