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坤寧宮問話
路氏被大理寺帶走的第二日, 定國公府就來了人,是沈星月。
她一見到寒亭,就趕緊上前打量了一番, 這才略微放下心。
“還好你沒事, 眼下蔣家與你們承安候府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的,聽說宮裏皇後娘娘發了好大的火, 估計着會牽連到你。”
接着她神色凝重的問道:“此事可是與你有關?”
“與我無關。”
寒亭知道如今蔣家的口風是想将這個罪名扣到自己身上, 但是卻無奈路氏這邊已經在大理寺認了罪, 蔣家現在也沒有證據,只能是推着皇後那邊給承安候府施壓。
沈星月聽她否認,又見她态度坦蕩, 這才松了口氣。
“祖母也說不可能是你謀劃的,其實今日是祖母特意讓我過來的, 想要提醒你, 這兩日皇後娘娘可能會召你入宮, 祖母說不管發生什麽,你都不必擔心,你畢竟是有冊封在身的太子側妃, 沒有實際的證據,誰也不能定你的罪,必要時, 祖母也會為你出頭說話的。”
寒亭聽了這話, 頓時眼眸一澀,險些掉下淚來。
沈星月輕嘆了一口氣, “雖然我也不知為何祖母只見了一面,卻待你如此親厚,但我卻是覺得, 你很像我那位小姑姑,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與你親近,也許,祖母也是因此才會這般吧。”
寒亭默然不語,半晌才開口道:“你回去與她老人家說,讓她不用為了此事費神擔憂,這事蔣家也不敢張揚太過,畢竟蔣明華不 * 義在先,他蔣家不敢将此事擺到明面上來說。”
沈星月想了想,覺得寒亭說的極有道理,點了點頭。
兩人又聊了些當日發生的細節,寒亭問了問大長公主身體,直到傍晚時刻,才送沈星月出府。
行至府門前,便瞧見一個面色憔悴不堪的婦人跪在侯府大門外。
那婦人眼睛紅腫,額頭滲着血跡,身上衣服像是被撕扯過一般褶皺不堪。
沈星月驚訝的問了一句:“這是何人?我記得好像從我來時就跪在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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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亭看過去,只覺得那人有些面熟,仔細辨認回想,才想起來,這人是路子昌的母親,黃舅母。
門房見她往那個方向看,便小聲提醒了一句。
“這是以前夫人的娘家嫂嫂,從昨天下午就跪在這裏了,磕了好多頭啊,就是想求侯爺救救路家少爺。”
寒亭一聽,也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
這個時節,姜旻自身尚且難保,哪裏還會管別人,更何況,路子昌這條命估計是一定會給蔣明華的名聲陪葬了。
不出大長公主所料,沈星月走了沒多久,宮裏就來人傳旨,召寒亭入宮。
姜旻臉色陰沉,看着外面天色,這會兒已經快戌時了,天色已經十分昏暗。
但今日來的內監卻和之前來傳旨的不同,面色冷漠,态度強硬,就連姜旻塞到手裏的銀票都不肯接。
“姜姑娘,還等什麽啊,皇後娘娘等着呢!”
那內監生了一張恁長的馬臉,眼睛細長,眼角下垂,帶出一種陰戾之感。
寒亭沒再猶豫,便随着那內監出了府門,上了入宮的馬車。
坤寧宮。
蔣明華頭上纏着一圈厚厚的紗布,還隐隐滲着血跡。
她面色慘白,僅着了一身素色衣裙,僅僅幾天的時間,她卻瘦的像是脫了像,給人形銷骨立之感。
就這樣坐在一個小凳子上,眼神空洞,神色麻木。
皇後面色陰沉的坐在上首,對自己這個外甥女,她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明明已經是坐穩了的太子妃之位,有自己在後邊幫襯,她怕什麽,今上如今瞧着也挺不了多久了,皇後之位,她是唾手可得,怎麽偏偏還要自作聰明的搞這些事情。
搞這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也就算了,偏偏還會蠢得被人反過來下了套,這下好了,這太子妃之位無論如何,不可能再由蔣家的姑娘來坐了。
皇後想起這事心中就是一陣的怒火翻湧。
她忍不住喝問道:“人呢?那個承安候府的丫頭怎麽還沒到?”
身邊的宮女吓得戰戰兢兢,小心的答複:“回娘娘,應該快了,是洪公公親自去接的人。”
正說着,門外的小內監進來報信。
“娘娘,洪公公帶着姜姑娘到了,正在門外候着。”
皇後冷聲道:“讓他們進來。”
寒亭一邁入坤寧宮的大殿,就瞧見了形容枯槁的蔣明華,她一雙黑洞洞的雙眼正死死的盯着自己,那眸光中的絕望狠戾令人不寒而栗。
不過寒亭卻沒有 * 避讓她的目光,兩人對視了一瞬間,寒亭神色平靜,她并無理虧之處,此事也不是像蔣明華想的那樣自己串通路氏等人設計她,她有什麽好心虛的?
蔣明華見了寒亭這副絲毫不懼的模樣,頓時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猛地站起身想要撲過去,卻被身邊的宮女死死按住。
她紅着一雙眼睛,對着皇後道:“姨母,都是她,就是她把我害成這樣的姨母!”
皇後見她這樣更是心緒煩亂,皺眉冷斥道:“行了!”
而這時寒亭也跪下行禮,皇後卻半天沒有叫起,而是直接開始發難。
她語調高啓,“姜姑娘,你很厲害,設計這麽一個局,就将未來的太子妃拉下了馬,這麽看來,是本宮小看了你們承安候府啊!”
寒亭跪在地上,卻是平靜的道:“臣女聽不明白皇後娘娘的話,臣女什麽都沒有做過。”
皇後冷笑一聲,道:“你沒做,若不是你設計讓你繼母傳書與明華,再讓你那個表哥故意走錯房間,怎麽會出這樣的事!”
寒亭搖搖頭,“那是路氏想要謀奪臣女的嫁妝,蔣姑娘與路氏聯手想要借機阻攔臣女入宮,這些路氏應該在大理寺都已經有交代了,并不是臣女所為。”
“你胡說!”
一聲凄厲嘶啞的喊聲,正是蔣明華發出,她惡狠狠的看着寒亭。
“我那天本就沒有喝多,怎麽會突然就失去了知覺,若不是你們故意設計,只是你表哥走錯了屋子,我難不成是個瞎子,會瞧不見麽!”
皇後眉目一厲,斥道:“姜函亭,你夥同你繼母設計謀害朝廷下诏冊封的太子妃,還真是膽大包天,本宮豈能輕饒了你!”
寒亭心中一沉,皇後今日就算不會要了自己的性命,怕也不會這麽輕易的就放過自己。
正在這時,忽有小內監小跑着進來,湊到皇後耳邊輕聲說了什麽。
皇後神色微變,緊接着外面就傳來了內監尖利聲音的通傳聲。
“太子殿下駕到!”
緊接着,謝稹修長瘦削的身影走進了殿內。
蔣明華單薄的身軀頓時一個哆嗦,皇後則是面色迅速恢複了平和。
“太子怎麽忽然過來了?”
謝稹行了一禮,道:“聽說母後把姜姑娘請進了宮,兒臣有些擔心,特地過來看看。”
皇後顯然是沒想到,他居然會如此直白的将目的說了出來,她眉目微動,瞥了跪在地上的寒亭一眼,接着和煦的道:“太子也知道前幾日的事情,明華作為已經下诏冊封的太子妃,卻被人這樣設計陷害,簡直是令皇室顏面掃地,這樣的人,怎麽能再如東宮伴你左右?”
謝稹卻淡淡道:“母後,此時大理寺已經調查的清清楚楚,是路氏與蔣氏合謀想要設計陷害,卻不料聰明反被聰明誤,反噬自身罷了,與孤的側妃,并無幹系。”
皇後眼睛微眯:“太子,本宮不是傻子,就算是那個惡賊走錯了房間,可明華當時卻 * 是被人下藥迷暈,此事怎麽解釋,若非有人故意謀害怎麽可能?”
謝稹卻不慌不忙道:“母後,大理寺今日提交到東宮的訴狀孤已經看過了,也請母後看看。”
說着,他身後的一個小太監取出一份奏折,遞給了那位馬臉細眼的洪公公。
洪公公連忙折子遞了上去。
皇後伸手翻了兩下,就變了臉色。
謝稹接着道:“母後,這上面寫的很清楚,并非是路子昌走錯了房間,而是之前安排好領路的婢女出了岔子,錯将兩人的房間調換,而将是之前安排下迷香的人卻并不知那間屋子裏的人不是姜姑娘而是蔣氏,因此,才出現了這樣荒謬可笑的結果。”
他看着蔣明華,神情冷漠,薄唇輕啓。
“說到底,母後給孤安排的這位太子妃,若不是自己品行不端,又怎麽會落得這般下場,讓兒臣和整個皇室顏面掃地。”
蔣明華臉色煞白,嘴唇輕抖,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謝稹接着看向皇後道:“這兩日朝中不少人上書,蔣氏女名節敗壞,性情卑劣,實不堪為太子妃之位,且蔣啓正教女不嚴,身為禮部尚書,卻家風如此不正,也當治罪。”
皇後臉色難看,蔣啓正是她在朝中十分重要的一枚棋子,外人看似禮部尚書既不掌兵權,也不掌財權,可實際上,蔣啓正是她與前朝聯絡,籠絡外臣最重要的一個部分。
皇室早有祖訓,後宮不得幹政,因此皇後很多消息傳達,對朝中的幹預,都是通過這個妹夫來完成的。
如今卻被抓住這樣一個大的把柄,偏偏這事兒還真不能反駁。
蔣明華被這麽多人當中瞧見了醜事,無論如何,蔣家從今以後是很難擡起頭來了,蔣家這一脈算是折了,對皇後來說如同是被斬去了左膀右臂。
皇後的神情冷了下來,“蔣啓正是否治罪,是前朝之事,太子無需禀告本宮。”
謝稹卻是輕勾了唇角,道:“既是母後的姻親,兒臣自是不好下重手,就如同姜姑娘是兒臣的表妹,血脈姻親總是斬不斷的,母後您說呢?”
皇後冷冷看了寒亭一眼,太子這是再用對蔣家從輕發落來與她交換。
“太子說的是,既然如此,今日辛苦姜姑娘進宮一趟,不過往後你與本宮便是婆媳了,先彼此熟悉一番也好。”
寒亭此時也感受到了氣氛的微妙,不敢多言,只能叩頭應是。
就聽謝稹道:“母後說的是,雖說蔣氏出了事,導致太子妃一位空置,可之前大婚一事已在籌辦了,不如先讓側妃入東宮,正妃的人選,母後慢慢斟酌如何?”
皇後看了謝稹半晌,才緩緩開口:“就按太子說的辦吧!”
謝稹頓時躬身行禮:“多謝母後恩典!”
接着他也不顧及皇後的目光,便走到寒亭身邊,道:“還不給母後謝恩。”
寒亭這才反應過來,有些僵硬的拜謝道:“多謝皇後娘娘恩典!”
謝稹這才道 * :“母後,那沒什麽事,兒臣就先告退了。”
皇後神色有些難看的揮揮手:“行了都下去吧。”
寒亭終于得了旨,從地上站起身,可是這跪了許久,膝蓋酸麻不止,險些一個踉跄。
謝稹連忙伸手扶住她,剛出了殿門,就将她攔腰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