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初露端倪
如今不過就是給李氏三十五兩銀子, 就能讓她與阿沅斷絕母女關系,更能讓何家老太太閉上嘴巴,霍擎覺得值得。
霍擎去請許家夫婦時, 只與他們說了一句話——阿沅要與她親娘斷絕關系, 請二位當個見證。
許家娘子聽阿沅提起過一兩句她以前的處境,如今再看霍鐵匠那要殺人的眼神,聯合起來細想一下,大概也猜得出個所以然了。
“她娘想把她帶回去?”
霍擎板着臉點了點頭。
許家娘子思索了一下,還是應下了過去。但卻不免擔心道:“可他們要是反悔了怎麽辦?又沒有文書,在這律法中, 阿沅和她親娘可還是母女關系呀。”
讓李氏去衙門與阿沅斷絕母女關系,是不可能的,便是李氏肯,何譽估摸着也不肯。
何譽兩次來清水鎮找阿沅。若換成是其他的繼父, 怕自己做的事情被揭發,巴不得繼女不再回來。可何譽倒好,三番兩次尋來, 可見他對阿沅異常的執着。
霍擎沉着臉道:“我有辦法讓他們不敢反悔。”若何譽不知趣,那就莫怪他動手。
許家夫妻面面相觑,也沒問是什麽辦法。而後與霍擎一塊到了他的院子。
堂屋中, 五個人都保持着沉默。阿沅識字,由她執筆寫下斷絕關系的兩份文書。
阿沅不知道該怎麽寫,所以只簡略的闡述事實。
寫好後, 看了一眼李氏, 照着文書念了一遍:“今武安縣蘇家村蘇季伯之女蘇沅,現為清水鎮霍記鐵匠鋪霍擎之妻,其母武安縣何家村何譽之妻李氏。因母女二人不合, 今日起斷絕母女關系。蘇沅給出三十五兩銀子作為何家七年來養育之恩的回報,他日路歸路橋歸橋,蘇沅與何家,與何家李氏再無幹系。”
文書的最後,是阿沅的名字和她母親的名字。
李氏聽着女兒一字一句的把斷絕關系的話念出來,心裏頭堵得非常的難受。
她着想不明白小時候乖乖巧巧的女兒,如今怎麽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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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僅僅是因為老太太的苛刻,繼姐的欺負?
“阿沅……你真的要這樣?”
阿沅看了她一眼,沒有遲疑。手掌在許家借來的印泥上一蓋,先行在自己的名字上邊摁下了整個手掌的掌印。
蓋完掌印後,轉身看向了自己的娘親。
“阿娘,按手印吧。”
與何家,必須要斷,這是阿沅的堅持。
李氏看着阿沅,遲遲沒有動作。
阿沅也不着急催促,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很是果決。
這果決是李氏在阿沅身上從沒有見到過的。
在何家七八年,阿沅都表現乖巧聽話。無論老太太如何苛刻,繼姐如何編排她,把活推到她的身上,她都沒有過一句怨言。
李氏看了眼桌面上已經摁了手印的文書,沉默了許久。
李氏會認的字沒有多少個,以前在何家的時候,忙着家務事,忙着帶孩子,再着說丈夫都道她只需要顧着家就好,不需要懂太多,所以也沒有在認字這方面下過功夫。
雖然認識的字不多,但卻看得明白“斷絕母女關系”這幾個字。
罷了,往後她也不指望這個女兒了,若是這個女兒以後有難,她這個做娘親的也會幫忙的。
這文書有沒有都無所謂。
有了這個想法,李氏蓋了印泥,在文書上面摁下了手印。
阿沅什麽都沒有說,轉身回了房。從脖子上便取下了鑰匙,打開了盒子,從中拿出了四錠銀子。
用了一塊布包着三錠銀子,再拿着一錠銀子出來,遞給霍擎。
“霍爺,你能幫我把這錠銀子用斧頭砍成兩半嗎?”
霍擎拿過銀子,沉默不言走出了屋子,拿起斧頭把一錠十兩銀子一砍為二。
在霍擎出去的時候,阿沅把差不多幹了的文書疊了起來。
霍擎拿着兩塊碎銀子進了堂屋中,給了阿沅。
兩塊碎銀子大小相差無幾,阿沅把一塊碎銀子和三錠銀子都包進了帕子中,打了結遞給了李氏。
而那半塊銀子也遞了過去。
“三十五兩是買斷了何家這些年給我的那一口飯之恩,另外五兩便當我最後孝敬阿娘的。”
李氏眼眶通紅,最後只拿了包着的三十五兩銀子還有那張文書,并沒有拿那五兩銀子。
“我走了,你好之為之。”
李氏含淚說完這話後,轉身就走。
阿沅朝着李氏的背影道:“往後,我希望阿娘你在何家也能過得好。”
李氏腳步微頓,但随即還是跨出了門檻。
李氏是從後院走的,霍擎給開的門。
因李氏的出現,有許多的人都關注着霍家。
不僅鋪子的正門,還是後院都有人盯着。
看着李氏紅着眼離開,大家好奇的心都被勾了起來。
就像貓撓一下,都想要知道是咋回事。
李氏離開了,阿沅對許家夫婦二人笑了笑:“這次麻煩許木匠和許嫂子了,等過幾天再請二位過來吃飯。”
許家娘子笑了笑:“舉手之勞而已。”
雖然阿沅面上帶笑,但許家娘子也看得出她的勉強,所以也沒有久留,告了辭,從霍家離開。
霍擎送他們離開後,回了屋子。
阿沅坐在床上,沉默不語的發着呆。
霍擎走了過去,在她身旁也坐了下來。靠着阿娘哄自己時的模糊記憶,動作生疏的把她拉到了懷中,輕拍着她的背。
“難受就哭出來。”
聞言,阿沅才控制不住,揪着霍爺的衣領輕聲嗚咽了起來。
那是自己的親娘,自己又并非冷血的,哪怕對她絕望了,但心底還是難以避免的難受。
淚水沾濕了霍擎的衣襟,邊哭邊哽咽地道:“霍爺對不起,今日花了你三十五兩銀子……”
霍擎輕拍了拍她的背,寬慰她:“銀子沒了,可以再掙,這回就當是破財擋災。戶籍與你阿娘的事情都已經解決了,你也能睡一個安穩覺了。”
阿沅抽噎了幾下,哭聲漸緩,她擡起淚眼婆娑的雙眸望向上方的男人:“霍爺不怪我?”
霍擎用指腹擦了擦她眼尾的眼淚:“為什麽要怪你?我們是夫妻了,不是嗎?”
霍擎也松了一口氣,她不了解阿沅和李氏之間的牽絆。當阿沅說要與李氏說話的時候,霍擎擔心阿沅會被哄走。
若阿沅要離開一會,他也不好攔,好在阿沅心思清明,沒有被哄騙到。
懷中的阿沅點了點腦袋,然後繼續埋進了那熱乎乎的胸膛中。
雖然熱得有些難受,但心裏卻是逐漸平靜了下來。
阿沅自己用袖子擦幹了眼淚,小臉上又露出了笑意。
以後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的,有霍爺在,她才不怕那何譽。
何譽一直在巷子中等着。看到李氏孤身一人從槐樹巷出來,并沒有看到阿沅,心裏邊沉了沉。
等李氏滿眼通紅的走了過來,沒有關心她怎麽哭了,第一句話反倒是問:“阿沅呢,她怎麽沒有和你一塊出來?”
李氏低下了頭,撚着帕子輕聲啜泣了起來。
有人從巷子外經過,看到他們二人,投來了怪異的目光。
何譽面色僵了僵。因好面子,也沒有再逼問。
“回了客棧再說。”
随即冷着臉先行一步。
丈夫很少對自己冷臉的,這樣的差別讓李氏微微愣了一下。
但随即想到了自己懷中的三十五兩銀子。心想見了銀子,丈夫或許心情會好一點,畢竟盤纏回來了,可以上京趕考了。
回到了客棧中,李氏迫不及待的把銀子給拿了出來,解開了布,捧到了丈夫的面前,強顏歡笑道:“官人,阿沅把銀子還回來了,你有盤纏上京趕考了。”
何譽聞言,瞪着李氏手上的銀子。
阿沅有沒有偷銀子,他最為清楚了。她根本沒有偷,怎麽可能會把銀子還回來,莫不是有外加條件的?
想到這,何譽心底陡然生出了不祥的預感。
瞪着銀子并沒有接過,強忍下怒火,他壓着聲音問:“你答應了阿沅什麽?”
李氏拿出了那張斷絕關系的文書,遞給了何譽,莫名心虛的低下了頭,不敢看自己的丈夫。
何譽拿過文書。
打開後看到文書上邊的內容,瞳孔驟然一縮。
李氏小聲道:“阿沅已然嫁人了,我看着那戶人家待她也不錯,她又鐵了心與我斷絕關系,我便……”
話還沒說話,捧着銀子的雙手就被自己的丈夫用力一拍。
手上的銀子被這麽猛然的一拍給甩了出去。幾錠銀子砸在了桌子,哐當的落了地。她整個人都踉跄得退了幾步。
何譽怒焰頓時充斥了整個心頭,朝着李氏怒吼:“誰允許你擅自斷絕母女關系的?!”
李氏被吼得腦袋一陣發暈,随即整個人都傻了。
擡起不可置信的雙眼,看向滿臉怒容的丈夫,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成婚七八年,丈夫在自己面前從未動過怒,向來都是文質彬彬,體貼入微的,今日是怎了?
僅是因她同意與阿沅斷絕母女關系而生氣嗎?
即便把阿沅當成了親生女兒,那以後阿沅有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幫忙的呀?為什麽要生這麽大的氣?
而且她都是為了他呀,阿沅威脅了她,她不得已才同意的……
何譽不僅僅是因這事生氣。他氣自己晚了一步,被人截了胡。氣阿沅的身子已經不再幹淨。更氣僅僅是一個鐵匠,但卻是他惹不起的人。
如今唯一的籌碼卻給李氏這個蠢貨給斷了!他當時是腦子抽了才會讓她自己一個人去哄阿沅!
個蠢貨!
怒焰無法忍住,罵了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話後就甩門而出了!
李氏瞪着一雙眼眸,看着丈夫離去的背影。
直到丈夫沒了蹤影,她才看向地上的銀子。
難以置信的喃喃自語道:“這、這到底是哪裏出了錯?我沒做錯呀,我這都是為了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