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更
顧沉砺難以置信地看着半空中那抹清隽的身影。
好似神明降世, 救他于危難之中。
原來,這世上真的會有一人,站在他身前, 護他。
而非是站在對面,指責與辱罵。
從前是奢望,如今成了真。
顧沉砺感受到胸膛的心劇烈地跳動着, 皆因身前護着他的那個仙尊。
銀塵面容扭曲,憎恨地望着銀白的仙尊, 忽的露出個笑來:“容暮霜, 你果然還是來了。”
容暮霜眸光冷冽, 望向不遠處的銀塵, 仿佛在看一個死人:“先前你為了殺本尊,潛入知行山殺害青荇峰諸多弟子, 如今又要殺我徒兒,魔頭, 報上名來,本尊今日送你去見閻王。”
銀塵聞言, 眉心大蹙, 他近乎癫狂地問:“怎麽,你不記得我了?”
容暮霜神情不變, 淡淡看了他一眼, 睥睨衆生般道:“本尊不記醜東西。”
銀塵臉上的表情都僵了一瞬, 随即狀似無意地笑了笑:“你一定要激怒我嗎?你知道激怒我的下場可不是你能想象的。”
容暮霜懶得同他多說, 手中澹月劍凝聚靈力,蘊着皓月夾着清雪,朝那黑霧籠罩的魔斬去。
白瞿呆愣地看着容暮霜劍勢如虹,眼中有淚花微閃, 他的暮霜師弟,那個曾經的天之驕子,似乎又回來了。
“白瞿!暮霜不見了,是不是在你那?!”
白瞿耳邊響起邱懷寒的千裏傳音,語氣十分焦急。
白瞿連忙回話:“是在我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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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懷寒單方面斷了千裏傳音,估計又得趕過來了。
白瞿分出精力來,手中山重浩渺劍分成無數把小劍,劍陣将魔族的小喽啰全部鎖定,一道道幻影劍劃破蒼穹,魔族衆人皆在劍下灰飛煙滅。
顧沉砺擔憂地望着半空中,容暮霜已經被銀塵的魔氣包圍,從外面看已然看不見容暮霜與銀塵的身影,只有那黑霧中偶爾閃出幾道銀光,證明裏面兩人打的兇狠。
顧沉砺感受着清冷純粹的靈力溢散開來,師尊他…靈力并未痊愈。
顧沉砺眉心蹙起,以他如今的修為,還是看不清那黑霧中發生了什麽,雙手不知何時已經緊握成拳。
“暮霜呢?!”
邱懷寒沒一會兒便到了,他的目光直接鎖定在半空中那一團濃郁的黑霧上。
黑霧中偶爾透出兩道銀光。
邱懷寒感受到了容暮霜的靈力,手中召出滄溟劍,運起靈力就要去破開那黑霧。
沒等他出手,半空中的黑霧從內顯現出無數道裂縫,砰的一聲炸了開來,黑霧化作實質,猶如碎片落了下來,好似下了一場黑雨。
邱懷寒随手化出一道結界,在諸位弟子頭頂,擋住了魔氣的侵襲。
在這些黑霧碎片之中,夾雜了一道純白的身影,如同折了翅膀的白鶴,從高空墜下。
顧沉砺瞳孔一縮,飛身而起将那道破碎的白色身影接在懷裏,穩穩落在地上。
與此同時還有一道灰色身影,直直砸在地上,驚起塵土飛揚。
銀塵猛地噴出一口血來,憤恨地看着容暮霜,最終化為一縷灰煙,消失在原地。
白瞿眸光一凝:“我去追他!”
随即禦劍沖出來結界。
顧沉砺眼看着懷裏的容暮霜不斷從口中溢出鮮血,一大片一大片血跡染紅了白袍,将十瓣金蓮暈成妖冶的曼珠沙華。
“師尊,師尊…”
顧沉砺握着容暮霜纖細的手腕,不斷地輸送着靈力,可他的靈力此刻不論如何都進不去容暮霜的體內,反而讓容暮霜更加痛苦。
顧沉砺只好收了靈力,邱懷寒連忙道:“快,将你師尊帶回知行山,找阮當歸去!”
顧沉砺點頭,剛要運起靈力,朝知行山而去,卻聽見懷裏的人微弱的聲音:“阿沉…”
“師尊?”顧沉砺便定在原地沒再動了,生怕動一下,師尊便哪裏難受。
容暮霜本想擡手,只是實在沒什麽力氣,銀光一閃而逝,地上多了一把劍,銀白的劍上刻着兩個娟秀小字。
碎玉。
容暮霜看着顧沉砺,聲音微弱,顧沉砺卻聽了個清清楚楚。
“碎玉劍,別再弄丢了。”
顧沉砺看着在他懷中昏死過去的容暮霜,不知為何,突然淚如雨下。
這麽好的師尊,他是如何舍得,一瓶藥害得他痛了一晚上,險些喪命。
如何舍得,遺憾當初沒能殺了他。
如何舍得,恨他怨他。
顧沉砺沒有耽擱太久,禦劍帶着容暮霜朝知行山而去,他将靈力運轉到極致,将身上能用的靈力都用了,原本一天的路程生生被他縮短到了兩個時辰。
顧沉砺抱着容暮霜匆匆趕到青荇峰,阮當歸看着如同從血池裏撈出來的容暮霜,眼珠子快掉出來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趺椿嵴庋的!
“啊,我的師弟啊
顧沉砺将人輕輕放在床榻上,頭也不回道:“阮師叔,你快給師尊看看。”
阮當歸自然不用他來說,握着容暮霜的手腕,靈力探了進去。
沒多久,阮當歸像是被什麽東西紮到了一般,猛地松開了手,顧沉砺見勢不對連忙接住容暮霜落下的手,以免磕到床榻上。
顧沉砺緊張地問:“阮師叔,怎麽了?”
阮當歸看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握住手腕,漲紅了臉,極力對抗着什麽。
忽然,他指尖溢出一道道黑氣,絲絲縷縷從體內冒出來,阮當歸一道靈力打過去,将黑氣揮散。
阮當歸一臉凝重地問顧沉砺:“你師尊和大魔動手了?”
顧沉砺點頭:“就是那個灰袍人。”
阮當歸望着床榻上唇色近乎透明的雪白仙尊,搖了搖頭:“完了完了,師弟體內現在全是魔氣,我的靈力一探入,魔氣就會順着靈力進到我體內,我根本無法替師弟療傷…”
顧沉砺皺眉,床榻上的容暮霜許是被魔氣折磨,又将自己縮成一團,小聲嗚咽起來。
看得顧沉砺恨不能以身相替。
“阮師叔,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阮當歸抿了抿嘴巴,幹巴巴道:“魔氣侵蝕非同小可,我這裏雖然研究出幾顆洗靈丹,但是服下洗靈丹無異于将修道者的經脈泡進藥水裏,痛苦程度不亞于現在魔氣侵蝕的痛,如此雙重疼痛疊加,小師弟最怕疼了,他受不了的。”
顧沉砺眸中暮霭沉沉,他看着容暮霜,心緒難辨。
白瞿回來的時候,邱懷寒正在處理後續事宜,邱懷寒擡眼看他:“人呢?”
白瞿搖了搖頭:“沒追上,不過那魔氣中夾雜了極濃的血腥味,估計也半死不活了。”
邱懷寒略一點頭:“暮霜雖說沒有徹底恢複靈力,但我感受了一下鳳鳴城的靈力,幾乎覆蓋了整座城,暮霜應該也是恢複了七成的,他七成的修為卻和那灰袍人打了個平手,這大魔到底什麽來頭,以前怎麽從未聽說過有這樣一個魔族?”
白瞿也疑惑:“不知道啊,完全沒有風聲,就像是突然冒出來的,上次暮霜師弟和顧沉砺那小子提到過一次,我也是頭一次聽到,後來又聽靈玉師妹提起,現在交了手是第三次。”
邱懷寒看着鳳鳴城滿城狼藉,輕嘆一聲:“你同他交手,感覺如何?”
白瞿自嘲般笑了笑:“太久沒握劍了。竟然連只大魔都打不過了,還要暮霜師弟出手相助,我還是別丢人了。”
邱懷寒拍了拍白瞿的肩膀,安慰道:“暮霜就是個怪胎,你和他比什麽,就算是我,對上你的劍也未必有勝算,那灰袍人…竟比魔君還厲害。”
白瞿無奈地笑了笑:“如此人物,三界危矣。”
邱懷寒無法不贊同:“所以,需得趁早除之而後快。”
邱懷寒和白瞿帶着一衆弟子回知行山,第一件事便是上了青荇峰,顧沉砺正忙裏忙外替容暮霜擦拭身上的血跡,只是傷口怎麽也止不住,依舊有鮮血不斷流出,染紅了身下的被褥。
阮當歸則是搬出了他珍藏上百年的書籍,治傷的靈書堆滿了整個院子,令人無處下腳。
邱懷寒眨了眨眼,罕見的腦子不好使了:“你在幹什麽,暮霜怎麽樣了?”
阮當歸看見邱懷寒回來,連忙把自己埋進了書堆裏,聲音嗡嗡地傳出來:“掌門師兄,我治不好暮霜師弟了…”
邱懷寒:“???!
“你胡說些什麽?!暮霜到底出什麽事了,傷得這麽嚴重嗎?”
邱懷寒一邊說着,一邊繞開阮當歸的書,朝屋子裏走去,白瞿緊随其後。
邱懷寒一進門便看見血流不止的容暮霜,縮成一團側躺着,像只孱弱的幼獸,微微顫抖着。
他三步并作兩步:“這麽擦有什麽用,怎麽不用淨身術?”
顧沉砺聲音低啞:“靈力對師尊沒有作用,最簡單的淨身術都用不了。”
邱懷寒心裏咯噔一下:“你說什麽?靈力對暮霜無效?到底怎麽回事?!”
顧沉砺将阮當歸診治的結果原原本本複述給了邱懷寒,邱懷寒胸口劇烈起伏着,越聽越心寒。
白瞿的胡子都差點炸起來了:“我要去弄死那個灰袍人!
白瞿一溜煙地跑了個沒影。
邱懷寒聽着容暮霜一聲接一聲的痛呼,連靠近他碰一碰都不敢了。
良久,他留下一句:“照顧好你師尊。”
邱懷寒出門,将埋在書堆裏的阮當歸揪了出來:“快找,醫治暮霜的法子,快快快。”
阮當歸猛地被揪出來,頭發都亂成了雞窩,被迫在書海裏看花了眼,邱懷寒雖然看不懂醫修的書,卻也在一旁幫着挑揀。
顧沉砺替容暮霜解開了被鮮血淋濕的衣袍,那衣袍貼着傷口帶起皮肉,看着就疼。
饒是顧沉砺見慣了傷口,再嚴重的也不放在眼裏,如今那手卻微微顫抖着,生怕弄疼了此刻脆弱無比的仙尊。
師徒二人,一個被疼得身子細細密密顫抖着,一個因為心疼,手微微抖着。
作者有話要說:顧沉砺你在等什麽!
容暮霜:我受傷了,你在想什麽?
(不要養肥求求了,你們的評論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