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潭死水
自從澤晨走後，校園裏便沒了舒含可留戀的地方，她把精力真的都放在了學習上，只有這樣她才不會想澤晨，唐蜜很擔心她，她不敢提澤晨，怕會讓舒含傷心，但是舒含卻總是提他，可能是忘不掉，可能是提的次數多了會讓心裏的思念減輕些，總之，作為朋友，唐蜜要陪着舒含度過這次難關。澤晨走後，單良就和她們做起了好朋友，他很心疼舒含，但是這種心疼只是停留在朋友情分上，他深深的愛着他的小女友陳萌萌，在他的心裏就沒有第二個愛人。舒含每天都在學習，雖然成績沒什麽顯著的提高，不過讓自己忙碌起來，她就不會胡思亂想。學校給了舒含一筆可觀的車禍補償，她的父母幫她存了起來，女兒的用功讀書并沒讓她的父母很高興，他們反倒覺得擔心，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雖然車禍讓舒含的父母能對她好些，可是日子久了，生活便又回到了從前。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自從澤晨出國之後，舒含就再沒有聽到他的消息，她想問單良，可是單良早就考上了大學，和她們的聯系也就少了，或許澤晨早已成為了舒含最美的夢。
噩夢般的高考可算是結束了，随着最後一科的考試鈴響，幾乎所有的考生都快速像校門口跑去，他們恨不得馬上離開這個地獄一樣的地方，但是舒含卻沒有，她的心情很沉重，她慢慢的往校門口走去，她看着操場，看着路邊，看着一切能找到澤晨影子的地方，不知不覺的到了大門口，她知道踏出這一步，她和澤晨的愛情就真的就變成了回憶。
含着眼淚走出校門，門外的家長早已散去，只剩下了她的父母，舒含收回眼淚，微笑着跑向了他們，她發揮的很好，考上一本大學沒什麽問題，不過國家重點大學還是夠嗆，她和父母向前走着，突然她在路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驚呆了，那是她日思夜想的人，那是她深愛着的人，那是她永遠不能忘記的人，她不知不覺加快了腳步，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後直接跑了起來，她奔向了那個能給她溫暖的人，澤晨臉上帶着失望，美國之行并沒有讓他恢複光明只是讓他從一個字都看不見變成了貼到眼前能看見，但是他走路還是需要盲杖，眼前的世界還是一團模糊。不過兩年的時間讓他學會了盲文，也學會了最大程度的生活自理，更讓他把放棄多年的鋼琴又撿了起來，并且還憑此贏得無數大獎破格被一所省內的重點大學的音樂系錄取，雖然他的父親是這所大學法律系的名譽院長，不過他的實力真的配得上這所大學，他的父母本想讓他留在美國，可是他卻執意要回來，因為這裏才是他的家鄉，雖然在國外他能享受更好的盲人福利，但是聽到外國人對國內盲人境遇的輕微蔑視讓他也想回到國內為像他這樣被社會忽視的盲人尋求更多福利得到社會更多的關注，為此他要不斷的練習鋼琴，讓自己日後能有更好的發展，而且他必須回來，因為他的愛情還在等着他挽救，他已經不是過去的萬人迷，他也不再有和舒含在一起時的莫名的優越感，或許此刻的他們終于是平等的了，已經沒了光明，不能再沒了愛情。他已經在這裏站很久了，他不知道舒含還願不願意見他，聽到鈴聲響，眼前也走過去許多的人，他看不到他們的臉，只是感覺有很多的影子從眼前閃過，他真的很怕舒含就在這些影子中，人已經越來越少，他也有些失望，可就在這時一個猝不及防的擁抱，讓他差點仰過去，顯然這個擁抱是舒含帶來的，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伸出手抱住舒含，舒含什麽都沒說，就是一直哭，可是她馬上反應過來父母還在這，所以立刻離開澤晨的懷抱，不遠處她的父親面露不悅跟準确的說應該是氣憤，這麽優秀的女兒，決不能和一個盲人在一起。舒含一邊流淚一邊看着澤晨，他的臉還是那麽的陽光帥氣，可是他的眼睛卻還是缺少神采，她突然意識到澤晨并沒有複明，他只是把盲杖藏在了身後，對于澤晨來說，不在舒含面前用盲杖，是他自尊的底線。澤晨見舒含許久沒說話，微笑着說了句“很久不見，你變得很熱情啦，考怎麽樣，和你預想的一樣嗎？”舒含嗯了聲，回頭看見了父母那陰郁的臉，她意識到了自己的沖動，她擦了擦眼淚深呼吸平複了下心情說“明天在以前你給我補課的快餐店，咱們好好聚聚。”澤晨高興的點了點頭，這會是兩人美好愛情的繼續嗎，他高興的暢想着，但是他沒有看到現在的舒含比16歲時更加漂亮也更加成熟，最重要的是她的虛榮心和自尊心也在成長，她可以還是那個純情的追愛女生，但是她變得更加的理智和現實，澤晨看不見這紛擾的世界所以他還保持18歲時的單純，但是舒含的18歲已經不再那麽單純了，兩個人的愛情還能否抛開世俗的偏見和現實的殘酷繼續下去呢，誰也說不準。
這一夜舒含和澤晨都興奮的睡不着覺，兩年半的分離沒将兩個人的距離拉遠，反而讓他們的心越來越近。早上起床，舒含就開始挑衣服，她換了一件又一件，最終選了一件嫩粉色的連衣裙，光頭發她就梳了好幾遍，出門前她又照了照鏡子，雖然身材微胖可是身高還可以，她從沒意識到現在的自己有多漂亮，就像是清水芙蓉般純潔，像百合般美麗，或許當她意識到，她就該好好想想要不要和澤晨繼續下去了。舒含推開包間的門，澤晨早已等在了那裏，兩年半的時間澤晨也長高了些，身體有些消瘦但還是很結實，若不是因為眼睛看不見，大概會被那些小女生搶瘋了吧。顯然舒含的精心打扮沒有換來澤晨的贊美，她心裏有些失落，但是看到桌子上的旺仔，她的心情又好了起來，她輕輕的坐了下來，澤晨聽到她來心裏很高興，臉上也不自覺的浮現出了笑容，剛開始還有些尴尬，可是舒含對他的美國之行充滿了好奇，于是澤晨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舒含聽得入迷，強人就是強人，就算失明了也能奮鬥出一片天，聽說他的視力有了些提高，舒含就往他眼前湊了湊，但是這讓澤晨更痛苦，因為離得都如此之近，他看到的只是一個影子，不過舒含能粉色的衣服還是刺激了他的視神經，美國之行也不都是失望，他能看到貼在眼前的放大後的字，也能看到一點點貼在眼前的一些特別明亮的顏色，雖然這些提高不能讓他實現生活完全自理，可是對于只有灰黑世界的他來說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他微笑着說“你的衣服顏色漂亮，肯定非常襯你的臉。”舒含的臉紅了，如此的嬌羞，哪個男生看到會不心動呢，聊了很久兩人決定出去逛逛，不過舒含沒有和盲人出行的經驗，她應該讓澤晨扶着她的胳膊為他帶路，不過她并不知道這些而澤晨也不想在舒含面前失去一點點尊嚴，所以他只能緊跟着舒含的步伐，努力的聽着舒含走路的聲音，大街上的人大多對他們投來羨慕和祝福的目光，這讓舒含覺得很滿足，不過她還沒陶醉多久，澤晨重重的摔下的一跤把她拉回了現實，原來地上有一塊翹起的地磚，舒含繞了過去，可是澤晨看不見，所以他絆倒後重重的摔了一跤，這讓他很狼狽，周圍人也發現了澤晨是盲人他們收起了之前的目光取而代之投來的滿是同情和不屑，甚至還有些嘲笑，這是舒含始料未及的，這些目光讓她覺得很惡心，她超級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可是看到澤晨痛苦的臉，舒含立刻把這種不快抛到了腦後，她趕緊去扶澤晨，澤晨的盲杖也甩了出來，澤晨在地上摸索着卻沒有找到，舒含幫忙撿了起來，可是盲杖已經摔變形了，她扶起澤晨，把他領到最近的診所，到了診所，醫生挽起澤晨的褲腿，舒含的淚忍不住掉了下來，他的腿上滿是疤痕和淤青，雖然現在的澤晨看起來充滿了陽光和自信，可是他內心深處的痛苦又有誰能理解，其實他的陽光和自信都是硬撐的，永遠不會有人能适應黑暗，只是他的母親為了将來能有人照顧他，冒着做高齡産婦的危險選擇人工受孕，現在她已經懷孕7個月，澤晨的父親又忙着幫澤晨所在學院的院長打離婚官司，他的爺爺奶奶早已去世，他的外公外婆又遠在國外，所以照顧母親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肩上，但是現在的澤晨內心滿是恐懼和寂寞，只有舒含的聲音能讓他恢複平靜，能讓他發自內心的高興，但是他已經再沒有勇氣向舒含表白，若他還能看見他肯定會不遺餘力的去追求舒含，可是他現在是個盲人，雖然他不願承認，但是面對舒含時他充滿了自卑，這一次，他決定在舒含流露出想跟他在一起的想法時再像他表白，他的母親告訴他要給舒含一個公平的機會，讓她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所以澤晨決定靜靜的等待，他滿懷着希望，可是舒含已經長大了，她的心還像當年那樣純真嗎。澤晨忍着疼痛反倒安慰着舒含，處理完傷口，澤晨還是沒有伸出手去扶舒含的胳膊，倒是舒含把澤晨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胳膊上，她堅定地說“以後我們就這麽并肩走。”澤晨很是感動，可是他看不到舒含面對路人異樣目光時的壓抑和不悅，這種不快舒含還能忍受多久呢。澤晨的褲子都破了，舒含便和他來到商場，商場的人很多，也就說明人們投來的異樣目光也很多，舒含不知不覺的底下了頭，她随便選了家服裝店給澤晨選了條褲子，在澤晨換上後就和他離開商場來到外面的長椅上，她買了瓶飲料遞給了澤晨，但是澤晨沒喝幾口，作為盲人找廁所是件難事尤其是在心愛的人面前，澤晨想做的更加完美，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舒含便匆匆的把澤晨送回家了，一路上她的心裏滿是難過，在醫院時，澤晨每天躺在床上，舒含并沒有覺得和一個盲人在一起會有什麽不便，可是今天他們兩個人來到人群中，她才意識到這段感情真的回不到從前，而且她也沒有信心能堅定地把這段感情維持下去，該怎麽辦，如果澤晨再提出和她戀愛，她一定不會拒絕因為她從不會拒絕，但是她真的沒準備好開始一段這樣不被世俗理解的戀愛，她只能默默的祈禱現在的澤晨千萬不要對她表白。作為鐵杆閨蜜，舒含在家裏和唐蜜分享了自己的心事，唐蜜也替舒含擔心，現在的舒含長開了更加美麗，以前唐蜜很羨慕舒含，有那麽帥的男生追求她而且對她那麽好，可是現在她也替舒含頭疼，以前舒含可能配不上澤晨，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完全逆轉。不管心裏怎麽不舒服，舒含還是決定跟澤晨報同一所大學，那所大學離家不太遠而且是省重點，舒含的成績也能考上，高中已經錯過，舒含不想再錯過大學，至于能不能走到最後，她還是想試一試。最近澤晨并沒有頻繁的給舒含打電話，他想給舒含時間去消化他們現在所要面臨的問題，澤晨總是在想，如果自己還能看見，是不是這一切煩惱就不存在了，也或許兩個人早就徹底分手了。
志願填報完就開始各種升學宴各種聚，不過舒含的朋友不多，她還算清閑，澤晨就更不用說了，他的同學早就畢業了，而且和他聯絡的也都不多，只有單良還像從前那樣找他玩，這個暑假單良帶着澤晨早早的去熟悉校園，兩年半沒見，單良倒成了澤晨的學長，不過陳萌萌的學習成績沒有單良好，只能去了省外的一所大學，這讓兩個可憐的人開始了異地戀，不過單良對這段感情很有信心。澤晨特意讓單良多帶他熟悉學校周圍好玩的地方，尤其是小吃街，因為他愛的女生喜歡美食，他還熟悉周圍的商場，因為他想領着深愛的女生逛街，他甚至還去熟悉周圍的電影院，因為他願意陪他愛的女生看電影雖然那會非常的無聊。他注定不能給她正常男友可以給的呵護和贊美，不過他願意努力的去彌補，一切就等着美好的大學時光的開始。
終于到了領錄取通知書的日子，舒含和唐蜜早早來到學校，唐蜜為了跟舒含考一所大學可是卯足了勁的學習，都累瘦了五斤，為這唐蜜家還慶祝了一番，得知女兒考上了重點大學，唐蜜的老爸還大擺筵席請街坊鄰居免費吃飯。唐蜜拿到錄取通知書樂得一直蹦，可是舒含的通知書卻讓老師一頓找，最後終于是找到了，舒含高興的接過來一看馬上就石化了，因為她的錄取通知書上并不是她報的那所大學而是在別的市的另一所重點大學，距離澤晨的大學來回有四個小時的車程，她一直在問老師是不是搞錯了，可是老師告訴她原來她前腳填完志願，她的父親後腳就來到學校給改了，他跟老師說舒含在家沒想清楚就填了志願，又不敢回來改，所以就讓他來了，老師見是舒含的父親只是埋怨了幾句也沒多說什麽就給改了，這一改就是兩個人的命運。舒含氣沖沖的跑回家，進屋就把志願摔在了地上，而她的父親似乎早有準備，表情很淡定，舒含生氣的質問着“為什麽改我的志願？”“你說，自從你們上次逛街回來，你開心過嗎，之後你都沒再跟歐澤晨出去過，為什麽不出去，不就是因為你受不了周圍人的目光麽。”這句話一語中的，舒含原本以為父親又會長篇大論的講道理，但是他言簡意赅的一句卻能直中舒含弱點，讓她頓時啞口無言，見女兒一時語塞，她的父親站起來拍拍舒含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女兒，你就是我和你媽媽的心肝寶貝，你就不能為我們着想一次嗎，如果是真愛，按什麽都阻擋不了，可是如果不是真愛，一點點小插曲就會讓這段感情散了，女兒，給自己一個機會，去認識更多的人，擁有更完美的人生。”舒含不再說話，給自己一個機會，或許未來會有更好的人，她可以忍受周圍人異樣的目光，可是她不能讓父母在親戚同事和朋友中擡不起頭來，一切就交給天意吧。
還是在兩人補課的小包間，這次是舒含先到，她一直在組織語言，她不知道該怎麽對澤晨解釋這件事，沒報考同一所大學也就間接表明了舒含父母的态度，那就是不同意，而舒含也從不忤逆父母，就在她苦苦掙紮時，澤晨進來了，他還不知道舒含的高考志願有變動，他還是充滿了快樂，他坐到舒含旁邊，很驚訝的說“你怎麽來這麽早？”“我、我起早了”“現在這麽勤快啦，還有不到一個月就開學了，學校周圍有哪些好玩的和好吃的，我都了解了，到時候我帶你去，再加上單良和唐蜜，估計唐蜜瘦下來的五斤又要胖回去了。”“是呀，不過得控制她點，不能讓她再吃了。”“學校周圍還有很多商場，還有電影院，我們幾個可以一起去看電影。”舒含看着澤晨，當說到看電影時，澤晨的臉上閃過一絲淡淡的憂傷，舒含覺得心裏很暖，這樣一個深愛她的男人，她注定是要辜負了，她深吸了一口氣，低着頭小聲的說“我可以在周末去找你們玩”澤晨一愣“周末？也是，大學課程也沒那麽輕松，周末一起玩也行”“我、我、我可能不常跟你們在一起，我報的是別的地方的大學，不過離你的大學不遠，來回有四個小時吧。”澤晨沉默了，他的心很痛，他明白了，舒含是委婉的拒絕了他，他的愛情，看來真的枯萎了，見澤晨不再說話，舒含不知怎麽的突然覺得很委屈，她捂着臉哭了起來，大概這就是分手的眼淚，澤晨輕輕拍了拍舒含的肩膀，強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舒含哭着說“對不起，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是我讓你平靜的人生泛起了這麽大的波瀾，對不起”“歐澤晨，我們、我們當兄妹吧？”“兄妹？”“是，當兄妹，如果當情侶，我們可能要分開；如果當兄妹，我們就可以永遠不分開，好嗎？”“兄妹，好，就當兄妹吧，可以一直陪伴着彼此，但是永遠都不能在一起，對吧，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可以無條件答應”“我們就給彼此一個新的開始，或許人生會有新的奇遇，你說呢，歐巴。”聽到歐巴這兩個字，澤晨心灰意冷，他付出了這麽多，最後卻變成了歐巴，但是對于舒含，歐巴是她最好的選擇，她的驕傲不能允許她接受周圍人異樣的目光，這種驕傲，唐蜜理解為好學生身上特有的性格，他們不自知，但是卻能伴随他們一生。舒含還是不能停止哭泣，她要為沒有開始的美好初戀深深的祭奠，她要為自己的自私和絕情忏悔，澤晨為自己的自私付出了雙眼，不知道舒含會為自己的自私付出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