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老陳醋 阿沅的疑惑
霍擎發現自他與阿沅說了那番話後, 她都頭低低的,沒有擡頭,更沒有如往常那般對他笑。
就是晚飯都比平日少吃了小半碗, 也沒有說話。
霍擎是因砍樹之時, 向來避開常人的她去卻是端水出來,更讓旁人知曉他們不是兄妹。
所以從而有了一絲懷疑。懷疑她年紀尚小,許會因他收留她,又或者是想有一處安身的地方,所以容易生出其他的心思。
因此霍擎才會說了那樣的話來杜絕了她的心思,免得她的心思越來越深, 而最終他也不會娶她。
霍擎認為他說得夠明白了,她應當也聽明白了,那心思約莫也不會再有了。
霍擎又一如既往的冷峻着臉,寡言少語。所以大半日下來, 二人也沒有說話。
他把阿沅的床搬回了她的屋子。
阿沅心有餘悸的回了屋。因屋子裏邊出現過蛇而睡不着,索性也就起來點了油燈繼續做香包。
一晚上還多做了兩個,最後抱着裝着針線香包的小籮直接就睡着了。
大抵是睡得晚, 起不來,所以第二日霍擎起來的時候,阿沅還沒做早飯。
院子外邊冷冷清清的, 廚房那邊更是一點聲響都沒有。
霍擎站在院中沉默許久,還是走去廚房看了眼。
廚房也是竈冷鍋冷,半點煙火氣息都沒有。
霍擎站在廚房門口半晌, 眉頭緊蹙, 心頭浮現了猜想——莫不是昨晚就走了?
她膽子那般的小,大晚上的怎麽可能敢離開?可若是她誤解了昨日他說的話,以為他想趕她走, 她脾氣一倔起來,還真沒準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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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擎臉色頓時一沉,身形一轉,快步的走上廊階,入了堂屋。
正走向阿沅屋子外,就聽見裏邊忽然傳來小東西落地的聲音。
霍擎腳步一頓,因耳目靈敏,一下子就聽到了這細微的聲響。
她還未走。
霍擎看了眼房門,旋即轉身離開堂屋。
阿沅起晚了,慌慌張張的起身梳頭出屋子。見霍爺已經在練拳了,她還沒做早飯,心裏一陣心虛。
“霍爺,我起晚了,我現在就去做早飯。”
昨日消沉了半日,阿沅又當做無事發生。說着話的同時,又匆匆的走入了廚房。
霍擎揮拳的動作微頓,視線往她急匆匆的背影望了一眼,随即繼續打拳。
阿沅蒸了饅頭,端出了屋外,與已經擦了臉的霍爺道:“霍爺,我還要出一趟門,便不熬粥了,等下午再多做一些吃食,可以嗎?”
霍擎面色寡淡的點頭:“都成。”
阿沅也沒有一塊吃,去簡單的洗漱一下,就回房拿上了香包放到了籃子中,戴上面紗從屋中出來。
聲音清亮的與在沉默不語吃着早飯的霍擎道:“霍爺,我先出去了。”
說着,也不再從鋪子的門口出去,而是走了後門。
霍擎看着那關上的院門,微微蹙眉。
像是和之前一樣,但又一些不一樣的。可若要說哪裏不一樣了,只能說她不再刻意的避着巷子的人了。
阿沅從院中出來後,暗暗的呼了一口氣。
心底到底有些不敢面對霍爺的,但她也只能裝作聽不懂他那些話。
這麽快就放棄,她到底是不甘心的。
出了院子後,平時待在巷子中唠嗑的人都往阿沅望去。
霍鐵匠院中的小娘子,巷子中的人都已經知道不是什麽霍家妹子了,而是鐵匠藏在院子中的小情人。
故他們看着阿沅的眼神有些暧昧。
阿沅有心結交,可他們的眼神卻讓她不舒服。且她确實也是趕時辰,得在那繡品鋪子剛開門,沒什麽人的時候把繡品送去。
所以阿沅也沒有心思與他們打招呼。
阿沅昨晚睡不着,多做了兩個香包,加上前幾日做的十個,一共十二個。
送到鋪子,掌櫃都看了一眼下來,都笑着稱好。
一個五文,再退了些香料和布錢,掌櫃給了阿沅七十二文。
一個能淨掙兩文錢左右,所以這七十二文中,只有二十五、六文是阿沅這一趟掙的。
加上先前剩下的,總共只有八十五文錢。
阿沅又多買了一些香料和穗子。至于布的話,雖先前扯的兩尺也差不多做三十個了,但她月事快到了,小衣不合身,穿着也憋得難受。
所以又只得剪了三尺布,這麽一番下來,手上的銀錢就只剩下十文了……
阿沅看着兜裏的十文錢。何止兜是空空的,就是她的心都空了。
掙錢和勾霍爺的念頭頓時都變得一樣重要了。
從繡品鋪子離開後,阿沅去了一趟集市買菜。
買了些肉和青菜也就回了,從木匠鋪子經過時,忽然有人喊道:“霍家娘子請等等。”
阿沅不知喊誰,徑直的往前走,但不一會就被人拍了拍肩膀。
阿沅吓了一跳,轉頭望去,只見是一個面生,年紀二十來歲的婦人。
婦人笑道:“我方才在鋪子中見了你,喊了好幾聲你都沒有應,我也就追出來了。”
阿沅懵懵的道:“可我不認識你。”
婦人:“你不認識我,可我認識你呀,你不就是打鐵鋪霍鐵匠家的麽。”
這個說法好似有些奇怪,可阿沅也不好解釋,也就溫聲詢問:“有事嗎?”
婦人笑道:“自然是有事的,就昨日霍鐵匠在我家給你定下了梳妝的桌椅,還有妝奁,櫃子。但是卻沒有說樣式,正巧見到你了,所以就問問。”
聽到婦人說霍爺給她定了桌椅和妝奁,櫃子,阿沅頓時怔忪,随即搖頭道:“我想你誤會了,那不是給我定做的。”
婦人吃驚道:“可霍鐵匠和我家的官人說的就是給他院子中那個小娘子做的,難不成霍鐵匠的院子還有兩個小娘子?”
當然只有她一個!
阿沅杏眸微睜:“霍爺說給我做的?”
婦人點頭,而後拉着還有些愣愣的阿沅往自己的院子中拉去。
“你且來瞧瞧,選那些樣式。”
昨日聽自家丈夫說霍鐵匠親自承認那小娘子是他養在院子的小美人,但好似是小娘子不肯松口要名分,還是霍鐵匠不肯給名分什麽的。
她好奇得緊,但又不想和巷子裏邊的長舌婦們唠嗑,也就只有從那小娘子口中旁敲側擊。
阿沅被拉進了鋪子,正在幹活的許木匠和小徒弟都愣了一下。
許家娘子與他們說:“你們忙你們的,我來招呼。”
許是忽然覺得在鋪子中不便打聽,也不能從鋪子正門把人領到後院去。許家娘子想了想後,看向阿沅,說道:“小娘子,若不然我先與你去與霍鐵匠說一聲,讓你到我那院子坐坐,我再詳細些與你說那些樣式。”
“我……”阿沅正想回絕,可一想到自己本就想認識些人,最好是已經成過親的婦人,所以就把拒絕的話給咽了下去,點頭:“我去問一下霍爺。”
“好嘞!”
許家娘子臉上的笑意越發的燦爛。
一個婦人一個小娘子,各打着各的小心思。
阿沅是個溫和的性子,而許家娘子是個直爽的性子。木匠鋪離打鐵鋪不過就是離了幾個鋪子,這小半段路中,許家娘子都是與阿沅有說有笑的。
二人行至打鐵鋪的門口,許家娘子說:“我與你說,這妝奁呀,定要做得好看……”
聲音在二人擡頭跨進打鐵鋪子時,看到霍擎懷中抱着一個花裏胡哨的年輕美婦人時候,戛然而止。
阿沅瞪大了雙眸。
許家娘子心底更是震驚。
——霍鐵匠面上看着是個正經人,這私底下竟然是這樣亂來的人!
——說什麽是人家小娘子只想圖銀子圖身子,這根本就是诓騙人家小娘子,不想給小娘子名分的混子!
霍擎怔愣了一息,随即沉着臉色推開跌倒在自己懷中的劉寡婦,冷聲道:“你站好。”
劉寡婦望門口望去,故作紅了臉,羞澀的低下了頭,有一絲說不清楚的暧昧。
阿沅信霍爺不是那等随便的人。可看到霍爺懷中抱了別的女人,心頭上還是像是被人狠狠紮了一針,難受得緊。
随即當着劉寡婦的面看向霍爺,輕聲問:“霍爺,木匠鋪子的娘子邀我去她家中坐坐,我能不能過去?”
阿沅吃住都是霍爺的,還是問他一問。若是霍爺不想她與巷子的人有交集的話,那她只能回了木匠鋪的娘子。
可她這話聽在旁人耳中,就像是膽怯小媳婦在詢問丈夫。
劉寡婦不是槐樹巷的人,且槐樹巷的人也是昨日才知道霍擎和阿沅不是兄妹,而是情人,劉寡婦自然是不知道阿沅的事,所以震驚的瞪大了雙眸。
而一旁的許家娘子聽到小娘子怯怯的問話,卻是更加的确定霍鐵匠是個哄騙小娘子身子卻不想負責的混球!
霍擎目光落在阿沅的身上,沉默了片刻,他點了頭,“去吧。”
阿沅轉身與許家娘子道:“我先回去放下東西,一會再出來。”
小娘子聲音溫溫柔柔的,容易讓人心生好感。許家娘子認為她是被哄騙了,頓時心疼起這小娘子了。
阿沅轉身就從霍擎和劉寡婦身旁低頭垂眸的走過,劉寡婦目光落在她露出的光潔額頭和挺翹的睫羽上,心中五味雜陳。
堵得慌又氣得慌。
她這算不算是被這小蹄子捷足先登了?
阿沅從鋪子進了後院,進去了一會後,霍擎看了眼後面,思索了片刻,道:“我進去一會。”
說着就轉身朝後門大步走去。
鋪子中只剩下許家娘子和劉寡婦面面相觑。許家娘子是知道這劉寡婦的,為人輕浮,四處勾搭。
她忍不住為霍家的小娘子出氣,諷刺道:“有些人着實不要臉,回回跌倒都是往漢子的懷裏倒,還是有主的漢子,這些人的臉皮怎麽就這麽厚呢,你說是不是,劉寡婦?”
劉寡婦頓時被她的暗諷,氣得臉紅脖子粗。想回嘴卻也直接承認了她說的人是自己,只能憋着不理會。
阿沅把菜放進了廚房,轉身就看到了站在廚房門外的霍爺。
想到他剛剛抱了別的女子,阿沅喉嚨間有陣陣酸味上湧,就好似釀了一壇陳年老醋。
酸得嗆人。
“霍爺。”阿沅悶悶的喊了聲。
霍擎道:“我只想問問,買菜的銀錢還夠使嗎?”
阿沅垂眸:“夠的。”
霍擎堵在門口處,阿沅一時出不去,兩人也沒了話可說,氣氛也靜默了下來。
霍擎沉默了半晌,才開口道:“方才我在打鐵,轉身的時候那寡婦就摔了過來,我身旁是爐子,沒法直接把人直接推開。”
若是真推開了,傷了殘了,只怕會賴上。
阿沅聽聞霍爺的話,愣了愣,随即反應過來霍爺是向她解釋他與那寡婦沒有什麽!
心底的陳醋頓時沒了,只剩下滿滿的心喜。
心喜之後,又剩下疑惑。
阿沅擡起眼眸看向霍爺,有些不解:“我知曉霍爺不是那等亂來的人,只是霍爺……為什麽要與我解釋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