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4
任航一點都不溫柔,宋遠飛被咬了無數個牙印,渾身都疼。
而且宋遠飛不習慣跟人同床共枕,何況對方還是任航。他一晚上沒睡好,時常醒來,想起躺在身邊的人是任航,他連睡姿都沒變過。
所以天剛蒙蒙亮,他就毫無睡意了。
任航還在沉睡,借着微弱的晨曦,宋遠飛終于毫無顧忌地把視線落在任航臉上。
時光是有痕跡的。
任航不知道祖上哪一輪混了血,作為一個亞洲男性,皮膚白得發光,當年第一次見面,就晃了宋遠飛的眼。
但任航的發色、眉毛、眼睫,雙瞳全是黑的,可能是膚白的襯托,黑都黑的深一些,顯得濃墨重彩。
褪去了少年的青澀和單薄,任航的五官更加銳利,都說美人在骨,那麽任航的骨相,就是經過精雕細琢,見之心驚動魄的那種。
宋遠飛擡起手,指尖很輕、很輕地碰了一下任航的眉。
跟他自己的遠山眉不同,任航的劍眉有刀刃般的硬朗和鋒利,像其人的性子一樣,漂亮得咄咄逼人。
任航趴着,宋遠飛躺着,他怕驚醒任航,不敢再碰了。
但他的視線仍舊貼着任航,從高挺的鼻骨,滑向閉合的薄唇。
這張嘴,說話既刻薄,又無情,可接吻時那麽滾燙,能在剎那間點燃心跳。
眼前的男人慢慢和心裏的影像重合,宋遠飛戀戀不舍,甚至希望時間就此定格。
突然,任航睜了眼!
宋遠飛趕緊把眼睛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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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下一刻……
“嘶!”宋遠飛肩膀一痛,任航又咬了他。
“你怎麽總咬我?”宋遠飛放棄裝睡,揉着肩膀,看向任航。
任航連個眼神都沒給他,背對他坐起來,穿上衣服,又套上褲子。
宋遠飛冷了場,讪讪地閉嘴,瞄着任航精壯的背脊被衣料覆蓋,慢騰騰起了床。
任航有兩顆虎牙,牙尖突出又尖銳。學生時代,有人背後議論他像吸血鬼,宋遠飛笑話同學想象力豐富,直到偷偷跟任航接吻時,被任航不小心咬了舌頭——确實“吸”血!
換而言之,任航咬人特別疼。
此刻宋遠飛從靈魂到□□都疼,動一下,疼一下。
而始作俑者任航同志,只是沒有起伏地交代道:“八點有人來接你。”
說完,就毫無人性地走了。
等任航的身影消失,宋遠飛嚴肅的表情崩了,呲着牙看自己肩膀,然後下地撿自己的褲子。
宋遠飛不清楚任航去哪裏了,他沒在卧室待着,下樓跑到客廳等。
八點鐘,任航的助理準時出現。
“宋先生早,我來接您回去。”助理見到宋遠飛,表情沒有任何驚訝。
宋遠飛颔首:“謝謝,麻煩你了。”
他擡頭看了看,二樓并沒有任航的影子。他再次放棄打招呼,跟着助理出了門。
玄關的聲音傳到書房,任航站在窗邊,垂眸看着宋遠飛走出去。
助理幫宋遠飛開車門,宋遠飛上車。
鴉羽般的睫毛,在任航眼底投下兩片陰影,也遮住所有情緒。
可他的下颌肌肉卻繃得很緊,是他在用力咬後槽牙。
宋遠飛這個笨蛋,白癡,大傻子!
任航在心裏大罵宋遠飛,他生氣,氣了十年。
出了那麽大事,宋遠飛想的竟然是推開他?一百萬,買斷了他們所有感情,許過的承諾就像開了個玩笑,在分手後的每一天折磨着他,讓他日不能思,夜不能寐,想想就來氣,恨得牙癢癢。
但他無論怎麽罵宋遠飛,也說不出一個惡毒的詞語。
當時十七歲的他,又能做什麽呢。
他甚至困在一座名為“家”的牢籠裏,苦苦掙紮不得解脫。
任航十六歲轉學到宋遠飛學校。
按照他媽薛萍的教育理念,人不能總在一個環境裏生活,舒适和安逸只會讓人頹廢、倦怠、不思進取。尤其他們這種家庭,絕不可以養出廢物。
所以任航從小就不停轉學或跳級,不斷進入新的陌生環境。在他頻繁的轉學中,薛萍希望鍛煉他堅韌、隐忍、獨立的品質,而實際上,任航只是變得孤僻、冷漠、不合群。
薛萍并不在乎任航性格如何,她要的只是任航優秀。
任航也的确優秀。
為了讓任航不對自己的家庭背景産生依賴,上學期間,她都要求任航以普通人的身份入學。而任航憑借優異的成績,總能在學校找到立錐之地。
在宋遠飛學校也不例外。
他去了以後,老師們喜歡他,女同學也喜歡他。
然後男同學排斥他。
任航已經習慣了長相和成績帶給他的光環和排擠,那些或驚豔或不屑的眼神,猶如塵埃,不值一提。
他以為那次轉學,也會像之前一樣度過。
直到入學幾天後,那些課間湊到班級門口觀望的學生,忽然熱情高漲的叫着什麽“飛哥”。
被叫“飛哥”的男生穿過人群走進班級,班裏的男生頓時沸騰了,争先恐後地跟他說話:“飛哥回來了?”
“飛哥可算來了!”
“飛哥,你是不是樂不思蜀,把我們都忘啦?”
“這不是回來了嘛!”男生笑嘻嘻地跟衆人打招呼,眼神無意地掃向任航。
任航收回視線。
他眼睛盯着書本,耳朵聽到同學在“打小報告”。
說是竊竊私語,但任航都能聽見。
“飛哥,他就是新轉來那個。”
“高三轉學,腦子有病吧?”
“人家是學霸,厲害着呢!”
“可傲了,都不跟我們說話。”
……
任航對外界的評價毫無反應,嘈雜中,班主任的聲音傳來:“宋遠飛!你還知道回來上課!”
任航再次擡眸,看向衆人的中心。
原來那男生叫宋遠飛。
宋遠飛“噌”得一下站得筆直,揮手給班主任敬了個禮:“老師好!我想死您了!”
“哈哈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班主任無奈地瞪了宋遠飛一眼:“你校服呢?”
宋遠飛勾唇,張嘴就鬼扯:“這不是等不及聽您教誨,還沒回家換衣服嘛!下飛機我就直接來學校了,您看我這求知若渴的學習态度,是不是……”
“你快閉嘴吧。”班主任俨然受夠了宋遠飛,敷衍地揮了揮手,“明天必須穿校服!”
宋遠飛:“好嘞!”
班主任嘆着氣走了,衆男生嬉皮笑臉地圍着宋遠飛。宋遠飛側頭,再次看向任航。
這回任航沒有躲避,兩人視線相撞,宋遠飛唇邊的笑容更深,對任航揚了揚眉。
任航急忙收回視線,覺得心髒不正常地跳動了兩下。
宋遠飛目測身高一米八以上,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短短的發茬顯得五官更加清晰,笑起來痞壞痞壞的不像好人,眼睛裏卻閃爍着星星。
當天下課後,任航還在看書,猝不及防被拍了後背。
有人“哎!”了一聲。
任航應聲擡頭,宋遠飛的笑臉映入他眼簾。對方往班級門口歪了歪腦袋,語氣自然地對他說:“走啊,打球去!”
那人像一團火,“轟”得砸進他生命中。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任航去參加發小聚會。
“哇!任總來了诶!”
寬敞的包間裏,有人在抱着麥克風鬼嚎,任航一進去,鬼嚎中斷,所有人看向任航。
任航習以為常,走進去,挑了個位置坐,順便拎起桌上的啤酒。
整個學生時代,薛萍是不允許任航交友的。因此除了宋遠飛,任航沒有一個朋友。這幾個人說是發小,其實只在很小的時候跟任航一起玩耍過,任航離開了圈子,自然就不在一起玩兒了。
後來在國外上大學,大家偶遇,逐漸聯系上。
任航那時已經跟宋遠飛分手,可他莫名想體會體會“呼朋引伴”是什麽感覺,于是逼着自己合群,倒是跟兒時的玩伴重新建交。
“恭喜啊任總,又收購了一家公司。”
羅成文跟任航關系最近,他拿着酒瓶跟任航碰了碰,話裏有話地笑道:“而且還自己經營。”
“先預祝任總大仇得報吧。”另一個發小付南直截了當地挑破了啞謎,“怎麽樣,感覺爽嗎?”
宋遠飛是自己前男友,任航從來不把這件事當成秘密。大家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何分手,但從任航平時的表現不難推測出,任航厭惡宋遠飛。
要不然為什麽只要有人提宋遠飛,任航就當場翻臉呢?
後來大家就不提了,都是朋友,何必給人添堵。
只不過現在不一樣,現在是任航自己找茬,收購了宋遠飛所在的公司。剛剛任航不在,大家還八卦呢,宋遠飛啊,要涼咯!
任航喝了口啤酒,斜睨付裕,陰晴不定地回了句:“你猜。”
羅成文在娛樂業有投資,消息比其他人靈通,聞言,插嘴問道:“你幹脆讓導演把他踢出劇組多好,聽說演員定了,有宋遠飛。”
任航的視線移向羅成文,手裏的酒瓶轉了轉,忽然笑了一下。
龐钰見狀,了然道:“這你就不懂了,直接按死多沒勁,當然要慢慢玩死才解氣。”
大家早已腦補一出愛恨情仇的狗血大戲,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奈何任航一句不肯解釋,他甚至沒有仔細聽大家在說什麽。
他只是想起昨晚,宋遠飛趴在他被子上的畫面。
到了這會兒,宋遠飛的形象才終于具體起來,跟記憶裏的少年重疊。在重逢之前,他想過無數種報複宋遠飛的方法,想罵宋遠飛,想揍宋遠飛,想折磨他,想蹂|躏他。
可是真見了,卻總下不去手。
尤其看到宋遠飛脊柱上的傷疤。
宋遠飛是從武替走到今天,個中艱辛,任航沒有經歷,也能夠想象。
可他的舍不得,卻換來宋遠飛的“男人麽,都有這種時候”?
倒是挺懂的!
任航又把自己想生氣了,尤其是想到宋遠飛要進組,他輕輕蹙起眉。
真想把宋遠飛手腳鎖上關起來,讓他老老實實待在自己身邊,再也走不了,哪也不能去。
然後每天、每天……
惡意在血管中流竄,任航喝了口冰涼的啤酒,壓下心底的狂躁。
之後他擡眸看向羅成文,淡淡地轉移了話題:“不是有事跟我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