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打出去打

第27章 ☆、危情

? 正是說話間，有人踉踉跄跄順着山下來的小路跑進了院落。月牙認得那人，是山下的村民，當即臉色一變，上前忙問怎麽了。

“山……山下打起來了！”那人一副面色慘白。

“打起來了？誰同誰打起來了？”月牙急促問道。

“不曉得後來又來的一票人是誰，說是看着先前那兩人進村了……非要我們交出人才是！”那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面色稍微緩和，“村長說先前來的那兩人不知是不是善男信女，讓那個我們把人交出去，結果回頭找的時候，兩個人都不見了！”

楚長柯立馬聽出其中的玄虛，也插話進去：“你們說的可是今天來的那一男一女？”

“知不知道怎麽一回事？”月牙轉頭看他，随即又急道，“我去跟先生說一聲。”

“可有人受傷？”燕子沒有跟去，在一旁問道。這麽久來他早就摸清了月牙的心性，他着急，是擔心傷及無辜，更害怕死傷。

待那來着磕磕絆絆說了有幾人受傷，但暫時沒有性命之虞，燕子心裏頭落下石頭來。

“你在這裏看着，我先下山去看看，有什麽事上來找我。”

“等等，你先問問……”燕子想跟楚長柯說先問問月牙和西江月的意思，楚長柯卻先一步走了出去。

沒等他走多遠，又像立馬想起什麽似的，返身回來朝房間奔去。燕子只見他沖進房間沒一會兒，又急匆匆地出來。他身後跟着一個少年，明眸淡衫，眉眼間卻有遮也遮不住的一股靈動的氣息，讓人怎麽也挪不開目光。楚長柯只顧得疾步往外走，後面的少年卻也是一臉嚴肅地扯住了說了什麽，楚長柯還要走，少年不放手，楚長柯突然彎身一扛，直接把人扛起來往下山的路走去了。

燕子自然是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這突然唱的哪出。屋子裏那少年是誰，怎麽看起來和他師哥關系那麽親昵，月牙怎麽也沒跟他提起過這裏還有客？

正是思索間，見遠遠地月牙和西江月朝這個方向走來。

話說楚長柯擄了小刀直接下山，小刀在他身上不老實，非要拍打着人要他放他下來。

“你別鬧，你現在走不了幾步路。”

“我可以的！”小刀抗議。

“可以什麽可以。”

“你再這麽颠下去我都要死啦……頭好暈！”

楚長柯就近在人屁股上拍了一下，将他放下來：“不許胡說！”

小刀哼哼唧唧理了理頭發，見楚長柯已經在他面前蹲下了：“幹嘛？”

“上來，我背你。”仿佛早就料到小刀會跟他讨價還價，接着道，“不要我背，就繼續扛着你。”

小刀不情不願爬上去，扯着楚長柯的耳朵：“我發現你真的長膽子了，啊？”

與此同時，菜頭和無雙正在上山的路上。

這上山的路他們本不知道，也根本不知道為什麽外面的人會跟到這個村落來。本來他們脫身之再三确認是絕對安全了，這才開始跟着楚長柯的意思尋找兩人的蹤跡。一路上兩人也比較安全，只是沒想到好不容易四個人就要碰頭了，麻煩卻找上門了。

菜頭不知道對方打的什麽主意，他是個刺客，要拼直面，硬碰硬的，他指不定會吃虧，更何況他現在有無雙在身邊，沒辦法完全保證她的安全，所以最好是先找到小刀和楚長柯。

只是他沒想到，村莊裏的人卻因為兩人來歷不明，根本不願意告訴他們上山之後怎麽走。西江月的住所他是有所耳聞的，如果沒有人領路，很難找到确切的位置。只是如今敵對的人都找上了門，只能死馬當活馬醫，闖一闖試試。

因為兩隊人馬都秉着這樣的心思，一對兒上山，一對兒下山，所以非常碰巧的，就在路上相遇了。

這一碰面來得猝不及防，楚長柯轉過山腳就見到無雙哼着調調跟在一臉陰霾的菜頭背後，而菜頭一身風塵仆仆。

楚長柯見到他那個表情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随即安慰自己，不，他還并不知道。

小刀也已經眼尖地看到了菜頭，啪啪在楚長柯肩上打了兩下，兩只腳開始撲騰：“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對面的菜頭和無雙也看到了小刀和楚長柯，兩人慢慢停下腳步。

楚長柯見兩人沒事，彎了彎腰，放下小刀來，看他啪嗒啪嗒跑過去，不由得擔心起另一件事……

要怎麽和菜頭坦白關于他和小刀之間的事呢？楚長柯想。

嗯……或許應該含蓄一點，菜頭就像一個保守的大家長。

小刀跑得不快，因為屁股疼。

因為屁股疼，所以格外委屈。

楚長柯想，不行不行，菜頭這個戀弟狂，或許還是先瞞他一陣比較好，或許可以讓他自己慢慢看出來。

然後對面的小刀就撲到了菜頭懷裏：“大哥他欺負我！”

菜頭很久不見弟弟，正要噓寒問暖一番，冷不丁聽這麽一來，立馬橫眉立目：“他怎麽欺負你！”

小刀埋在哥哥懷裏：“我屁股疼……”

寂靜。

四人隔着不長的山崖路，山草風動，八目相對。

無雙：“啧，禽獸。”

菜頭：“楚長柯，你過來。”

楚長柯：“我不。”

菜頭：“你過來。”

四人雖已經見面，卻還不知道山下村中的情況。此時一批人正洋洋灑灑地往上山的路上走去，膽大的村民上去想攔截，又怕勢單力薄，走門串戶想多叫上幾個人。那些人遠遠看去約莫有二十幾個，光一眼就知道絕非善類。但菜頭這次惹上的并不單單是龍門镖局的，連上次那青衣人的手下，和羅漢堂的都找上了門。

這一度讓菜頭十分苦惱，果真人在江湖飄，怎能不挨刀，江湖債，遲早都是要還的，只是得罪他們的總和楚長柯有點關系。菜頭一路上想到這個就不禁又想到小刀，不斷在心裏暗罵，倒黴孩子，這買沒孩子，什麽眼神，看上誰不好中意那個義氣過沖刀客！

山下一群人洋洋灑灑上山，草木被大風吹得簌簌作響，山上灰蒙蒙的塵土被吹得飛起來，可誰也沒注意到天色發暗，烏雲漸漸也圍了上去，像是有一場好雨要下。

而楚長柯與菜頭還在山的半中央對望，只有無雙注意到這一點，伸出手掌恰好接到一滴從天而降的雨水：“啊，下雨了。”

楚長柯也緊接着尴尬打斷這謎一樣的沉默，擡手虛握在嘴邊咳了一聲：“他身體裏的毒剛去，不能受涼，不然寒氣會趁虛而入。”

菜頭目光一轉：“毒？”

小刀又叽裏呱啦給菜頭大略說了是怎麽回事，菜頭大致明白，臉色也稍微好了一些，但看楚長柯的眼神依舊是冷冰冰的殺意。

楚長柯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山下有你引來的人，往山上躲不是個法子，西江月不會讓你們上去的……說起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本來我是要跟你談談這件事的。”菜頭冷笑，“但現在我和你有不得不算的賬，先跟我到山下躲一陣再說。”

“下不得。”無雙急忙接話道，“山下那群人不出意外，正往山上走。單槍匹馬的，我們拼不過。”

“我們還有人。”楚長柯道。

“誰？”

“師哥！”不見其人先聞其聲，不過這聲音來得十分及時。

“師……哥？”一直沒說話的小刀可算從菜頭懷裏擡出腦袋來，第六感強烈地讓他不安，上下打量着來着。

燕子一身束身黑衣，頭發高高束起，腰間一挎刀，精神挺拔又帶着一股風流，小刀一看就很不喜歡。他這個人的喜惡說不清，全憑感覺。

而燕子此時，也正巧在打量小刀。

菜頭不是沒有看見燕子的目光，他不動聲色地将小刀護在了身後，再擡頭時見燕子對他莞爾一笑：“剛才月牙和聖手先生商議過了，幾位先随我上山來躲一陣吧。”

“刀客堂的人？”菜頭眯起眼睛。

“是。”燕子滿不在乎地一點頭，一手挎在刀上，“快些吧，再慢就來不及了。”

山上草木繁盛，越過剛開始山頂上的那片湖水，後面就是大片的山林，因為天氣已近深秋，樹葉的顏色黃黃綠綠，卻依舊有一些郁郁蔥蔥，影子疊重交錯，迷亂人眼，因為過于密集的原因，草木也長，走進去将近沒到腰間，要是躲藏起來是最好的地方。

“就在這裏？”楚長柯問道。

“嗯，找不到人的話他們也就走了吧？”燕子抽刀，直接在幾尺的範圍內揮刀割出一塊空地來，讓幾人蹲在附近，而那裏正好樹木繁盛，更不容易看出蹤跡，“這樣等下就算有動靜，也基本不會有聲音。”

“你呢？”無雙好奇問道。

燕子嘿嘿一笑，大拇指向上指了指：“我躲上面，給你們通風報信。”

說完縱身一躍，瞬間不見了身影。

無雙瞪大了眼上看下看，恨不得鑽到樹叢裏看個究竟。菜頭瞟了一眼，不高興地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小刀則不吭聲，安靜地蹲在楚長柯旁邊，而楚長柯早就不以為意，知道燕子的輕功是一絕，當初他的綽號就是這麽來的。

約莫過了一炷香時間，果真遠處仿佛有人來了，一顆小石子自上而下，從茂密的高出樹冠中投了下來，正打在楚長柯他們面前。

“人來了，噤聲。”楚長柯道。

外面的人看不到他們，但透過草木的疏影間隙，隐約能看到外面那些來者不善之人的樣貌形态，各個看上去不像同一出處，竟有不同流派的分別。楚長柯忍不住睨菜頭，虛聲道：“你在外頭是惹了多天大的麻煩。”

菜頭依舊對他冷臉，冷笑，吊着眼尾：“我哪兒能料到後院起火，不然怎麽也得趕早着回來不是？”

楚長柯被他這麽一噎，路上都被嗆了好幾次，心虛的又是自己，不好頂嘴，略帶委屈地沖小刀求助：“你哥他兇我。”

小刀：“出息呢？”

楚長柯：“沒有。”

小刀：“……”

菜頭一點都不想理會這兩人的對話，而是蹲在草叢裏仔細觀察起外面來的那些人。打頭的那個他認得，路上曾截殺過一次他和無雙，只是他的幾個手下都被菜頭用刀絲解決了，那人望而生畏，轉身就跑走了，眼下他身旁又多了幾個穿着打扮相似的，想必又是等到了支援。思及至此，菜頭不屑地冷哼一聲，再往後看，有羅漢門的人。羅漢門的人大抵相似，不論是從外觀還是武功路數，他們的功夫都是速成派，雖然強，卻強得很有限。再往後……

楚長柯在那邊一手悄悄攬住小刀，卻也一直在觀察：“你打哪兒得罪了這麽多人……啧啧。”

“你有臉說？”菜頭立馬回了過來。

楚長柯又被嗆了回來，氣個半死，扭過頭，打算不再跟菜頭主動搭話了。

無雙則在一邊關心地摸了摸菜頭的頭發：“不要生氣啊乖，生氣就不漂亮了。”

菜頭的眼神就想揍死她一樣，楚長柯不禁在心裏暗自叫好。人都有一個克星，你拿他無可奈何，絕大多時候又離不開他，最後弄得自己哭笑不得。楚長柯反正覺得自己是交代在小刀手上了，看菜頭比自己有過而無不及，當然是一副幸災樂禍看好戲的心腸。

“他們往聖手大大那邊走了……”漸漸地，小刀的臉色變了。

“再等等，他們應該不知道路。”

“月牙和聖手大大如果有危險……”

“一般外來的路旁人是不知道的，這個你不是和我一起走過？”楚長柯安慰道，“我猜他們也只是順着路亂走，硬要闖進去的話一定會迷路。”

“裏面也有陷阱。”大約是看人走遠了，燕子幹脆從樹上直接跳了下來，果真身輕如燕，一點聲響都沒有的，這可把無雙驚得一跳。

“什麽是有陷阱的？”無雙驚詫地問道，“為什麽你走路沒聲音的？”

燕子風流地沖她呲了呲牙笑：“要學嗎？”

菜頭不動聲色地擋在了兩人中間，面無表情：“她并不想學。”

燕子沒意思地“嘁”了一聲：“又是一對兒，怎麽一對兒對兒的，虐狗呢？”

小刀此時卻沒心思聽燕子在一邊調侃，只見遠處一行人并沒有什麽猶豫，幾乎連停都不曾停一下就在分岔路口選了正确的路。小刀的臉色越來越不好，同時第六感也在強烈地昭示他這種不好的預感：“我怎麽覺得……他們其實是知道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