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阮當歸把帶辣的飯菜全都倒了,唯一一罐辣醬也帶走了。
容暮霜只能吃點清淡的,沒了辣醬的食物頓時嘴裏都沒什麽味兒了。
他只能在心裏将阮當歸從頭到尾罵了一遍。
日上三竿,暖陽透光直射在容暮霜略顯蒼白的臉上,顯得有些不真實,好似個娃娃。
容暮霜躺不下去了,這太陽光着實刺眼,雖說他的課在下午,但去逛一逛也沒什麽關系。
臨出門時想着,要不要裝個窗簾布上去。
于是容·教導主任·暮霜又繞到課堂後面,出沒在弟子看不到的地方。
九曲八彎的古樸長廊裏,白發銀袍的仙尊站在窗前,鬼鬼祟祟偷窺弟子們上課。
這節是留行峰白瞿的劍課,原本一人一桌的課堂此刻只剩下站着的弟子和人手一把弟子劍。
一衆弟子都散在牆角,中間站着兩個人。
顧沉砺和齊晏。
兩人手持弟子劍,見招拆招,顧沉砺如今修為遠在同輩弟子之上,同齊晏對招輕松自如,只是落在其他弟子眼中,任誰看來,顧沉砺都有些漫不經心,不尊重齊晏師兄了。
刀光劍影中,容暮霜想起原文裏關于齊晏的一段劇情。
在一衆同輩弟子中,唯有齊晏能與顧沉砺較量一二,故而每次劍課,白瞿都會讓二人切磋新招式,只是剛開始兩人确實旗鼓相當,到後來,顧沉砺修為遠超同輩,将齊晏遠遠甩開,兩人比試的時候齊晏盡落下風,齊晏依舊盡心盡力對招,但是周圍的人對顧沉砺本就因為容暮霜的原因看輕他,如今對他的嚣張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某日劍課上,兩人比試,顧沉砺處處壓制齊晏,而齊晏因為門內比試受了傷,周圍的弟子看不過去,打斷了兩人的試招,為首的叫禹褚的小胖子帶頭又将顧沉砺打了一頓。
曾有讀者在文下詢問作者,為什麽主角一直在挨打,作者回答挨打也是鍛體的一種,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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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被讀者打了負分。
容暮霜透過窗看着裏面蠢蠢欲動的禹褚,心道,不會這麽巧吧?
齊晏逐漸接不上顧沉砺的劍,劍影都慢了下來清晰可見。
而顧沉砺刀劍殘影,看不清下一劍會落在何處,劍招淩冽,沒有絲毫輕視的意思。
“叮”
齊晏手中的劍被甩了出去,顧沉砺的劍眼看着就要刺在齊晏身上。
容暮霜知道,顧沉砺會收回去。
只是他明白,禹褚不明白,手中劍一挑,擋下顧沉砺的劍,怒聲道:“顧沉砺!齊晏師兄在門內比試的時候被你打傷了,你今日還要傷害同門嗎?”
顧沉砺退了兩步,瞥了他一眼,餘光卻正好瞥見看牆角的容暮霜。
他扯了扯嘴角。
容暮霜還是那個容暮霜,和從前一般袖手旁觀,冷眼看着他被同門圍毆。唯一不同的是,從前都是光明正大旁觀,如今是偷看。
什麽奪舍,不過是苦肉計罷了。
顧沉砺收回目光,放下提劍指着禹褚的手,心中一片荒涼。
他竟然真的因為容暮霜放過他一次就對容暮霜生出希望,這天底下怎麽會有他這麽蠢的人,若是到時候銀龍被容暮霜抓到,他恐怕萬死難辭其咎。
禹褚見他放下劍,心中有所疑慮,身後齊晏輕咳一聲,搭上他的肩膀:“多謝師弟,在下與顧師弟對招,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禹褚哼了一聲:“齊晏師兄你不必替他說話,你都受傷了,他還不懂得收手,說起來,暮霜仙尊不認他這個徒弟,沒教過他什麽修煉功法,怎麽就修為如此之高,連你一個掌門親傳弟子都比不上,簡直匪夷所思,恐怕是練了什麽不對勁的功法吧?!”
顧沉砺垂眸,沒有說話。
禹褚看着他冷漠淡然的樣子就讨厭:“拽什麽拽,暮霜仙尊讨厭你果然是有原因的!打他,給齊晏師兄出氣!”
齊晏連忙道:“別…”
眼看着在牆角的弟子就提着劍将顧沉砺圍了起來。
“老頑童,你就是這麽上課的?!”
衆弟子動手之際,容暮霜看不下去走了進來。
白瞿是個白發白眉白胡子的小老頭模樣,正在上面呼呼大睡,聽到容暮霜的聲音,吹起來的氣泡啪地破了。
他好似被突然驚醒,從椅子上跳起來:“誰?!誰打擾我上課?!”
容暮霜負手走到他面前:“白師兄還知道自己上課啊?弟子在下面都快打起來了,你倒好,在上面睡得香。”
一衆弟子偷偷瞄了他一眼。
昨天你不也在上面睡覺嗎…
怎奈是敢想不敢言,只得恭敬行禮:“暮霜仙尊。”
白瞿一看是他來了,頓時清醒,笑呵呵道:“小八啊,你怎麽來了?戒律課在下午呢。”
容暮霜歪了歪頭:“我不來,我徒弟就要遭受新一輪校園暴…噢不是,圍毆了。”
白瞿掃了一眼下面的場景,這才注意到顧沉砺被弟子們圍了起來,孤立無援。
“幹什麽幹什麽呢?!我這是上課呢!你,你,還有你們,都給我去太陽底下紮馬步!”
一衆弟子撇了撇嘴,魚貫而出,裏面只剩下顧沉砺,齊晏和禹褚。
禹褚放下劍,對暮霜仙尊告狀:“仙尊,顧沉砺他險些又傷了齊晏師兄!”
顧沉砺擡眸看了他一眼,卻沒去看容暮霜。
“哦?”容暮霜挑眉,不知道的還以為禹褚才是他的弟子,“阿沉在門內比試的時候不小心傷了齊晏,本尊也已經罰過了,要說起來,阿沉如今也是帶着傷的,他的傷可不比齊晏的輕。”
禹褚一愣,怎麽幾天不見,連徒弟也認了,阿沉都叫起來了…莫不是顧沉砺恢複了親傳弟子的身份?
容暮霜看出禹褚的疑惑:“顧沉砺從來都是本尊的徒弟,本尊何時逐他出師門了?再者說,你們雖是內門弟子,阿沉卻是親傳弟子,如此污蔑師兄,品行不端,想去外門逛逛?”
禹褚連忙跪下:“弟子不敢。”
容暮霜解決了一個,又看向齊晏:“你自己技不如人,阿沉從頭到尾雖壓制你,卻沒有看輕你,一直同你對招,也是想讓你有所精進,你可是不服?”
齊晏躬身恭敬道:“顧師弟修為高深,弟子心服口服。”
而後轉向顧沉砺:“顧師弟,是師兄失禮。”
顧沉砺這還是頭一次收到正兒八經的道歉,抿了抿唇:“沒事。”
容暮霜這才滿意地點頭:“行了,出去紮馬步吧。”
“是。”
禹褚率先沖了出去,再不走他可得被暮霜仙尊丢去方圓峰了。
齊晏行了禮緊随其後。
顧沉砺這才看了他師尊一眼,剛要跟出去,容暮霜将他攔下:“你去幹嘛,你又沒有擾亂課堂紀律,白師兄一向賞罰分明,對吧?”
白瞿依舊笑着,點頭:“當然,我這也快下課了,要不你直接替我上着吧?”
容暮霜沖着他皮笑肉不笑,一把拽住白瞿的胡子:“怎麽,想跟掌門師兄告狀去嗎?”
白瞿瞪大了眼睛,指着容暮霜的手:“哎,哎,放手啊,小八你給我放手啊,怎麽說我也是你的長輩!”
容暮霜拽得更緊。
白瞿無奈,又不能直接上手拍掉容暮霜的手,只好懇求道:“小八放開,掌門師兄才不會因為齊晏跟你生氣呢,你想罰就罰呗,折騰我幹啥?”
容暮霜這才松開白瞿的胡子,白瞿腳下跟抹了油似的,一溜煙泡跑了出去。
容暮霜在上面坐下,支着腦袋看着外面一群弟子紮馬步,明明是秋日,卻因為這姿勢汗流浃背的模樣。
吵鬧之後卻是無比空虛的感覺。
死後穿書,真的是好荒唐的事,可他就這麽發生了…
在這陌生的書中世界,前路渺茫。
窗外微風習習,吹動長廊下的妙法華音鈴清脆作響,這鈴聲好似佛門響鐘,令人平心靜氣,無思無慮,無憂無怖。
容暮霜斂了笑意,呆呆望着外面,像一只無所歸處的小動物。
“師尊。”
耳邊突然有人喚他,将他從迷霧中拉了出來。
“嗯?”
容暮霜看着站在旁邊神情淡漠的顧沉砺,突然想到顧沉砺給他壓制過經脈的疼痛,應該也算是交換過靈力了,想再試試千裏傳音。
于是,顧沉砺耳邊想起容暮霜的聲音。
“阿沉,這堂課什麽時候結束?”
顧沉砺轉頭看了容暮霜一眼,那人沒看他,依舊望着外面紮馬步的弟子。
但他方才不可能聽錯。
“師尊。”
“嗯?”
顧沉砺走近:“阮師叔說過,師尊不能動用靈力。”
容暮霜哦了一聲,寬大的衣袖垂落,露出一截雪白皓腕撐着腦袋:“千裏傳音用不了多少靈力,我都沒什麽感覺。”
顧沉砺:“弟子就在師尊身邊,師尊有事盡管吩咐。”
容暮霜又問了一遍:“何時下課?”
顧沉砺不知道容暮霜想做什麽,如實道:“很快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
容暮霜點頭,等會他可以和顧沉砺一塊兒去食堂吃飯,這樣就能順手再偷一罐辣醬出來。
聽到千裏傳音的顧沉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