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勢力
沈輕別差出去的人回來禀報說,靳語塵再一次去了大梁公主的帳子,心裏不悅的同時也想着對方為何一直約見靳語塵?
這次的狩獵朝中的大臣都來了,她爹當然不例外,內部憂患才能将那些沉在深處的暗礁浮出水面。她想着靳語塵在這場皇位争奪中手裏的籌碼,相國府這邊有兩萬的護城兵,皇宮裏的禁軍五千,傅家人手裏一半南北軍兵力,投奔在九皇子的陣營,各二品以下的将領手裏各自領着數量不多不少的兵力,其中留在京城的一大部分是九皇子那邊的人,邊境的多為林将軍帶領效忠皇上的,怎麽看靳語塵都處于劣勢,但靳語塵卻一副從容淡定的模樣,想到南下一趟靳語塵的做法,他肯定是給自己留了一手的,況且最讓她看不透深淺的裴元瑾這個人,居然也是靳語塵這邊的,靳語塵究竟藏了多少她不知道的勢力?
靳語塵剛回帳子不久,就有相府的丫鬟來帳中,請他過去沈輕別那邊,靳語塵真是連自己帳中的茶水都沒飲一口,便又要出去沈輕別那兒。
不過本以為這次沈輕別又要再一次醋意大發的懲罰他,但現實好像不是這樣,她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見自己來後,還刻意秉退了帳中所有下人,守在門口不讓閑雜人等進入。
“阿塵,你跟我說實話,你手裏究竟有哪些籌碼?”沈輕別坐在椅子上,眼神在忽閃忽閃的燭火下,有些閃爍。
靳語塵走上前去,走到她跟前站立,居高臨下的姿勢:“什麽都沒有哦,我只是個沒用的皇子,虛名的王爺,什麽都不是。”處于某種不安,他不敢将自己手裏的底牌全部亮出去,哪怕這個人是沈輕別。
對方直直注視着他的眼底,對視良久都不說話,靳語塵早就學會怎樣直視這樣的目光了,他是一個任何時候都能面不改色撒謊的人。
“真的……什麽都沒有嗎?”沈輕別再次向他确認了一遍,語氣裏充滿了失落。
靳語塵笑得慘淡:“不論是朝堂還是後宮,我都一無所有,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沈輕別低下頭,眼裏的悲傷怎麽都掩飾不住,這句話拿去哄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确實還能哄騙過去,可是就連自己他也還是不信的嗎?什麽都沒有,怎麽可能,他眼底的野心和殘酷,他不可能不在意皇位,一旦有了争搶皇位的心,怎麽可能會真的一無所有?
她低着頭,靳語塵看不見她的表情,心裏卻生起一陣無奈和酸澀,不管怎麽樣他都不能将自己全部暴露出去,不然他身份曝光的那一天,他就真的完了。
他想擡起手來輕輕拍一拍她的肩膀,哪怕是再想一個天衣無縫的謊言,再說一句天花亂墜的花言巧語都可以,至少她不會這樣難過,可他做不到,只能安靜的站在她跟前,一言不發。
“阿塵總是能将所有的事都安排的很好,能随機應對任何不在計劃之內的突發事件,似乎沒有我的幫忙,阿塵也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東西。”沈輕別擡起頭,眼裏什麽都沒有,一片虛無和淡漠。
靳語塵想說不是的,但他開不了口,現實哪會像他想像中那樣順利呢?每走的任何一步都是如芒在背,他身上薄弱的防備,一旦被人發現就會面臨被趕盡殺絕的危險,這裏不會有人因為顧忌他是皇子而忌憚皇室不敢殺他,靳薛帆手裏的勢力越大,就越不會顧忌後果,要是真的覺得他這個外表看上去什麽都沒有的皇子很蹊跷,大可直接派自己手底下的死侍殺了自己,一個剛從宗人府出來的廢子罷了,死了就死了。他現在手上握着的棋子都還萬分的不穩定,馬上又面臨着被逼着暴露出來,現在的他就是進退維谷。
這些事怎麽能讓沈輕別知道?沈輕別越是不知道自己的底,就越不會做出什麽動作來,這樣到時候出事了,相府就能全身而退。南下一帶許多被籠在一張巨網裏的貪污賄賂,他已經深陷其中了,他身上背着不知道多少條的死罪,必要的時候,他也會準備好一紙修書,徹底撇開和相府的關系,這樣死的時候,不會連累到沈輕別。
“我要是真像你說的這般厲害就好了。”靳語塵彎腰,捧起沈輕別的臉,“天家人無情,我希望輕別你不要過多的摻合進來。”
“你就那麽不信任我?”沈輕別拿下他的手,皺起眉頭,“不管發生了什麽,我都希望可以跟你一同進退,況且你的情況不是真的糟糕到沒有一點翻盤的可能,告訴我你的籌碼,秋狩一過,大局已定。”
靳語塵後退幾步,臉上又挂上了他最擅長的溫和的笑容:“輕別,我只做過這一件好事,你要好好的。”
“靳語塵!”沈輕別失聲。
“我總算是能為你做什麽了,輕別,我還是欠你太多。”靳語塵一步一步往後退,臉上的笑容還是那麽熟悉那麽溫柔,“太晚了,我回去了。”
看着已經消失不見的靳語塵,沈輕別第一次感到無力,她開始自己以前從未做過的假設,要是靳語塵不是皇家的人該多好……
腦中突然被這句話狠狠擊中,靳語塵他們一家本就不是皇家的人,先皇和一部分皇子一同戰死在沙場上,那時候回來的靳鳴佐和傅世國還有自己的父親沈複南,帶着先皇的遺體和遺诏,讓靳鳴佐登上了帝位,更是在半年時間內以各種理由殺死了先皇留在京城的其餘皇子,靳鳴佐異姓的皇位便坐的更加順理成章,雖然并沒有更改國號,但先皇死在戰場上将皇位傳給一個異姓的人,怎麽想都很奇怪。
明明不是皇家人,但靳語塵的思維和心性,簡直就是從小就學習帝王術的人才會有的,可那個時候靳家還只是一品官職的将軍府,靳語塵私下學帝王術——那是大逆不道的事!
沈輕別隐隐約約感受到那些陳年舊事的蹊跷之處,甚至連陳國公府的慘案也蹊跷連連……
翌日,一場皇家狩獵就此展開。
文官有不會騎馬的,便留在一邊觀望,武将紛紛跨上屬于自己的愛馬,就連赫連明珠也不甘示弱,一身輕便的裝束,身邊的宋禾也伴她左右,看起來同樣意氣風發。
靳語塵也不甘示弱,一道加入進去,雖說他身子骨弱,但他年少時也在軍營呆過一年的時間,難得的一次活絡筋骨,他自然不會落下。
靳鳴佐看了看身邊準備好的衆人,傅柏也處其中,說道:“這場子裏面有成千上萬的野味,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游的,應有盡有,不若我們來一場比試,日落後參賽者來這裏集合,誰獵到的野味最多,誰就是獲勝的那一方,朕自當有大賞,誰要報名參賽?”
靳鳴佐以前是大将軍,他的兒子都不會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身手都很不錯,自己父皇開展的比賽,他們這些做兒子的自然要參與。靳語塵最先參與,二皇子和九皇子立馬居上。
赫連明珠也十分歡快期待:“不知皇上也可允我一介女流加入這場比賽中?”
“豈有不允的道理。”靳鳴佐的口氣聽起來有些責怪的意思,“要是公主你回了大梁,跟你那父皇說你在安慶連個比賽都不讓參加,指不定你父皇要怎麽說朕的不好了。”
“皇上說笑了,我父皇要怪也是怪我太過自大,怎會怪到皇上頭上來?”赫連明珠笑着,有些不好意思。
靳鳴佐夾了夾馬肚子:“好了,莫要再客套下去了,難得能盡情放縱一次,公主要是不覺得我們幾個大男人欺負公主一個女人,就盡管來。我們現在就開始,每個人的箭矢上都綁了不同顏色的布條,射中的獵物等會會有專門的人過來計數,大家只管盡興狩獵!”說完便狠狠抽了馬屁股一下,朝遠處奔去,跟着靳鳴佐身後的,是一些官職小的将領。
靳薛帆當然也不示弱,帶了自己手底下的一些副将跑了出去,只有靳海宴和靳語塵,身後跟着一些雜兵。
靳語塵身子骨在幾個兄弟中算得上是最弱的,比賽不過也是為了順靳鳴佐的心,至于他能打到多少獵物,恐怕期望不能太高,跑了一會後便回頭對那些跟着的雜兵說道:“你們不用再跟着本王了,本王等會會自己帶獵物回來,你們就在四周活動,集合的時候再回去。”
“是。”衆人聽令,四處散開,但手上的弓矢都綁着代表靳語塵這一方的布條,怎麽可能讓四皇子真的一個人去打獵?
打發走侍衛,靳語塵駕着馬往深處走,他記得圍場裏好像有湖泊來着的,找了一大會終于來到一個大湖泊那裏,他從馬背上跳下來,挽起袖子和褲腿,“撲通”一聲跳進湖泊中去了。
沈輕別愛吃野味魚,他記得來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