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逃亡之路
有驚無險地通過兩個執守太監關卡，魏王通過長長的甬道，再踏過向上的臺階，終于來到了地面上。
站在冷宮的主殿中，魏王有了剎那間的分神。深吸了一口氣，新鮮，清洌，與地下宮殿無論加入多少熏香都會顯得污濁的空氣截然不同。這種在一般人看來很普通的東西，自己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了。
還有那月光，這可是真實的月亮射出來的光芒，溫柔，迷人，絕不是鯨魚油長明燈那呆板的，毫無生氣的假光明所能比拟的。
整整八年了！八年前，自己冒險刺死了老皇帝，換來的只有弑父的罪名和終身的囚禁，什麽都沒做的滕俊琛卻當上了皇帝。所有的好處都由他來享受了，所有的後果卻由自己來承擔！甚至他還假仁假義地留下自己的命，卻讓自己永遠遠離光明——就是那自己生不如死的意思麽？
魏王握緊了拳頭，眼神中變得一片怨毒。既然上天給了自己再來一次的機會，那麽自己就絕對不會讓它白白流走。
月光照出了地面厚厚的灰塵，上面一行清晰的腳印，仿佛是他通向自由的路标。魏王順着腳印相反地方向前進，不多時來到了冷宮的後門處。
這裏沒有腳印了，但一切地形都刻在他的心中。與八年前相比，宮中的布局似乎沒有什麽變化，只不過随便哪個地方，都能勾起他無限的回憶與懷念。
一切都出奇地順利，三處執守的太監都沒有對這個拉低鬥笠的“李公公”做出任何反應，一直來到碎玉軒附近，也沒有見過傳說中的移動巡邏太監。
一盞小小的燈籠引起了魏王的注意，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宮女正提前它靜靜地站在那裏。雖然沒有經過任何形式的确認，但魏王知道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在李公公的口中得知，這個女人有個外號叫做“夜枭”。
魏王走到近前的時候，宮女甚至都沒有看他，便身體一轉，沿着青石板路朝前走。于是，一個“宮女”，一個“太監”，很默契地都沒有說話，就這樣在如水的月光中開始逃亡之路。
北郡國皇宮之中，明卡暗哨多如牛毛。尤其是暗哨，無數雙高手的眼睛盯着皇宮的天空，任何一只企圖不軌的蒼蠅都飛不出去。至于當年秦衣能夠成功闖入禦書房，完全是滕俊琛人為下令關閉宮中哨卡的結果。
對于一個足夠聰明的細作來說，離開皇宮的最好辦法便是——大大方方走出去。兩個人向前走的時候，遇到了一隊巡邏者，卻沒有任何反應。這樣的太監宮女行進組合在宮中很常見，更何況還是惹不起的“李公公”。
按照李公公的指标，魏王已經在與小宮女彙合後，将身上的衣服換成了李公公日常的服飾。
看來他這麽年在宮中混得還不錯嘛！魏王想到這裏，心中又是一陣感動，一個四十多歲的太監放棄優渥的生活，舍身去救自己，這份情誼不是一般的深厚。
而“夜枭”，則看不出來是丘歌雲的樣子。盡管像她這樣的宮女在皇宮中多如牛毛，一般人不會正眼瞧上一眼，但她還是小心地易了容。做完這件事，她可要恢複自由身了，不想再留下麻煩。
魏王奇怪地發現，宮女帶着他走向皇宮西城的位置，那裏可沒有門，而且印象中好像是禦馬監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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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要先找一匹馬再闖出去？仿佛為了印證他的猜測，宮女帶着他徑直走向了馬廄。這個時間看管禦馬的太監都已經睡着了，兩個人輕松地翻過了圍欄，來到了馬圈。魏王發現，這個宮女似乎有着不錯的輕功。
一般難聞的氣味傳過來，讓兩個人都情不自禁地捂住了鼻子。為了不打擾俊馬們的清夢，宮女很體貼地吹息了手裏的燈籠，在微微月光的照耀下，繼續朝前走，直到在一個裝滿了清水的槽子面前停了下來。
另人驚訝的一幕出現了，宮女扶住槽子的邊緣，猛一用力，巨大的石頭馬槽開始緩緩移動——連魏王都不也輕言自己有這麽大的力氣！
不由得多看了這個宮女一眼，其貌不揚，面無表情，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
馬槽移開後，露出一個洞口，宮女示意他爬進去。魏王看着洞中黑黝黝的樣子，有些遲疑。顯然宮女手中的燈籠也沒有準備給他，甚至也沒準備和他說上一句話。
從頭至尾，自己都不知道是誰在救自己，也不知道救自己的目的。這種被人操縱的感覺很不好，但又無可奈何。
猶豫不是自己的性格，魏王還是毫不遲疑地進入了洞中。這條出宮之路，為了最大限度地減少相關人員，降低暴露的風險，大部分時間都是魏王一個人在走。
地洞裏傳來濃重的泥土氣味，潮濕而陰冷，而且很窄小，僅能供一個人匍匐前進。顯然是匆忙之中挖出來的。身後傳來馬槽移動發出的“軋軋”聲，很快魏王便墜入了完全的黑暗中。
不過他絲毫沒有害怕，反而滿是興奮之情。終于要離開這個囚禁自己多年的皇宮了！走出這裏，迎接自己的将是嶄新的一段生活！
地道開始的時候傾斜向下，很快變成了水平方向前進。這時漆黑不見五指，魏王只能用身體感受着前進。
地道似乎很長，而且時不時就會有一個轉彎。魏王默默地計算着時間，應該不會少于兩個時辰了，自己的胳膊和雙腿甚至由于長期的爬行出現了麻木的症狀。不過這些與長達八年暗無天日的生活相比，都算不了什麽。
地道終于開始慢慢向上了，這代表着快到到了它的盡頭。魏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很快遇到了一個堅硬的物體擋住了去路。
這是一塊擁有粗糙表面的石頭，莫非也是一個石槽？用力推了推，居然紋絲不動！多年的荒淫生活，讓自己的武功荒廢了不少。
好在沮喪并沒有持續太久，石板自己打開了，一縷強烈的陽光射進來，讓魏王不由得地閉上了眼睛。
外面的世界已經到了清晨時分。眼睛慢慢适應了光線的強度，魏王發現洞口出現了一個滿臉胡須的漢子，雙眼正炯炯有神地看着他，還對他伸出了一只手。
借着漢子的力氣跳出地洞，魏王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個幽靜的院落。眼前是一個典型的北郡國平民居所，讓他知道自己還身在平安城之中。
幾步外停着一輛破舊的馬車，拉車的馬看起來已經上了一定的年紀，顯然那是自己接下來逃跑所需要的。漢子轉身拿出一身粗布衣服示意他換上，他身上一身滿是泥土的太監服，着實有些引人注目。
“王爺暫時委屈一下，等出了平安城再與您細說。”終于遇到一個開口說話的了，魏王松了一口氣。還以為這幫人都是啞巴呢。
換好衣服，又将李公公的人皮面具摘下來。漢子将他的臉用灰土“蹂躏”了一番後，兩個人一同上了車。
一股惡臭傳過來。魏王回頭一看，車身中後部裝着幾個糞桶，這是一臺倒夜香的車。不過既然是逃亡，又哪裏有那麽多講究？
漢子一揚鞭子，馬車發動起來，出了庭院，來到寬闊的朱雀大街上，徑直向城門處走去。清晨時分，勤勞的平安城居民已經有很多人醒來，聚集在城門處等侯出城。馬車到達的時候，城門正好開啓，守城的兵丁簡單瞄了一眼後就放行了——誰也不願意在糞桶面前多呆一會兒。
僅僅過了一柱香的功夫，城門處多了一群侍衛，城門被緊急關閉，同時一隊精銳的騎兵出城，沿着大路向那輛馬車追過去，然後在一條岔路口處，找到了那輛拉着糞桶的馬車。馬兒悠閑地吃着草，糞桶被推倒在地上，屎尿橫流，散發出陣陣惡臭，在侍衛們看來，仿佛一個大寫的嘲諷。
領頭的法剛意識到，出大事了。就在半個時辰以前，自己收到報告：地下宮殿的魏王被人掉包了！罪魁禍首李公公在被識破以後，狂笑不止，直接服毒自盡，讓自己得不到一點關于魏王逃亡的消息。随即自己下令封閉四門，同時将此事通報給了哲公公。
哲公公那邊很快傳來消息，昨夜很多人都看見了“李公公”和一個陌生的宮女在皇宮內走動，毫無疑問那個李公公是狡猾的魏王假扮的。順着這條線索，找到了禦馬監，再通過那條密道找到了那個神秘的民居，不過一切都晚了，從城門處得到的消息，在城門封閉以前，已經有一輛倒夜香的馬車出城。
現在找到它，只不過告訴自己一個絕望的事實：魏王已經被人救入了狼山之中。想要從這群山中将他揪出來，比在大海中撈一根針并不簡單多少。
法剛的臉色鐵青，說道：“傳我命令，侍衛營和城東火機營全體即刻出動，入山搜索！同時通知哲公公，在宮中全面排查，找出那個神秘的宮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