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李玄度見他真有點兒慫,畢竟他是皇上身邊的人,也怕他和皇上打什麽小報告,李玄度悄悄地往楊槐序那邊靠了靠。
喜公公走了進來,躬身施禮:“老奴給殿下,賢侍君請安。”
“免禮,”李玄度裝模作樣的,“喜公公,本宮前來是想看看賬本。”
喜公公道:“按照規矩,皇後入住後宮時便應該将賬本呈上。是老奴疏忽了,還望殿下恕罪。”
“無妨。”李玄度擺擺手。
喜公公吩咐管事的:“去将賬本拿來。”
掌事的面帶難色。
喜公公道:“快去。”
管事的不得不去了,沒過多久,拿着幾個賬本出來了,将它們教給李玄度。
李玄度叫楊槐序看,楊槐序簡單看了幾眼說道:“怎麽只有司禮監的?其他的呢?”
喜公公道:“賢侍君有所不知,後宮無首已久,有些地方比較混亂,各部的賬本都在各部手中。”
李玄度點點頭,吩咐下去:“到各部去說,叫他們帶着賬本送去本宮那裏。本宮不想聽到他們的各種理由,本宮只要賬本。誰要是拿不出來,別怪本宮不客氣。告訴他們,司禮監的賬本可到本宮手上了,叫他們都快着點兒,誰是最後一個送去的,本宮可就罰誰。”
這次沒有人敢再說些什麽,畢竟喜公公都給了。
李玄度沖着喜公公點點頭:“這次多謝公公了。”
喜公公笑呵呵的:“老奴也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行事。”
“陛下?”李玄度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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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不是和您說了,讓您好好整頓後宮嗎?”喜公公說道,“您與陛下是夫夫,您遇見了困難陛下幫您一把,也是應該的。”
抛開夫夫什麽的不說,李玄度突然有了一種有後臺的感覺。這個後臺又特別地強大,強硬。
這樣一想,李玄度瞬間精神了,腰板挺得甭直,有一種那什麽大那什麽粗的感覺。
從司禮監出來後,恰巧刮在一陣冷風,李玄度給楊槐序的鬥篷緊了緊,倆人一道走了。
回到正陽宮,李玄度手裏拿着賬本底氣特別足:“這賬本可是喜公公親自交給本宮的,一會兒你們的賬本也會給本宮送來。”
底下的人一看,頓時慌了。
趁他們沒說話前,李玄度将賬本在椅子扶手上摔了摔:“最遲明天,新規必須要背出來,誰背不出來,別怪本宮不客氣。誰是最晚背出來的,本宮可是要罰誰。”
李玄度沒給他們說話的餘地,很有氣魄地說完了話,一拍屁股走了。
出去以後,李玄度看着楊槐序像是炫耀一般:“怎麽樣?我剛才夠不夠霸氣?”
楊槐序笑笑:“夠霸氣,殿下最厲害了。”
李玄度挺高興,又給楊槐序緊緊鬥篷:“小心些,當心鑽進了風。”
“嗯。”楊槐序輕輕答應着,“今日我覺得還好,竟然能站這麽久,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李玄度道:“多虧了暮商醫術高超。”
“是啊,”楊槐序将手裏的湯婆子塞給李玄度,“殿下你也暖暖手。”
李玄度忙道:“你拿着吧,我一點兒不冷的。”
楊槐序說道:“我拿着有些熱了,現在手都發燙了。”
李玄度在他手上摸了一把,果然有些熱,便從他手上把湯婆子接了過來,兩人相攜漸漸遠去。
李玄度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要查賬,要把關上慎刑司裏的人放出來。
首先要做的還是要放人,他命多福去辦這事。叫他把關在慎刑司裏的人都帶到偏殿裏來,他要一個個問清楚犯了什麽罪,好把人放出來。
其實問罪只是走個過場而已,做出個樣子給那群人看而已。那日他已經去過慎刑司,知道裏面是怎麽回事。
多福挺高興地去了。
李玄度按按眉心,坐下來休息。
過了半個多時辰,多福才回來。
李玄度得知消息後,帶着各位侍君呼啦啦一大群全都過去了。
慎刑司關着的人已經跪了偏殿滿地,有些人尤其說是跪着,不如說是躺着,被打得根本跪不住,也不知道他們都是怎麽過來的。
身上的衣服早已殘破不堪,分不清顏色。血污早就浸染了衣服,凝結成幹枯的紅褐色。空氣裏混合着血腥味和一些腥臭味,很難聞。
李玄度站在門口,心裏很難受,他轉過頭道:“你們還是別進來了,有點兒慘。”
跟在李玄度身邊的有幾個看到了,全都別過頭去不忍心再看,有幾個在後面,雖然沒看到但也聞到了難聞的氣味,伸着脖子往裏面去看。
陳開歲道:“臣想進去看看。”
李玄度點點頭表示同意,剩下的人相互對視一眼,最後都進去了。
人都有好奇心,想知道他們到底是犯了多大的罪過,能打成這樣。
李玄度坐在主位上,穩穩心神。看了下面良久,手在顫抖。那日去慎刑司比較昏暗,他看得不是很清楚。現在在這種寬敞明亮的環境下看到他們的慘狀,心裏像一塊巨石壓住了一般,沉甸甸的,特別難受。
“雲兒呢?”沉默了片刻後,李玄度終于開了口,他還記得那日去慎刑司,遇見的那個小宮女就叫雲兒。
多福忙道:“殿下,雲兒去了。”
“什麽?”那塊石頭狠狠地砸到了他的心上,鈍痛不已,難以呼吸。
多福的神情也有些悲傷:“咱們走後的當天夜裏,雲兒便去了。”
李玄度的手緊緊地攥在一起,關節泛了白,指尖紮得手心生疼。有一絲紅線從手心裏鑽出,蜿蜒出來。
離着他最近的楊槐序眼尖地瞧見了,幾步走過去:“殿下放手,殿下放手。”
李玄度像一尊雕像全無反應,眼看着血流得越發多,楊槐序顧不上許多,上前去掰他的手。
李玄度漸漸松了手,他從椅子上站起,看着林長夏道:“長夏,你來吧。”林長夏的父親是大理寺卿,他來做這事正合适。
李玄度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楊槐序緊随其後。
到了外面,一股冷風吹來,涼意撲面而來,倒是稍稍緩解了一下情緒。
楊槐序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靜靜地看着他的背影并沒有說話。
片刻後,李玄度終于轉過頭來,眼圈發紅:“我還是來晚了,如果我早一點兒……”
“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盡力了。”楊槐序嘆息一般地說着,“要怪就怪那些把她關進慎刑司,并對她施以酷刑的那些人。”
“我會讓他們都付出代價的。”說這話時,李玄度的眼裏有着一絲連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狠戾。
楊槐序忽然上前給了他一個擁抱,很短暫,一觸即發:“我會幫殿下的。”
李玄度在外面坐了一會兒,又與楊槐序一起進了偏殿。
不得不說,林長夏果然是幹這個的料。短短一會兒,他已經審訊了小一半。
在頒布新規時,李玄度曾說過,以前做的事都一筆勾銷,所以雖是審訊,但也不會治任何人的罪。之所以說要一筆勾銷,無非是先安穩人心,使新規得以順利推行。以前的事是不是一筆勾銷,還不是他說了算?
瞧見李玄度回來了,陳開歲過來問,審判完的這些人要怎麽辦?
李玄度道:“先将他們安置在我這裏吧,各自回到自己宮中,只怕也活不成,都聚在一起也方便照顧。”
沈暮商聽到後道:“那臣給他們處理下傷口。”
李玄度點點頭:“有勞了。”
多福又去收拾地方,又叫來幾人,叫他們把審判完的人擡到收拾好的房間裏去,沈暮商跟着一道去了。
李玄度一轉頭,一眼就瞧見在抹眼淚的烏蜩,便走過去問:“怎麽哭了?”烏蜩年紀最小,在他眼裏和自己的親弟弟是一樣的,雖然他并沒有親弟弟。
“太慘了,他們太慘了。”烏蜩抽抽搭搭,“怎麽能有那麽壞的人。”
“那就別看了,”李玄度拍拍他的背,“回去走一會兒。”
烏蜩擦擦眼淚,跟着李玄度出去了。
剩下的幾個侍君,有的也不忍再看下去,也出去走走。有那脾氣暴躁的,比如說商蘭秋,氣得牙癢癢,那二十四位不是還在這兒背新規呢嗎?正好啊,找找麻煩去。
李玄度和烏蜩剛出去,多福便匆匆來報:“殿下,奴婢已将人安置在紫宸殿中。就地讓他們躺着,可是眼下地龍一點兒都不熱,人那麽躺着沒毛病也會躺出毛病來。”
李玄度一拍額頭,倒是忘了這茬。
“走,随我去找他們。”李玄度怒氣沖沖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