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娘家有難
? 小刀下山後幾乎沒有片刻磨蹭,立馬在附近的村子準備了幹糧和馬匹,當天就上了路。他本是不擅騎馬的人,并非不會,只是次數少,本身身子不過大病初愈,餘毒剛排,這會兒正虛着,卻片刻不敢停地直奔聽風樓。
他出發那晚時,曾找來他專用的信鴿給菜頭傳了信,卻遲遲沒等到對方的回複。那信鴿是菜頭和他打少年起就養着的,是一對兒,只認倆他,旁人使喚壓根沒門,因此信件不但沒可能被半路截了去,更是速度快得很,只因鳥兒也懂得相思。
可這一次,菜頭卻遲遲沒有回信給小刀,因此他心中更加篤定是出了什麽事兒,一種不好的預感在胸腔醞釀,小刀的腦子裏無數個想法跳出又被他否決,一路上幾乎是緊蹙眉頭趕過去的。那麽長一段路,竟真讓他三天三夜就趕到了,到了之後更是快馬加鞭,直接通報人去見菜頭,卻被聽風樓的人告知菜頭不在,這下小刀傻了眼。
“不在?”他訝然了一瞬間,煩躁地将缰繩纏在手上挽了又一圈,在原地掂着馬蹄來回打轉,“他說他去了哪裏?”
來人是聽風樓的親信蔡章,菜頭手下數一數二提拔的人才,此刻也是緊鎖眉頭,态度卻依舊恭敬:“小主,樓主前些天回來一次,卻什麽都來不及安排就急匆匆帶人走了,說若是小主回來,就讓安排你好生安頓。”
“好生安頓個屁。”小刀直接打斷他,“別跟我搞這些文鄒鄒的,我不是他。”
蔡章本和小刀熟識,這時候不過是禮節上走一造。聽小刀這麽一說,立馬放下了手:“樓主說如果你回來,定然會找他,如果到藏書閣去一遭,一定會知道些什麽。”
小刀聽着傻了眼:“藏書閣?知道什麽?我都多少年沒回來了,他給我留了什麽暗示不成?讓你們直接給我不就行了。”
蔡章搖頭:“屬下沒找到什麽暗示。”
“那他媽是要我禁閉?”小刀大怒,挽着缰繩就要走,被他連忙扯住。
“稍安勿躁。”他遞出手來,示意小刀先從馬上下來,“樓主自然有他的道理。”
小刀皺了一下眉,腦袋裏飛快思索着關于藏書閣有關的事,然後拉住了他的手,直接跳下馬來:“他不肯讓樓中的人親自對我說,是因為出了奸細,對麽?”
蔡章頓了一下,眼神複雜地點了點頭:“小主依舊心思玲珑。”
小刀擺了擺手:“收起你那一套,我不吃。這幾年到底出了什麽事,連你他也不信了麽?樓中如果真有奸細,我這次回來的事,也是要封鎖信息的喽?”
蔡章恭恭敬敬微笑道:“聰明。”
“你啊。”小刀指了指他,頭也不回地往藏書閣跑去,“還是老樣子……罷了,我就不更衣了,這幅模樣認得我的恐怕沒幾個,怪不得不讓我騎馬去,我這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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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身後,一個影子突然跳到了凝視着小刀跑遠的蔡章身邊:“你幾時變得這麽老實了,樓主說什麽就直接告訴他。”
“這是緊要關頭。”蔡章道。
“讓他去沒問題?”
“這次的事可能真的有這麽嚴重……嚴重不可能不牽連到他。”
“樓主保護他這麽久,終究是躲不過這一劫啊。”
蔡章看了那影衛一眼:“你我做好本分,剩下的,成事在人謀事在天。”
“成事在人,謀事在小主。”那影衛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小刀跑遠的影子,“其實本來就是牽連的,再怎麽躲也不可能躲過吧?倒是我還有點期待,很久不見小主出主意的樣子。”
“你話多了。”蔡章沒再看他,淡淡提醒道。
那影衛不再說話,身子一閃,便消失在暮色裏,身影直朝着小刀閃去,然後又是一匿,不見了蹤影。
小刀進藏書閣已經有了幾個時辰,竟丁點動靜都沒有,外面保護他的影衛不禁起了疑心,這小主總不該會是在這樣的關頭睡着了不成,便靜悄悄從二層窗戶跳了進去,誰知迎面未來就是一本精裝的線裝書,磚頭一樣砸在他旁邊的窗棂上,吓得他當時就要跪下,心說小主什麽時候變得這兒機靈,風吹草動就能發覺了?
再定睛一看,煞是傻了眼。只見小刀鎖着眉頭站在書櫃前,嘴裏嘟囔着:“不對,這個也不對,不對,是哪一本……”
影衛不知道小刀是怎麽的,知道更多的自己不該關心,悄沒聲息地退了出去。
原是小刀進了藏書閣沒一會兒,腦海裏飛快掠過關于所有篩選過的信息,最後想起自己幼時曾經常與哥哥在藏書閣裏翻找一些當年的秘辛,可真正的秘史怎麽會在這地方?菜頭每次為了不讓小刀失望,給他添點樂子,都絞盡腦汁地從各處打聽來不為人知瑣碎的消息,然後在藏書閣秘密地分享給小刀,這種少年間隐秘的把戲老套,卻百聽不膩,小刀自打小又是個腦袋靈光的,事情一點就通,因此總是能一本正經地板着小臉,根據菜頭說的東西推敲出點什麽。
菜頭沒想到,自己當年一點一滴的積累中,竟無意把小刀培養成這麽一個心思蹊跷靈動擅長這方面主意的少年,自然,那些都是外話。
小刀在這藏書閣想起來的,兩人唯一涉及到關于聽風樓最大秘密的,是菜頭和他無意間在一本書中找到的只言片語模糊的字跡,只是當時還小,并沒有深入去思忖,因為筆記講到一半,後面的就被抹去了,記錄的人像是打了瞌睡,再往後寫得都是人不得的東西。
關于聽風樓的秘史,當年的罪惡人,犯過的錯,有過什麽淵源,小刀大體略知一二。而在他不在的這些年裏,他知道菜頭一定知道了更多的東西,只是不會與他說。
小到中腦海中閃過的是關于七大門派約戰聽風樓于天山的事,當年兩人根據書上筆記的只言片語推敲過些許,只是沒了後文,後來菜頭偶爾跟他在茶餘飯後的閑聊提起過,若聽風樓日後有什麽致命的麻煩,就必定是這一遭了。
小刀扔完了一橫排的書卷,又開始找第二橫排。當年他只有□□歲,伸長雙手依舊不能夠到那一層的書架……還是菜頭幫他拿下來的。小刀略一思忖,重新估量了身高位置,然後彎腰找了起來。
天色将黑時,他終于将一卷眼熟的書卷扯了出來,愣了一秒,不大确定,畢竟時間久遠,可随即撥拉着一翻,那股熟悉的味道立馬喚醒了他的記憶!
就是這樣的味道。
他急匆匆地翻着,然後在書頁某篇發舊的折角上,終于看到了熟悉的筆記。欣喜若狂。
另一邊,相距幾百裏的楚長柯這會兒也沉默地抓起懷人,随意打包了包裹,面無表情地迎着月色準備下山。
他沉默地推開門,不似往日的那般笑鬧,已俨然有了江湖上人人相傳沉默寡言的刀客的模樣。今夜,他不打算告別,前因後果太多,難以交代也難以道別,所以只留下了紙條給西江月,他也相信後續的種種月牙會替他解釋。
只是在他邁出腳步時,叫住他的人依舊是月牙。
“想好了?”他的聲音靜悄悄的,喏喏的,害怕在深夜中吵醒人一般,讓楚長柯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搬着小板凳在院落中等他的小月牙。
楚長柯輕笑:“我信你說的話。”
月牙咬牙切齒,忽然就換了溫婉的樣子:“不信你也得信,先生說的都是真的。”
“是,其實我心裏早就……只是下意識地沒緩過來,所以逃避。”說着又換掉了自己那副正經的樣子,“再說了,你說的沒錯,何必那麽一板一眼規規矩矩,先把人保住了再說,大不了,以後後悔了再殺。”
“你的情緒都是一時的。”
“也不一定。”楚長柯沒有回頭,只側了側臉,“火燒眉毛,走了。”
“德性。”月牙低下頭,笑聲道。
心中又忍不住吐槽,不知道是誰這幾日翻煎餅似地翻來覆去睡不着,跟他談了之後又硬生生頂了三天,終于熬不住了。但言歸正傳,月牙定定地看了一眼楚長柯離開的方向,輕聲自言自語道:“希望你趕得上。”
很多年前,那時候楚長柯還沒有回來。月牙日日坐在小板凳上盼呀,盼呀。春花謝了,秋月缺了,西江月的大手按在他頭上,問他,想聽聽楚哥哥小時候的故事麽?
月牙點着頭說,想的呀。
西江月只簡化了關于楚長柯的身份和他當年父母的故事,唯獨強調了昆侖劍閣和聽風樓的事。月牙小時候并不在意,漸漸長大卻走了心,注意到一些東西,跟外界傳的似乎并不相似。況且西江月和楚長柯的師傅,也就是親手将楚長柯從劍冢中救出來的人向來熟絡,所以偶然間,月牙也會知道一些楚長柯所不知道的事。
譬如當年如果沒有西江月救楚長柯的師傅,那時因執意要帶走楚長柯而差點被昆侖滅口的他是無法存活的。又譬如聽風樓在楚長柯父母死後隕落了一段時間,外傳是被昆侖惡報了一場所以元氣大損,其實是謠言。
昆侖劍閣,和聽風樓之間的關系,似乎并不像外人看來那麽可有可無的對立,反而有着千絲萬縷卻不易讓人察覺的秘密。
這些不起眼的邊角料板的信息,在月牙分析過楚長柯和小刀的立場之後,立馬理解會意,并在那天晚上系數告訴了楚長柯。楚長柯并不是擅長思考這類事的人,但小刀卻的的确确是他在乎的。
有時候人很奇怪,明明不擅長的東西,為了一些在乎的人,卻願意拼命去做。
而楚長柯的行動比他的腦袋更誠實,顯然還沒得出什麽結論,也沒來及想出太多的因果結論,或靠譜的猜想。但潛意識中隐約有警鐘大作,知道不對勁,所以無論如何,先要護小刀周全。
他想開了,自然是好的。
其實本來就是這樣。月牙想,再大的恩仇,都有翻面的可能。但如果重要的東西丢了,那得多難再找回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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