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問診
不過胥易安顯然有些不識擡舉,“請問如果江總管考究有用的話,為何不去救治舞妃?在這裏每耽擱一分,就病人的病情便加得一分,還請江總管不要再浪費時間!”倒不是有意冒犯江楓,胥易安實在是心裏着急,想早一點看到舞扇的情況。
江楓的臉有些挂不住了。一衆太醫又開始騷動起來,居然敢對總管這樣說話,一側的江城子已經忍不住要沖上來教訓他,卻被老成的江楓攔住了。
關鍵時刻,還是以舞妃的病為重,萬一他治得了呢?
“那你跟我來吧。”江楓沉着臉說道。無論多麽大度,身為領導被當衆質疑還是有些不愉快的。
江楓的效率倒是挺高,半炷香的功夫便将胥易安領到了襄皇的面前——畢竟是治療舞扇,滕俊琛還是要親自面試。
面試的地點設在了靜波宮的廂房。其實襄皇一直都在陪着舞妃,只不過聽說有民間醫師揭了皇榜,才過來看看。
兩個人見面,都有了剎那間的愣神,幾年來,滕俊琛臉上少了張狂,多了幾分穩重,不過那君臨天下的氣度倒是沒變;胥易安則形象變得更為落魄,尤其是那一身黑黑的皮膚,讓滕俊琛懷疑他真的做了三年的苦力。
兩個人曾經在青山寺後山的山洞裏有過親密接觸,此時一眼就認出了對方,不過其他的人都不知道這個情況,兩個人也只好裝作不認識。
“這位胥——,呃,這位醫師怎麽稱呼?”滕俊琛有些不自然地問道。
還沒有等江楓回答,胥易安已經恭恭敬敬地說道:“草民易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戲份做足,邊說話邊要行禮。
滕俊琛示意他不必下跪,同時眼神示意所有人都下去,他要和這個易安單獨談一談,連貼身的太監都不讓留下。
江楓有些奇怪,但還是遵從命令退了出去。
所有的人剛出門,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胥易安擡起頭來,忽然上前一步,抓住滕俊琛惡狠狠地說道:“你怎麽搞的!她跟着你總是弄成這個樣子!我聽說前陣子為你挨了兩箭!你非要把她折磨至死是吧?”
滕俊琛倒也絲毫不客氣,反問道:“這舞扇就是秦衣吧?我說怎麽看起來這麽熟悉!你怎麽不告訴我?”
胥易安一愣,當初在山洞中兩個人約定,由滕俊琛把秦衣趕出宮去,然後胥易安把她治好後再送回來。胥易安倒是真的這麽做了,只不過送走的時候叫做秦衣,回來的時候卻變了舞扇了。自己确實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滕俊琛——那個時候還以為自己要中毒了呢,哪裏還會想這麽多?
“還不是你?”想到這裏,胥易安的火又上來了:“你落了她的胎也就罷了,打斷腿讓她死心也可以理解,這我都能夠解決;可是你為什麽要毀她的容!你知道我用了三年的時間,才讓她有了現在這張臉!”
“毀容?我沒有啊!”滕俊琛奇怪地說道:“為了讓你把秦衣接走,我特意讓侍衛們把百姓都趕出朱雀大街了呢。”
“那肯定是人宮裏有人對她落井下石!就是你的人幹的!”胥易安簡直要扇他兩個巴掌,這麽糊塗的一個人,把秦衣交給他哪能放心?
“好吧,我承認,是我照顧不周。不過,你不是說你解了她的情蠱之毒以後,自己就會中毒嗎?怎麽現在好像沒有什麽事兒似的。”滕俊琛問道。
胥易安搔了搔後腦勺,說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後來我什麽人都記得很清楚。現在當務之急,是救舞扇吧,快讓我看看。”說着,便要向舞扇的房間走過去。
滕俊琛拉住他說道:“她可認得你這張臉!而且我嚴重懷疑,她已經知道是你救了她!”
胥易安回頭說道:“你想說什麽!”
滕俊琛說道:“很簡單,你不是應該中了情蠱之毒了嗎?那就中毒好了!”
胥易安氣結,這個小家子氣的男人!這是生怕舞扇治好了以後跟了自己啊!假裝中蠱毒,讓舞扇徹底死心,他滕俊琛才會讓她有不被胥易安奪走的可能!
這滕俊琛治理這麽大一個國家,什麽都很大度,怎麽在這個女人上小肚雞腸/,胥易安狠狠地鄙視了他一番,而滕俊琛也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卻沒有要改變命令的意思。
走進舞扇的閨房,迎面而來的又是一個熟人,丘歌雲,好吧,繼續裝作不認識,胥易安徑直走向舞扇,滕俊琛問道:“需要她出去嗎?”她自然指的是丘歌雲。
“倒是不必。”胥易安觀察着昏迷的舞扇說道:“貼身丫環對舞妃的生活起居比較了解,一會兒我還要她問一些問題呢。”胥易安說道,回過頭來說道:“倒是皇上您,在這裏沒有什麽用,還是去外面等消息的好。”
“你——”滕俊琛有些惱火,終究還是沒有發作,恨恨地出去了。
丘歌雲有些愣神,這胥易安怎麽敢和襄皇這麽說話?那邊胥易安已經在叫她了,“還愣着幹什麽?快過來呀!”多次合作,兩個人已經熟稔無比了,連稱呼都不需要。
“說說她是怎麽回事。”胥易安一邊說着,一邊對舞扇的全身進行檢查,一會檢查一下舌苔,一會又翻開眼皮看一看。
“大概在三天前,舞扇晚上喝了一碗姜茶,便睡下了。後來我聽聞這睡覺的呼吸聲不對勁,便過來察看,發現她怎麽也叫不醒,一直昏迷到了現在。那晚姜湯後來我查過,沒有問題;而且我也與所有的毒藥症狀比較了一番,沒有發現類似的情況。”
胥易安略略皺眉,問道:“太醫們怎麽說?”
“太醫們也沒來沒有見過這種情況。舞妃現在看起來只是熟睡的樣子,但其實脈搏一直在緩慢地減弱,雖然一直在喂食特制的補湯,但身子卻還是越來越消瘦,恐怕這樣下去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幸虧我及時出現,不然舞妃就被你們這群庸醫耽誤了。”胥易安說道。
“你知道她的病情了?”丘歌雲大喜,急切地問道。
“當然。這治療的方法可能要費一些時間。不過治好肯定沒有問題。”胥易安說道。
看到他風清雲淡的樣子,丘歌雲有些狐疑。身為醫師,她也是有好勝心的。客觀來說,兩個人的醫術各有千秋,自己花了三天時間都沒有眉目的病情,胥易安僅用半柱香的時間便能夠确診,讓她覺得臉上無光。
“其實找不到病因,也怪不得你們。你是毒師卻不是醫師,太醫院那些眼高于頂的家夥,雖然是醫師,卻不屑于研究旁門左道。我恰好醫術比你正統一些,比太醫院的人更接地氣一些。”胥易安的話,看以客氣,其實還是有一股止不住的狂傲——性格上的某些東西,不會随着年齡的增長而消逝的。
“好了,別賣關子了,快點說是怎麽回事。”丘歌雲不耐煩地說道。
胥易安繼續觀察着,說道:“你之所以找不到病因,是因為你查找的方向錯了。舞妃根本就沒有中毒。在南疆以南,有一大國,名為緬,在緬國有一種開紅花的特殊植物,其汁液混合特定的草藥熬煮後,可以制成一種名為富貴膏的東西。這種東西入口以後,人就會産生幻覺,仿佛時時置身于極樂世界,那種滋味,絕對是超過人間任何的享受。藥效一過,便又恢複正常人。只不過,這富貴膏副作用極大,首先是在享受的過程中,對氣血消耗極大,經常食用的話,一個壯漢在月餘時間就能變得骨瘦嶙峋;其次是食用幾次便會上瘾,需要定時再服用。如果到時沒有富貴膏的話,人便會變得癫狂,甚至自殘!所以即使南疆異人,也對這種富貴膏畏如獅虎,将之擋于南嶺之外。中原之人知道他的更是少之又少。如果不是我這些時日游歷南疆,也不會知道這種東西。你看這舞妃,雖然一直昏迷,嘴角卻是含笑,現在正處在極樂享受中呢。”
丘歌雲暗暗心驚,這富貴膏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大名卻是聽過的。尤其是上瘾以後,令人生不如死,急忙問道:“舞妃已經上瘾了嗎?”
“那倒不至于,一次而已。不過這下毒之人倒是一個高手。舞妃所中的毒,裏面除了富貴膏之外,還至少有一味麻沸散。這同樣是一劑治病救人的藥,特別是在進行外科刮骨之類的療法時,便用麻沸散可以讓病人失去知覺,免于痛苦。對方利用麻沸散,延長富貴膏的藥效時間,再利用富貴膏消耗氣血的特點,讓舞妃在睡夢中油盡燈枯,做法何其狠毒!”
所有的配料都不是毒藥,混合在一起卻變成了幾乎讓所有人都束手無策的東西!
“那為什麽殘餘的姜茶裏沒有發現異狀呢?”丘歌雲問道。
“姜本來就是辛辣之物,可以掩蓋很多氣味。那麻沸散不被人體吸收的話,很快就失效了;至于那富貴膏,你不是根本就沒有見過嘛!剩下的那點殘餘汁水,根本看不出所以然來!”
“那怎麽解呢?”
“解倒是容易,只不過比較繁瑣,而且消耗的時間比較長,我需要将舞妃身體裏殘餘的富貴膏全部除去。”
胥易安說道,輕輕将舞扇的被子蓋好,對着丘歌雲說道:“拿紙筆來,我現在就開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