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星光熠熠, 大喜日子,院落依稀有幾道笑鬧聲穿過門扉躍進來,猶如圓潤小巧的石子“撲通”一聲落進平湖, 泛起一層又一層細微漣漪。
內室充斥着洋洋喜氣, 新娘子安安靜靜坐在床沿,烏黑秀發披散如瀑, 眸若星子, 臉頰白嫩泛粉,上身挺直,雙手無辜無措地交疊, 櫻唇微抿,于平靜處洩出三分誘人的期待羞澀。
褪去火紅織金的嫁衣, 餘下一身白,裏衣輕薄雪白, 貼在嬌軟柔嫩的肌膚,柔柔軟軟的烏發恍若流水慵懶淌過綿延雪山, 似遮似掩,勾勒出窈窕身段。
空氣彌漫着沐浴的清香以及少女由內散發的靜谧花香。
是蘇玙再熟悉不過的味道。
她玉帶白袍地邁進門,發尾纏綿着些微濕氣,細小的水珠順着劉海攀沿過眉峰, 眼睛輕眨, 用內力蒸發淨溫溫軟軟的水氣, 喉嚨發緊,只朝床榻看了一眼, 就勾出滿身邪.欲。
端坐榻沿的少女聞聲矜持美好地擡起頭,下颌的美人溝映在搖曳的燭光喜氣,唇瓣微張, 齒貝輕喚,“阿玙。”
蘇玙被她喊得身子一震,頭腦似清明似昏昏,起先勾起的邪肆煙消雲散,她吞咽口水,狀若漫不經心地走過去,實則腿腳仿佛一瞬不是自個的,走得輕飄滑稽,偏偏她還自诩莊持穩重。
“噗嗤。”
一聲笑。
蘇玙臉色發窘,無可奈何、萬分寵溺地挑眉看去,少女眉眼如春日嬌妍鮮花綻放,紅唇微揚,便如花瓣被春風吹拂舒展,抖落一地芬芳。以手掩唇,單薄身子笑得輕顫,明媚燦爛,暈出女兒家的妩媚風流。
看得蘇玙移不開眼。
新婚夜被心上人取笑了,蘇玙回過味來反應也大氣得很。
沒法子不緊張啊。她撓撓頭,俊朗裏帶着生澀的憨氣,人生頭一回娶妻,她能有這樣“穩重”的表現已經不錯了。
她眼神幽怨,近至床榻,白皙的雙手拄在膝蓋,彎腰看她的愛妻,“還笑?有那麽好笑嗎?”
少女面染桃花色,兩瓣唇也染了桃花色,眸光潋滟,晃晃悠悠盛着一池春水,嗓音比畫眉鳥的叫聲還好聽,清稚滿了情韻,“沒法子不笑呀。”
她尾音上揚,無辜地好似眼前這人欺負了她。頭也微仰,嬌嫩的下颌輕擡,睫毛如鴉羽拂過萬裏湖泊,生生攪得蘇玙呼吸亂了半拍。
她掌心開始滲汗,癡癡地凝望投過來的那雙眼,她向來知道少女眼睛漂亮。
從前目盲時便得了她百般疼惜,如今眼睛痊愈,這雙眼睛裝得下日月山河,裝得下白晝黃昏,尋常被她看上一眼都覺是莫大的恩賜,而今專注依賴癡纏地望過來,便好像蘇玙這個渾人是她人生的全部。
蘇玙沒來由的生出感動,她怔在那,再是癡迷情切也曉得她的姑娘緊張了。所有的緊張化在輕輕軟軟的笑聲,正如她緊張了,走兩步路都能走得滑稽。
她心裏生出躁.意,話沒說出口,先不争氣地小心翼翼吞咽口水。
喉嚨發出的細弱聲響再是被壓抑克制,也瞞不過彼時一身仙骨的少女。世人常說仙凡有別,然少女“超凡脫俗”後最大的夢想仍是嫁予蘇玙為妻。
新人婚房內,聽到那細細淺淺的吞咽聲,她心口重重一跳,心尖又酥又癢,臉頰快速升起示弱般的紅暈。情愛,是世間最美最純的胭脂,它裝飾了少女悸.動撲通跳躍的心。
以至開嗓,音色都染了醉人的綿軟,“阿玙,仰起頭來。”
蘇玙傻呆呆地僵持着一個姿勢,掌心細汗浸在膝蓋間的精致料子,一個細膩矜持的吻徑直落在喉骨,透過唇瓣與脖頸肌膚的親密接觸,少女能清晰感知她喉嚨的聳.動,她愛極了這種情不自禁。
一個如花瓣飄落的吻,來去如風。蘇玙睜開眼,不滿足地盯着少女潤澤流光的唇,她慢騰騰站起身。從始至終眸光都未轉移。
薛靈渺被她看得又羞又喜,眉目彎彎,藏着這時節應有的小羞澀,“還沒看夠麽?”
蘇玙扯了扯裏衣交領,老實道:“看不夠。”
少女害羞地看她一眼,想說“長夜漫漫總能看夠的”,腦海畫面一閃,腿腳發軟,又羞于說出口。
蘇玙驚訝地揉了揉眼睛,定睛再去看時,萦繞在少女身側的瑩白亮光一晃而逝,她自是曉得她的妻身上發生了凡人難以窺測的變化,正如身處在她半步之距,她能感受到暖融融的氣息包裹着她,如被抱在懷中,深陷花海,極近愛寵。
手指不自覺劃過脖頸喉骨,這是她方才吻過的地方。蘇玙耳朵紅紅,側過身不去看明媚如春的少女,擡腿走到桌前端起酒壺倒了杯,酒水遞到唇邊,她回眸問道:“不介意罷?”
薛靈渺被她忽如其來的客套打得措手不及,淌在眉目間的嬌羞一滞,很快搖頭,“怎會?”
蘇玙被她眼底流露的黯然弄得手腕輕晃,杯中酒險些漾出來,顧不得飲酒,她将金杯果斷放回桌子,折身坐在她身側,手臂下意識攬了她瘦削如玉的薄肩,“怎麽了?又在胡思亂想什麽?”
突然的親近,被往日熟悉的氣息籠罩,薛靈渺放松地倚靠在她懷,如水的眸蕩漾開纏綿的水波,“阿玙,你千萬別…別和我客氣。”
她習慣了她的放縱肆意,習慣了她偶爾的使壞風流,她眸子輕晃,晃得蘇玙身心都跟着軟了,“沒和你客氣。”她笑,“是怕唐突了你。”
平日裏再怎樣任性妄為,今時不同往日,她們是名正言順的妻妻了。她總要照顧她全部的感受。
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她頓了頓,将人摟得更緊,“我喝兩杯酒壯壯膽子,再……”蘇玙俏臉微紅,偷偷和她咬耳朵。
薛靈渺聽得呼吸不穩,這才知道自己之前是想岔了,阿玙哪裏是和她客氣,這……這分明是不打算和她客氣。
她眼波流轉,看向置于桌子的酒杯,素手輕招,金杯飛至兩人眼前。
這一手隔空取物蘇玙自己也能做到,區別于仙法和凡俗武道,她看得啧啧稱奇,“靈渺是越來越厲害了。”
“還好。”被心上人誇獎了,少女紅着耳根手臂環上她瘦腰,“我也要喝。”
蘇玙眸眼登時深邃如幽谷深潭,手執金杯,酒水入喉,繼而眼睛含笑低頭反哺回去。
連綿醇厚的酒香流過唇齒,酒不醉人人自醉。
……
三歲的李玥學着女人的樣子耳朵貼在門上,左等右等,房間一片寂靜,沒有任何聲響漏出來,她失望地嘟着嘴,打小的聰明勁使她小聲道:“怎麽回事?師父和師娘是睡了嘛?”
她聽別人說,洞房不都是熱熱鬧鬧的嗎?怎麽到了師父這……
她人小,不懂這些彎彎繞繞,心裏笑話師父是個貪睡的小花貓,想歸想,絕不敢吐露出口。
阮大師摸着下巴,右手撈了小孩腰肢來到緊閉的花窗下,窗子按理說比門更靠近,沒道理一丁點聲都聽不到。是她聾了,還是裏面的人真就大眼盯小眼打算虛度春宵?
郎情妾意,縱使纏綿一夜都不為過,她不死心地搬了石頭站上去,耳朵支楞着,等了半晌真就聽了滿耳朵無聲寂寞。
“沒道理呀……”
先前熱烈喊着“鬧洞房”的小燕王失了興致,還打算看師父的熱鬧呢。她一臉不開心地背着小手打算離開,扭頭才發現有更多的人探頭探腦地聽風聲。
考慮到師父“睡”了,她手指貼在唇瓣,“噓——”
被“噓”了一臉的人們:“……”
“師父和師娘已經睡了,沒熱鬧看啦,都散開罷。”
然後大模大樣地走開,走了幾步累了,被侍婢抱着離開。
晏術和寧晝等人一頭霧水地貓在牆角,晏術“嘶”了一聲,心裏像被貓爪子撓了似的,“阿玙做什麽呢?!”
她們來都來了,聲都不給聽的嘛!誰家洞房花燭這麽安靜?怪哉怪哉,這根本不像阿玙能做出來的呀。哪怕阿玙忍得住,那新娘子……
晏術拍拍發紅的臉頰,沒防備身後傳來一聲清咳。
她跟着寧晝一行人回頭,月光下,五公主好整以暇地笑看着她,“晏公子在想什麽呢?”
有什麽比得上蹲人家牆角被未婚妻逮住更可恥的?怕她誤會,晏術連連擺手,“沒沒沒,這就走這就走。”
萱柔公主沖她低柔一笑,晏術頭皮都跟着發麻,慌不擇路地跑開。
寧晝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理了理微皺的衣衫,同五公主恭敬行禮,而後拉扯上邊城四少急忙告辭。
烏泱泱的一群人零零散散只剩下阮禮和萱柔。兩人互看一眼,各自占據了花窗左右,不死心地等了半刻鐘,萱柔公主拍拍手,笑着與阮大師告別。
剩下不信邪的阮禮枯守花窗,內室燈還亮着,怎麽就半點聲響不曾漏出來?
她懶洋洋地靠在牆面,仰頭望月,驀地生出一聲感嘆,小師妹不會專程防着她們罷?
以師妹從師父那接受的傳承,隔絕空間自成屏障算不得難事,她笑得暧.昧,看了眼燈火通明的內室,心道,防備至此,裏面不定鬧得多兇呢。
“小師妹還真是愛害羞……”想明白後,阮禮徹底死了心,誰讓小師妹臉皮薄呢。鬧都不準鬧,聽也不準聽。她慢悠悠走遠。
內室,經歷了激烈羞人的情.動,空氣纏繞着迷人的花香,仿佛從肌理滲透出的香氣,純淨,熾熱。紗帳輕撩,露出床榻內的一角。
少女失神仰卧,眼底蒙着濃郁水霧,如一朵花被愛憐,被揉.碎,濃霧乍然被撥弄開,纖細的身子彎出好看的弧度,她吸了口涼氣,壓抑着喉嚨,眼尾淚花破碎。
感受到她一瞬的僵硬,蘇玙從百忙之中擡起頭,對上一雙極盡惹人憐惜的淚眼,心陡然慌了起來,“怎、怎麽了?”
“抱…抱抱我,阿玙,和我說說話……”
她嗓音微啞,嬌弱地恍惚要碎開,唬得蘇玙竟是什麽心思都不敢有了,忙不疊湊過去攬了她身子,“不哭不哭,好阿喵……”
首次坦誠相對,便被折騰地失了魂,薛靈渺對她又愛又恨,待埋在她懷裏哭夠了,那恨又全都成了愛。
微咬着唇,靈魂深處的空虛徐徐闖進來,頗有點食髓知味的羞赧,她紅着臉,小聲撒嬌,“我、我表現的好不好?”
蘇玙一愣,被她這副模樣看得蹭得一下像是燒了起來,她喃喃道:“是好…還是不好呢?”
然後被讨好地“咬”了口,“只能是好。”
蘇玙被她霸道的架勢逗得失笑,借着通明燈光一寸寸看她,往日隔靴搔癢從未見識過她真正的美,而今見了,還得按捺着洶湧的瘋狂。
舌尖舔.舐着牙齒,回味着之前的放縱甜蜜,她眸光溫暖,“乖,別動,我看看。”
“嗯……”薛靈渺羞得閉了眼。沒什麽不能看的。
招搖于春風的嬌花,誰舍得傷了她呢?好在少女一身被九天玄雷淬煉從而解開封禁的仙骨,便是刀斧加身都不見得會留下痕跡,然而她在蘇玙眼裏仍舊是需要被好生呵護的。
少女面色紅潤地咬緊牙關,敏感柔情,禁不起幾多觸碰。頭顱輕輕後仰,身子陷進綿軟床榻,蘇玙尚未檢查的徹底,指尖便淋了噴薄的春.露。
露水清澈如泉,香氣四溢。
少女看着心上人呆然的神情,羞得想要躲起來。
蘇玙反應過來,人早已裹好錦被側身背對她吟吟欲泣,她喉嚨幹得厲害,伏身逗弄,“這麽喜歡?”
惱羞成怒的女孩子汗水沾濕額頭碎發,埋在錦被小聲打着哭嗝,“我好…好不争氣,你不要…不要再逗我了……”
蘇玙渾身解數還沒使出來,才哪到哪兒人就哭成這樣,又是一頓溫言軟語,哄了半宿,脾氣向來好的人竟是怎麽也不肯配合,“我、我要睡了。”她親了親蘇玙側頸,權作安撫。
得了便宜還賣乖,蘇玙也不是強迫人的性子,憐惜她愈甚,“睡吧,我們還有一輩子那麽長。”
不止是一輩子。少女親昵地望進她雙眸,“那我睡了?”
蘇玙欲言又止,彈指滅了燭火,大被同眠。
……
作者有話要說:人生初體驗,薛阿喵又羞,又氣,又窘,總之就是哭唧唧。舒服也哭,不舒服也哭(咳。)
.感謝在2020-10-30 19:43:02~2020-11-08 18:35: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胖路、知魚、很煩很暴躁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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