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容暮霜想着應該從底層學起,畢竟他連淨身術都不會,但是旁邊的顧沉砺一直跟着他,他總不好當着徒弟的面留在第一層。
容暮霜跟着他上樓,漫不經心問:“你想去第幾層看看?”
顧沉砺猜不準容暮霜的心思,只好道:“師尊想去哪兒?”
容暮霜看着顧沉砺,明明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心緒內斂,成熟至極:“你想去哪層都可以,為師自己随便看看,你不必跟着。”
說完,容暮霜便上了樓,沒給顧沉砺拒絕的機會。
不過顧沉砺也沒打算拒絕,他确實想找一找關于龍族的藏書。
容暮霜幹脆直接繞上了最頂層,藏書閣呈塔形,最底層空間最大,最高層空間最小,容暮霜看着急劇縮減的書架,目光落在一本書冊上。
這本書的封面上什麽也沒寫,可容暮霜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它取了下來。
裏面講述的是關于神魂的注釋,人的神魂在修煉過程中會分為兩道神魂,一為善魂,二為惡魂,故而有一念之差可上天堂亦可入地獄的這種言論。
而神魂于修士來說是極為敏感的,很多人生來神魂強大,而很多人可能神魂虛弱,神魂的敏感程度比身體更甚。
很大程度上,神魂虛弱,身體也會十分虛弱,而神魂強大,對修為更有裨益。
容暮霜看着滿頁的神魂二字,陷入沉思。
若是他不修靈力法術,改修神魂呢?不知道容暮霜原本的神魂是強大還是虛弱?
容暮霜被修仙界敬稱暮霜仙尊,靈力修為極高,那神魂應該也極為強大,或許他只要稍加喚醒。
容暮霜正想着如何解決他靈力無法使用的問題,只聽見“轟”地一聲,整座藏書塔都晃了晃。
容暮霜連忙将書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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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了嗎?
容暮霜火速下樓,一邊傳音給顧沉砺:“阿沉,你可有事?”
然而這一次,顧沉砺并沒有回答他的傳音。
容暮霜心中一沉,不會是顧沉砺出什麽事了吧?
容暮霜一層一層拐下去,終于在第五層看到了在修煉狀态中的顧沉砺。
那人雙眉緊鎖,面露痛色,似乎在承受什麽巨大的痛苦。
容暮霜趕緊過去看他:“阿沉,你怎麽了?”
聞聲敢來的守門弟子見容暮霜在,行禮問:“暮霜仙尊,敢問出了何事?”
容暮霜心道,我也不知道啊。
容暮霜沉默,那兩人只好自己看,瞧見後面的顧沉砺頓時明白過來:“原來是顧師兄要突破了,也難怪這麽大動靜,是我們打擾了。”
兩人再次行了禮,便退下了。
容暮霜轉身,突破這麽痛苦嗎?
顧沉砺緊緊閉着眼,身體雖然還是修煉的姿态,但身軀緊繃,微微顫抖起來。
容暮霜皺眉,書裏也沒說過突破會這個樣子,怎麽倒像是忍受巨大的痛楚似的?
顧沉砺突然呢喃出聲:“不,不能這麽做…”
容暮霜确定他應該是進入了某種幻境,可能是突破的一種障礙,但十分難熬。
容暮霜握住顧沉砺的手,像是做過如此舉動,靈力十分自然地從指尖洩出,順着兩人握着的手傳入顧沉砺體內。
容暮霜知道自己能傳的靈力有限,只能先替顧沉砺疏導一下阻礙,讓他突破的順利一些。
在容暮霜覺得已是極限,而顧沉砺有所緩和之後,他剛要抽出靈力,松開顧沉砺,驚覺自己的靈力似乎不受自己控制,依舊源源不斷朝顧沉砺湧去。
容暮霜心下一驚,握着顧沉砺的手也沒能松開,顧沉砺好似一個無底洞,将他體內的靈力盡數吸走。
容暮霜有一種神魂都要被顧沉砺吸走的感覺。
疼,好疼。
可憐他連法術都沒學會,靈力也還沒全部恢複,剩的不多還不能用,現在全被顧沉砺吸走了。
容暮霜頭痛欲裂,痛呼出聲:“阿沉,顧沉砺…”
顧沉砺在突破來臨之際進入了識海幻境,這是每個修士必須經歷的一關,只是顧沉砺的識海幻境是容暮霜最不想發生的事。
顧沉砺憑着感覺走到了一堵石牆前面,這石牆明明沒有任何異樣,偏偏容暮霜覺得,石牆的後面有什麽東西。
顧沉砺的手不自覺擡起,按在石牆中央,石牆上突然出現一條裂縫,緩緩轉動,竟是一道門!
門的裏面暗無天日,顧沉砺看不到一絲光亮,憑借着石門打開,羲和灼灼灑進黑暗,他看到了三千銀絲鋪在地上,發尾沾上血跡,似一朵綻放的白紅四季春。
他看到那人蜷縮在角落,長長的發遮掩了容顏,但那鮮血浸染的十瓣蓮花彰顯着主人的身份。
暮霜仙尊,容暮霜。
顧沉砺看着裏面的場景,竟然有些不忍踏足。
裏面的人好似察覺到光亮,煽動着羽睫想要睜開,卻因為許久不曾見光,雙眸未啓卻已淚流滿面。
容暮霜不顧眼睛的酸痛,勉強睜開一點,看到了擋在門口的黑色金線靴。
他費力開口,只見唇啓,卻并未聽見聲音。
顧沉砺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顧沉砺擡步進去,走到容暮霜旁邊,笑得邪性:“師尊,許久不見別來無恙,不知這裏師尊住的可習慣?”
容暮霜感受到他靠近,控制着身體又往角落裏縮了縮。
顧沉砺蹲下,伸手掰過容暮霜的頭,強勢地讓容暮霜與他對視:“師尊,昔日你如何待我,不會都忘了吧?弟子如今一一奉還,不過分吧?”
容暮霜被迫擡頭與顧沉砺對視,因為陽光的刺激,淚忍不住一滴接着一滴落下,那雪白的脖頸好似一捏就能斷,脆弱得不可思議。
顧沉砺輕輕抹去他臉上的淚痕,嗤笑一聲:“哭什麽?弟子從前在知行山受罰時可未曾哭過,師尊,別哭了…”
容暮霜的淚落得更快了。
顧沉砺眼眸閃過一絲猩紅,沉下臉來,方才的玩味都已消失不見,被陰鸷所替代。
他将容暮霜甩在地上,站起身,似乎不滿意容暮霜蜷縮在角落,目光落在容暮霜纖細的手腕上,那人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這雙手,曾握着荊棘鞭打得他體無完膚…
顧沉砺擡起靴子,狠狠踩在容暮霜的手腕上。
“不,不能這樣做…”
顧沉砺識海中,善魂與惡魂争鬥。
腳下,白發仙尊整個人劇烈地顫抖起來。
“阿沉,顧沉砺…”
一個稱呼,喊的支離破碎。
顧沉砺陡然睜大了眼,他從識海幻境中出來,運轉體內充沛的靈力。
他突破了。
只是…
顧沉砺低頭看向倒在他懷裏的容暮霜,那人臉色慘白,本就沒什麽血色的唇此刻近乎透明,羽睫顫動,像極了識海幻境中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白發仙尊。
顧沉砺将懷裏的人輕輕抱起,紙一樣沒多少分量。
他三兩步出了藏書塔,轉瞬間到了青荇峰,将懷裏的人抱進阮當歸的房間。
阮當歸一眼就看到了顧沉砺懷裏的容暮霜,幾乎是跑着跟進了房間:“暮霜師弟這又是怎麽了?剛才不還好好的嗎?出什麽事了?”
顧沉砺将人小心翼翼放在床上:“阮師叔先看看吧,這些等會再說。”
阮當歸也知道現在不是質問的時候,搭了脈運轉起靈力,只是每探入一分,他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良久他才松開容暮霜的手,面露惑色:“剛才還好好的,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顧沉砺望着陷入昏迷的容暮霜,神色不明:“師尊他,怎麽了?”
阮當歸沒回答他,傳音給了邱懷寒:“掌門師兄…”
邱懷寒溫聲:“怎麽了?”
阮當歸:“暮霜師弟他…出事了。”
邱懷寒啪地一聲斷掉了千裏傳音。
“完了完了,我完了…”
阮當歸看着容暮霜念叨着,門口邱懷寒已經到了。
“怎麽回事?”
阮當歸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邱懷寒瞥見他身後躺着的容暮霜,臉色慘白,人已昏迷。
他三兩步竄到床榻邊:“阮當歸,說話!”
阮當歸唔了一聲:“你自己探探就知道了。”
邱懷寒無奈又着急:“我又不是醫修。”
“啊呀,暮霜師弟的狀況不是醫修也能探出來。”
邱懷寒搭了脈,臉色也難看:“怎麽會這樣?你給他的解藥不對?”
阮當歸連忙擺手,一臉驚恐:“不可能不可能的,我的解藥不會有錯的,他走的時候還好好的…”
邱懷寒目光淩冽看向一旁低着頭的顧沉砺:“你師尊和你一塊兒離開,去做了什麽?”
顧沉砺還沒說話,邱懷寒又道:“你突破了?”
“是。”
“如此短的時間內突破,你師尊又恰好昏迷不醒被你帶回來,說,怎麽回事?!”
顧沉砺感受到體內運轉的靈力中,夾雜着容暮霜如雪清冷的靈力:“是弟子突破時深陷識海幻境,師尊相救,這才…”
邱懷寒冷哼一聲:“他救你?他這個樣子,自身難保還救你?拿命換啊?!”
顧沉砺眸光微動。
阮當歸從院子裏捧了一大堆靈藥:“暮霜師弟原本就靈力有損,如今直接靈力枯竭,我先用藥吊一下…然後…請師尊出關?”
邱懷寒臉色微變:“你能把他救醒嗎?”
阮當歸點頭:“醒肯定能醒,就是靈力…”
邱懷寒遠眺窗外,峰巒疊嶂,雲霧渺渺:“師尊正是飛升關頭,不可輕易打擾,等暮霜醒了,讓他決定吧。”
阮當歸乖乖點頭:“好的,那我去煉藥。”
邱懷寒收回目光,淡淡道:“暮霜向來是知分寸的,斷不會如此行事,不過你師尊和我說莫要用惡意揣測于你,一切等你師尊醒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