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薄情
裴元瑾到了相府後,便被下人引至書房,沈複南和靳語塵都在裏面等候他多時了。
沈複南其實很在意靳語塵額頭上的傷口如何而來,但對方顯然沒有想要談及此事的想法,一直到裴元瑾來都說着一些其他不相幹的事,直到裴元瑾的到來,便将話題轉向了案子,沈複南便也不在意靳語塵額頭上的傷了。
裴元瑾受邀坐在離二人很近的椅子上,說道:“看來事情是辦好了,明日四皇子怎麽說都可以。”
靳語塵滿意的點點頭:“很好。”
沈複南十分不滿她們這樣打啞迷,弄得他心裏很不安:“查到了什麽便說出來,還怕老夫會從中作梗嗎”靳語塵知道沈複南心裏不好想,她也準備好了給沈複南的說辭:“真相出來了,殺掉秋判的是李宗年,宮裏死的那些人就是想拉張中景和李宗年下馬的仇家請的賞金獵殺手幹的,為的就是扯出四年前兩個人參與叛國案的證據,然後處死他們。”
沈複南還是有些地方不能明白,裴元瑾解釋道:“找替罪羊需要證據,四年前出現在陳國公手上的安慶國邊境布防圖在李宗年家裏找到了,只有一半,四皇子叫我們明面上去拜訪兩位大臣,然後他好方便潛入調查,發現在李宗年的書房秘閣裏面的半張布防圖,但是卻是在原來的基礎上有做過修改的,四皇子拿給我看的時候我便記下這半張,回去畫出來問了宮裏的侍衛大統領,他說那是他們上一次打仗的時候,就是用的這個陣型,李宗年那裏只有一半,那另一半就有可能在張中景那裏,這些東西要是被明天皇上派出的禁軍搜到了,就是企圖叛國的死罪。”
“可不會有人那麽蠢,把這麽威脅的東西留在身上,一般都會一把火燒掉,這一看就是栽贓嫁禍,皇上和其他大臣們不會信服的。”沈複南掂量着,“而且這事看來李宗年和張中景是跟兇手背了鍋的,那麽真正的幕後黑手會是誰?”
“不管他們信不信,我們只需要讓李宗年和張中景自己親口承認,簽字畫押就可以了,至于真兇……”靳語塵拉長語調,“可是個不能查的人。”
沈複南恍然大悟:“你是說兇手是……怎麽可能!”
靳語塵悠然端起茶杯小飲一口:“相國大人,這是皇家的事了,你怕是不好知道的太多。總之案子就這樣結了,父皇想讓我明天就把真相公諸于世,畢竟這事……鬧得有些久了。”
沈複南适可而止的不再過問,當靳語塵提到“皇家”二個字的時候,他就知道這案子的真相不可能會想他們剛才說的那樣簡單,這其間一點牽扯到了很深厚的根基,不是他可以妄想□□的。
眼看着氣氛陷入一抹微妙沉重,裴元瑾起身作揖:“時辰不早了,下官該回去了。”
裴元瑾一直是個懂的明哲保身的聰明人,看出這案子不像表面上那樣簡單後,就一定會站在他們這一隊,涉及案子的都知道李宗年張中景背了鍋,但能讓相國大人都不敢插手的事,還有誰敢不知天高地厚的繼續查?
不與朝中各一派交好,不和任何一派糾紛,這便是裴元瑾的為官之道,日後若是哪一方得了勢,都不會為難于他。
沈複南連忙起身挽留:“府上準備了晚膳,裴大人何不用完晚膳再走,今日裴大人要是餓着肚子回了府,傳出去就要說我相國府不懂得待客之道,竟是連頓飯都舍不得給客人吃。”
“也只是些閑言碎語罷了,相國大人不必在意那些。”裴元瑾再次俯身,“下官向來孤僻,一個人用膳也成了習慣,實在不願到人多熱鬧的地方久留,恕下官無禮,下官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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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裴大人……”沈複南還想要開口挽留,可人已經快速離開了,他又實在不好強做挽留,只得呆在原地,嘆了口氣,“看來這裴元瑾,是無論無何都拉攏不過來的主。”
“他不站我們這邊,也不站對立的那一邊,情況不也不差嗎?”
“那倒是,相國府的條件不比其他人差,若是連本相都拒絕了的話,那就是真的沒有站在哪一邊的心思,就不是我們的敵人。”
“裴元瑾倒是塊香馍馍,只可惜誰都吃不到。”靳語塵玩味的笑起來。
“唉……”沈複南唏噓一陣,“那四皇子是願意留下來用完膳再走的吧?可不要再來一個駁了老夫的面子啊。”
靳語塵搖搖頭:“當然不會這般,用完膳後還打算找相國大人的千金敘談一會兒,相國大人可準?”
怎麽會不準?沈複南現在是極其看好這個未來女婿,将來一定能有很大的成就。現在想要和自己女兒多相處一會那是好事,況且輕別又那樣傾心與他,等幫他把太子之位奪過來,那沈輕別就是未來的太子妃,再大膽假設一下,可能還會是安慶國未來的皇後,那女兒這一輩子都會很幸福。
“四皇子這般挂心于小女,是小女的榮幸。”沈複南笑着,當然同意了。
。沈輕別實在不好靜坐着不說話了,這人自晚膳時便一直盯着自己看,那目光深情而又溫和,每每兩人一對視,他都會揚起嘴角朝着她笑,弄得她在用膳期間極其不自然,現在跟着她回了她的房間,一路上都不說一句話,就是看着她,目光很柔和。
“輕別,”靳語塵出聲,正好打斷了沈輕別即将要開口說的話,“我總是這樣毫不顧忌的往你的閨房跑,你會不會覺得我浪蕩?不懂禮儀規矩?”
沈輕別瞥他一眼:“你也知道我的閨房是不可以這般進的。”
靳語塵傻傻笑起來:“我很慶幸,九歲那年我同父皇一起進宮參加先皇的壽宴,那天我看見你在那麽多重臣面前淡定從容的做詩,我那個時候就在想,這小丫頭,臉皮不是一般的厚,竟敢在那麽多滿腹經綸的老古董面前賣弄文采,不怕做出的詩粗鄙,惹人笑話。可誰知你竟然做了首打油詩,很好的避開了詩書上面的不足,做出來的詩,也有趣的緊,充滿了京城人的地道風俗,還巧妙的參雜了京城裏老商鋪那兒的方言,明明是高牆裏面的小姑娘,竟有這份感觸和認識,輕別不愧被稱為江南一帶的才女,兒時便有這般心思和氣度,所有關于你的贊美,都不誇張,輕別當真是這樣優秀的女子。”
“你那時竟在心裏面罵我不識好歹?”沈輕別過濾掉靳語塵後面所有贊美自己的話,揪着這句不放,“想不到阿塵那時候,這麽看不起我。”
靳語塵握住她的手:“輕別,安和郡主是先皇給你的封號,後來我父皇登基,我那時候異常恐懼,我怕父皇會對你做什麽,好在父皇看重相國大人,對你也算好。”
“皇上能對我做什麽?沈家和那件事……”沈輕別不好說陳國公的事,怕引起靳語塵心裏不快,但靳語塵此時看上去真的有些患得患失,這是怎麽了?
“輕別那樣惹人喜歡,而父皇那時候根基不穩,我怕他為了拿到相國手裏的兵權,喪心病狂的想娶你。”
“噓……”沈輕別伸手抵住他的唇,面色沉重,“即使你是皇子,也不可用這樣的詞彙來形容那個最高權位上的人。”
靳語塵聽話的閉上嘴,但卻抓住了沈輕別放在自己唇上的手,情不自禁的吻了一下。
出于本能反應伸出手的沈輕別在對方抓住自己的手之後才覺得不對,靳語塵軟軟的唇印在她手心,一股酥麻的感覺貫徹全身,整個人都因為這個吻而戰栗,她用力想要将手收回來,可靳語塵緊緊握着,不讓她收回去。
“阿塵,你做什麽……”沈輕別面若桃花,“還不快些放手。”
靳語塵突然全身都戰栗了一下子,眼裏的迷情快速消散,他緩緩放開沈輕別的手,偏過身子坐正了懊惱,他剛才在做什麽?
“阿塵……”沈輕別發現對方有些冷下來的臉,思忖着難道是自己剛才的舉動惹得他不開心了?
“天色不早了,我再待下去會有損你的名節,我回去了。”靳語塵站起身,他從剛才就不對勁,為什麽他會在這人面前把什麽防備都放下來?就連說的話也有些失控,他不敢再多做逗留,他必須要快點脫身。
還沒走到門口,身後就撞來一個香軟而溫熱的身體,沈輕別自後環住他的腰:“你生氣了嗎?其實我不是不喜歡阿塵你這樣,我只是……我只是有些害羞……我很喜歡阿塵這樣的……”說話聲音越來越小,想必身後這人的臉定是紅的沒法見人了。
靳語塵真的不明白,為什麽在外人看起來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沈輕別,待人疏離冷漠的沈輕別,為什麽要這般傾心于一個他虛構出來的自己,說到底沈輕別喜歡的也不是真正的他,而是他僞裝出來的四皇子而已,他覺得自己大概是這個世上最優秀的戲子了。
不知為何,靳語塵覺得心裏有些煩躁,他掰開沈輕別的手,沒回頭,背對着她說道:“我沒生你的氣,我是真的該走了。”說完他便毫不在意的走了,都沒回頭看一下。
沈輕別卻是紅了眼睛,她等了四年,每到思念他而難自已的時候,她就會忍不住去宗人府看一看他,他的眉眼,他的聲音,他的一舉一動無一不牽動着她的內心。
如今他好不容易獲得了自由,第一個想到來見自己,沒想到卻被自己關在了門外,受了好久的凍;用膳時他那般盡心盡力的給自己夾菜,而自己卻總怪他不正經;就連剛剛他那樣柔情滿滿的握住自己的手,她也這般抗拒……
是她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