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殿下你洗洗睡吧
張墨回到住處時,小韓已經站門外不知道等了多少,看見他和張永回來,立刻轉身讓開一條道,聲音很小的對張墨說道:“剛吃了藥,睡着了,別吵醒他。”
“嗯。”張墨點點頭,聲音有些哽咽,發紅的眼圈吐露了他剛剛哭過的秘密。
“那小韓,你先跟咱家回去吧。墨兒,黃錦就交給你照顧了。”張永輕咳一聲,摸着張墨的腦袋說道:“兒啊,黃錦可是為了救你,才會沖了太子的駕,才挨得延杖,你可要好好照顧他啊。”
“孩兒知道,請義父放心。”張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推開門大步走了進去。
張墨住的地方,外面是一間會客的房間,裏面兩個小房間,标準的兩室一廳,他和小韓一人一間,既同住一個屋檐下,又互不打擾,有各自的空間。
“大黃,大黃……”張墨走進小韓原來的房間,才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濃而刺鼻的藥味,藥味中還加着一絲血腥味,很淡,若不是這三天張墨在诏獄沒少聞這種氣味,幾乎分辨不出來。
張墨在宮中雖然地位不高,無品無級的,但他是張永的義子,又是目前太子眼前最得寵的小跟班,還是正經的內書堂出身,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宮裏拜高踩低的事不少,巴結他的太監宮女也不在少數,他屋裏的擺設以及衣食住行物件,也比尋常的小宦宮要精致許多。
房裏擺着幾個大碳盆,碳火熊熊将整個房間燒得暖暖,只穿着一件單衣的黃錦趴在床上,小腦袋埋在被子裏,褲子褪到膝蓋,屁股上裹着一層紗布,白色的紗布上隐隐透出點紅色。
“不要叫我大黃,要叫小錦……”黃錦伸出頭,神情憔悴,雙目無神的看着張墨,有氣無力的糾正道。
“大黃大黃,我就要叫你大黃。有本事,你起來打我啊!”張墨吸了吸鼻子,強忍着淚水走到黃錦床上,半蹲着跪下看着他的傷口,伸出手想碰,但又不敢碰,只能轉頭看着半死不活的黃錦,越看越生氣,越看越憤怒,“笨蛋!”張墨站起身,重重的一掌拍在黃錦腦門上,聲音也随即大了起來,“你真是個大笨蛋!”
“嗚!墨墨欺負小錦。”黃錦抱着腦門,紅着眼睛,噘着嘴滿臉委屈的說道:“墨墨說過,再也不打小錦的。墨墨騙小錦,墨墨壞。”
“笨蛋笨蛋笨蛋!”張墨對準黃錦的腦門又是幾掌,邊打邊怒罵道:“既然知道我壞,你還跑去找太子,結果連累我來照顧你個笨蛋。”
“可是小錦怕……”黃錦用力抿着嘴,抱着被子趴在床上,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像是在回憶,“怕墨墨和爹爹一樣,不回來不要小錦了。”
“笨蛋!”張墨對着黃錦的腦門又是一掌,一屁股坐在床上,“我有事,義父會救我的,哪裏需要你這個小笨蛋來救?”
“可是……”黃錦用手摸着腦門,一臉委屈的模樣怎麽看怎麽惹人憐愛。
“可是什麽?大笨蛋!”張墨擡起手,又想打,但這次學聰明的黃錦卻快速把頭縮進被窩裏,讓他打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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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大黃,還要我照顧你。”張墨放下手,走到桌邊倒了杯茶,一口氣喝下去,又轉回頭看着像只鴕鳥似把腦袋縮在被子裏的黃錦,“出來啦,不打你。”
“墨墨騙人,上次你也說了不打小錦的。”黃錦的聲音隔着被子傳出來,雖然有點小,但卻不妨礙張墨聽清楚黃錦的話。
死大黃,怎麽變聰明了?他是屁股挨了板子,又不是腦袋被雷親了,難道他也被人穿了?
除了穿越,張墨怎麽也想不出黃錦忽然變聰明的原因,他坐在床頭,嘴裏念念有詞道:“春哥曾哥鳳姐芙蓉姐姐魔獸起點穿越卡車飛機陳凱歌張藝謀物價飛漲日美軍演……”都沒反應,看來只能祭出大殺器了,“糖葫蘆!”張墨忽然一聲大吼道。
“哪有?”果不其然,剛才還把頭埋在被子中一動不動,表現得像個死人似的黃錦,一聽到“糖葫蘆”三個字,猛得把被子一掀,擡起頭眼巴巴的看着一臉壞笑的張墨,可憐兮兮的說道:“墨墨哥,小錦餓,小錦要吃糖葫蘆。”
“給你。”張墨從衣袖裏摸出兩根用紙包好的糖葫蘆,一根是畢雲讓他轉交給黃錦的,一根是他自己的。
“這根怎麽只有一半了?”黃錦看着山渣上那清晰的牙印,又看着拿着個白瓷茶杯卻仿佛看見什麽絕品珍品似,就是不看自己的張墨,微微一笑,将吃了一半的這根放好,又拿起完好的那根大口大口啃起來。
“大黃,慢點吃,別噎着。”張墨看着黃錦狼吞虎咽的模樣,感覺有些心酸,一股悲意直上心頭。
魯迅先生說過,所謂悲劇就是把美的東西毀滅給你看。
同理,如果你看到一個傾國傾城國色天香鐘靈毓秀沉魚落雁……總之以張墨有限的中文能力無法形容的大美人,在你表現比人類語言所不能描述的難看吃相,除了淚奔遠目,張墨暫時也想不出什麽更好的辦法。
“墨哥,你上哪去?”黃錦嘴裏滿是山楂和糖,有些口齒不清的問道。
“既然大黃你沒事,我就先去看看太子。”順便安慰一下我受傷的心靈。
張墨背對着黃錦,一手撐牆,一手捧着心口,人說“不養兒不知父母恩”,他現在終于能體會老爸老媽被自己氣得暴跳如雷時的心情了。
爸媽,兒子對不起你們!兒子不孝,兒子雖然不能生個親兒子再體驗一下你們的心情。但兒子現在跟你們一樣,也養了個大黃,你們不是總是管家裏那只大黃叫“兒子”麽?我這個大黃,我也就權把他當兒子養吧。
“墨墨哥,傻兮兮。”黃錦對張墨做出以上這個讓當事人聽到覺得會吐血三口的評價,才戀戀不舍的将手裏吃完的棍子丢掉,用被子抹了抹滿是糖的嘴,一臉糾結的看着那半根猶帶着某人牙印的糖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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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拜見太子殿下。”張墨規規矩矩沖着正趴在書桌上描紅習字的朱厚照行了個禮。
“嗯,起……墨墨,你回來了?”朱厚照先是頭也不擡的招招手,接着動作一僵,迅速擡起頭,咧開大嘴,沖着張墨笑着說道:“快過來,幾天沒見,你想我不?”
“回太子的話,奴婢在诏獄裏,那是日日夜夜都在想您啦!”想你把我救出去。
“你!騙!人!”朱厚照從椅子上跳下來,晃着小腦袋圍着張墨轉了一圈,邊轉邊搖頭晃腦的說道:“墨墨,我發現……你胖了。”
“冬天天冷,奴婢多穿了幾件衣服而已。”張墨嘻皮笑臉的說着。
“你們先下去吧,墨墨你留下。”朱厚照揮揮手,示意跟在一旁的人都退下,才拉起張墨的手,走到炕邊,三蹦兩跳爬上炕,示意張墨也跟着爬上來,“墨墨,你是不是生我氣了?”朱小正太趴在張墨懷裏,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張墨,“生氣我沒有去救你?”
“沒有啊?奴婢怎麽敢生殿下的氣?奴婢打的是國舅啊,是太子的舅舅,受處罰也是應該的。”張墨伸手抱緊朱厚照,軟軟的肉肉的,就像個大型人偶,還有帶溫度,熱熱的,冬天抱最舒服。
“你就生氣了!”朱厚照從張墨懷裏探出頭,嘟着嘴很肯定的說道:“你平常都不自稱奴婢的,而且你說的是怎麽敢生氣,而不是怎麽會生氣。”
“沒有吧?”張墨堅決不承認。
“就有!”朱厚照用力點點頭,又趴在張墨懷裏,聲音很小的說道:“墨墨,其實我去求了父皇,父皇也答應放你了,可是母後不答應,非要處罰你,父皇就不敢了。”
“沒事,我現在不是出來了嗎?”知道朱厚照還為自己的事想過辦法,并沒有像自己以為的那樣抛棄了他,張墨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口氣也變得正常起來。
“那墨墨,你不生氣了吧?”朱厚照小心翼翼的問道。
“一大半吧……”張墨眯着眼睛看着朱厚照那副受虐小媳婦樣,很乖很聽話,但他心裏卻總是有種不好的感覺,總感覺他有什麽陰謀,說不出道不明的。
“你那個朋友吧?被我打的那個。”論智商,十個……或者是十條大黃也比不上一個朱小正太,一猜就猜出張墨剩下的一小半是為什麽,“劉伴說,宮裏的人都要守規矩,他不是慈慶宮的小太監,卻敢跑到慈慶宮來,就是不守規矩,不守規矩就要挨打。”
劉伴?劉謹!張墨在心裏恨得直磨牙,在他沒有出現之前,劉謹是朱厚照最喜歡的太監,但自從他出現之後,由于他會說好聽故事,既懂得讨好,但平常和朱厚照一起玩時又放得開,不像宮裏其他人總是那麽戰戰兢兢,再加上和朱厚照差不多大小,喜好也差不多,自然更能尿到一個壺裏,朱厚照明顯對他更加寵愛,而劉謹這個曾經的大紅人就只能遺憾的屈居第二。
“不過張伴說,打板子的錦衣衛都是練過得,可以想打幾分傷就打幾分傷,所以我特意吩咐他們輕點打來着。”朱厚照說着,驕傲仰起小腦袋,不知是在為自己的聰明才智而高興,還是在等着張墨表揚自己,又或者兩者都有。
想打幾分傷就打幾分傷,你以為是煎牛排呢?黃錦那屁股,到現在了還在滲血,估計不管內裏有沒有傷着,外面肯定是一片血肉模糊。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三分熟牛排?
從來都是冒着被服務員白眼的危險,牛排點九分熟的張墨,忽然很有種揭開紗布,查看黃錦屁屁的沖動。
“那你這回不生氣了吧?”朱厚照得意洋洋,小手抓住張墨的衣袖,聲音有些急切的追問道。
“基本上,都不生氣了。”張墨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要告訴朱小朋友,雖然他已經命錦衣衛輕點打,但黃錦年紀小,身體弱,再加上有心人士的搞鬼,打完回去當晚就發起了高燒,如果不是張永為他請來太醫院的醫生,沒準自己出來就只能給他上墳了。
喔……像這種暴斃的太監死後連墳都沒有,直接拉到城外化人廠化了,自己清明想上墳都找不到地頭。
“那……墨墨,你能不能……能不能……”朱小朋友嘻皮笑臉,沒正經的拉着張墨的手,在炕上扭來扭去晃來晃去,扭得張墨頭也昏眼也花,才開口小聲問道:“把柯南的大結局告訴我?”
“殿下,您是不是昨晚沒睡好?怎麽大白天,您就開始作夢?沒睡好,就快去洗洗睡吧。”娃,就知道你有陰謀。想和哥玩?嫩點。
“壞墨墨,我咬死你!”
朱小朋友再一次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