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疑似夢中故人來
“叔叔不要,墨墨怕疼。你別打墨墨行嗎?”張墨哭得很凄慘,聲音之大,足以讓半間诏獄的人都聽見,“咱們要文明執法,文明執法啊,不要打打殺殺的。”
“文明執法?那還是錦衣衛嗎?”千戶大人翻了個白眼以表示自己對張墨的治牢理念的鄙視,“不過……你為什麽叫我叔叔?難道我很老嗎?”
千戶大人摸着自己臉,對張墨除了鄙視之外,又多了幾分不爽加無語,他今年才十八歲啊,翩翩少年郎,青春正年少,走在路上迷死一兩個大娘什麽的,一點困難都沒有,怎麽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變成叔字輩了?
“那……哥哥……墨墨別打我,哥哥,墨墨一定乖乖的。”張墨小朋友從善如流,語帶哭腔抱緊千戶大人的雙腿,拼命扭動着身體,大有不扭成麻花不罷休之勢,扭着扭着還不住抓住千戶大人衣襟下擺按在鼻子上,重重的揩了一把鼻涕。
到底是你審我,還是我審你?千戶大人沖着屋頂翻了個白眼,随即彎下腰抓住張墨的衣領,努力想将他拽起來,順便挽救自己的衣服。
“不許哭!再哭我揍你!”千戶大人很彪悍,賣力揮舞着手中的烙鐵。
“嗚嗚,墨墨很乖的,不要打我。”張墨死命抱住千戶大人的腿,扭動着身子,小臉埋在對方的衣服裏,就像一只鴕鳥。
“別哭!別哭了……求你,別哭了,我保證不打你,你別哭了。你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那你保證不打我。”張墨抽泣着說道。
“不打,保證不打,打你,我就是你養的。”千戶大人表情很嚴肅的說道。
“那不行,誰知道你是不是有個當太監的爹。”張墨撅着嘴,坐在地上,雙手雖然還抱住人家的小腿,但卻已經放松了很多,“墨墨是太監,萬一你有個太監的爹,那這個誓不是白發了。”
“你才個太監的爹,你們全家都有個太監的爹。我警告你,死小鬼,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千戶大人很憤怒,拍着胸口說道:“哥是純爺們,怎麽會鑽這種空子?”
“那……我就勉強相信你吧。”張墨擦了擦眼淚,松開手,擡起頭看着千戶大人,只是這一看,他的視線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你幹什麽用這種眼光看着我?”我對男人不感興趣,我對太監更不感興趣。
千戶大人克制住自己想要自衛的沖動,不動聲色退後兩步問道。
“沒什麽,就是覺得……”張墨雙手在胸前十指交叉,一臉夢幻,語氣驚豔的感嘆道:“你長得真好看!真帥!我再也沒有見過比你更好看,比你更帥的人了,你肯定是這天下第一好看,第一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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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嗎?”雖然不知道帥是什麽,但“好看”二字,千戶大人還是聽懂了,也明白了。
“你誇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千戶大人覺得自己表示一下謙虛,畢竟這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張墨站起身,目光直直的看着千戶大人,雙目中水光盈盈,似乎要哭得模樣。
“喂,你不會想要哭吧?我沒好看到這樣吧?”千戶大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略帶着幾分稚氣臉上露出些許不好意思。
長這麽大,還沒被人這麽死命誇過,怪不好意思。
“有的!你的臉是世上獨一無二好看的。”張墨點了點頭,一字一句,慢慢的,很認真的說着,那表情嚴肅得……就去跟上墳一樣。
“不會吧,你真是,誇得我都不好意思見人了。”千戶大人臉真得紅了,人說錦衣衛都是不要臉的主,看來自己還嫩了點。
張墨不說話,只是死死的呆呆盯着千戶大人的臉,就這麽盯着,像一條蛇瞄準獵物一般。
這張臉張墨真是在熟悉不過了,作為一個男人,他雖然沒自戀到像白雪公主她後媽一樣沒事就愛照鏡子,但在過去的十幾二十年裏,他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沖着鏡子裏這張臉打招呼道早安。
随着定居明代的日子越來越長,張墨已經開始漸漸習慣了每天早上起來面對一張粉撲撲的小正太臉,習慣了當個膝蓋軟到逢人就跪的小太監。二十一世紀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只是不知道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現在這場夢已經醒了,醒來後就要學會遺忘,遺忘過去所有的一切——自己做為男人時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臉。
“喂喂喂,你不會是要哭吧?”千戶大人看着張墨眼眶含淚,用力抿着嘴的模樣,忍不住想要伸手為他擦淚,但心裏又有些不爽。
憑什麽啊?我才是主審,他只是個犯人。為什麽要我來安慰他?為什麽為什麽?
年輕的千戶大人強忍着憋氣的淚水,看着緊抱住自己的張墨,表情很抑郁,但動作很溫柔的撫着對方的背,也不說話,只是這樣靜靜的看着在自己懷中不斷抽泣的他。
“哭夠了吧?哭夠了就先喝杯水,休息休息補充下水分,等會繼續哭。”千戶大人拉着低頭不語的張墨走到刑訊室左邊的一張長桌旁,刑訊逼供也是一累人的活,經常被打的還沒招,打人的那個就一身臭汗了,适當補充水分也是必要的,所以茶水糕點刑訊室也是有的,就是一般的人不怎麽有胃口吃得下罷了。
只見他拿起茶壺,倒了杯水遞給張墨,而自己則拉了張凳子坐下,一臉笑意的看着對方大口大口喝水的模樣。
“多謝這位大人。”張墨捧着空空的茶壺,尴尬的看着對方,聲音細小的說道:“我還有點渴。”
“慢慢喝,水有得是。”千戶大人沖着張墨一樂,又執壺為他倒了一杯茶,“你啊,也別叫我大人,我這個是千戶是世襲的,祖上帶來的光榮,不算什麽本事。”千戶大人為自己也倒杯了茶,邊喝邊說道:“我姓錢,單名一個寧字,你……喂,你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還噴茶啊?”
“咳咳!”被一口茶水嗆得說不出話來的張墨,彎腰躬身,一手死命拍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指着錢寧,漲紅着臉瞪大眼睛,想要說什麽,但又被水嗆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擺出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
錢寧淡定的抹了一把滿是茶水的臉,重重拍着張墨的肩膀,幾乎要将他拍到地上去,邊拍還邊說道:“兄弟,你這口新鮮的熱茶、你這副驚訝的表情、你這個不淡定的模樣,這一切的一切都告訴我。”錢寧看着張墨,表情嚴肅又認真的說道:“你肯定認識我!”
一聽錢寧的話,剛才還被茶嗆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張墨,立刻跳起來站直身子,拼命晃動着雙手,試圖證明自己的無辜和無知,“不,我不認識你,絕對絕對不認識。”那是不可能的,朱厚照小朋友未來緋聞男友兼幹兒子,武宗朝的大奸臣兼大權臣,不認識那是不可能的。
“是嗎?那你剛才為什麽那個表情?”奸臣之所以能成為奸臣,一般來說智商都是不低的,特別是能幹上錦衣衛指使揮這個特務頭子的人,那智商更是相當的高,錢寧是未來的奸臣,智商自然一點都不低,所以一點也不相信張墨的話。
“因為我認識你爹啊。”張墨沖着錢寧一揚頭,臉上表情顯得很自然。
作為一個早将自己的人生定位在司禮監掌印太監和東廠廠公這個位置上的太監來說,錢寧這個未來的錦衣衛指使有紀綱、門達靈魂附體,他同樣能召來王振、尚銘保佑自己不露出破綻。
“是嗎?”錢寧斜眼看着張墨,眼中滿是置疑,顯示不相信他的話,“家父在南京,已經很久沒有進過宮了。”
他老爹錢能是成化朝大太監汪直手下,汪直失勢後,錢能卻沒有跟着倒黴,反而被派去鎮守雲南,結果不小心把安南王還是誰的孫女的給兒童不宜了,被禦史以破壞民族團結罪一本參上去,只好被改調南京做鎮守太監。
“我也是聽我家家父說的。”張墨一臉嘻嘻哈哈的說着,“他說你家有錢。”
“呃……”不說別的,錢能在雲南時,曾一次仗勢用七千餘兩銀子收買了價值四萬多兩銀子的文物。到南京後,他沒事就向愛向人展示自己收藏的文物,以至南京許多鄉紳都參觀過這些珍品。雖然錢寧非常不爽自己家老爹那有錢就愛現的騷包暴發戶勁,但他之所以年紀輕輕就能踢掉一堆老人,補上錦衣衛千戶的實缺,也是靠自己老爹的錢和人際關系。
“還有,錢千戶剛才說什麽誰有個太監的爹,誰全家都有個太監的爹來着?我沒聽清楚。”張墨捧着手中的茶碗,邊喝邊沖着錢寧不懷好意的笑。
“那啥,其實我今天找你來吧,主要是為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錢寧一向覺得自己是好漢,所以他決定岔開這個讓人……主要是讓自己郁悶的話題,說點別的,“你可以出去了。”
“耶?不是提審嗎?”張墨一臉驚訝,一抽鼻子,黑亮的大眼睛又開始有變成水庫之勢。
“喂,你別哭,千萬別哭。我說提審,只是想和你開個玩笑,吓唬吓唬你而已。”錢寧慌張的沖着張墨擺了擺手,心裏有些怪怪的。
他吧……自問自己平常也是一狠人,不然就算他老爹為自己補上錦衣衛千戶的實缺,他也沒辦法壓住手下這些滿手是血的校尉,掌握錦衣衛裏的實權。可是吧……不知道怎麽的,每次他對着張墨時……就感覺感覺怎麽說呢?
欠他的!對,就是這感覺,總覺得是自己欠他的,不管自己為他做多少事,都是在還債,而且是不管他怎麽做,還是永遠還不清的債。
說來也奇怪,若是其他人讓他有這種感覺,他早就将一刀将人砍了,也就不用還這還不清楚的債了,但是張墨不行啊,一看見他,錢寧心裏就自動自覺的産生一種內疚和歉意,讓他心軟。
想來……我前世應該欠他很多很多錢。
“我才沒哭呢。”雖然有點不仗義,但劫後餘生的喜悅讓他顧不上問何文鼎的下場,只是擦了擦眼睛,改抓着錢寧的衣袖,搖晃着不停的問道:“我真得能走了?需要什麽手續嗎?你真得不打我。”
“真得不打。”錢寧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他站起身,抓着張墨的手向門外走去,“你不信,你不信我現在就帶你辦手續去,辦了手續,你就能出去。”
“嗯。”張墨點點頭,低頭乖巧的模樣,很符合他這個年齡段孩子該有的模樣。當然,如果錢寧知道張墨心裏在想什麽,估計會立刻收回剛才的話,改而用錦衛衣十八般刑具和張墨來一段痛徹心靈的親密接觸,順便做個科研調查——關于人體不同部位對疼痛的敏感度調查報告,以便讓後來者用刑時更為順手,減少用刑過程中産生的死亡率。
不用人說,他也知道今天自己表現真是太丢臉了,不但丢光了他自己的臉,甚至整個起點男的臉全都被他給丢光了。
張墨在心裏默默向起點和非起點的無數革命前輩道歉,不管是大神小神還是撲神,只要他能想到的……從楊淩範閑到易小川項少龍,他都挨個道了遍歉。
面對大明錦衣衛種種殘酷的暴力惡行,自己竟然大義凜然站出來,先曉以大義亂其心神,對前途産生迷惘,對以往産生懷疑,以達到動搖其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目的,接着再趁對方三觀不正之時,虎軀亂震狂發王霸之氣讓其擁有一雙堪比X光的眼睛,意識到自己眼前這人,不管以前瞅着再怎麽平凡再怎麽猥亵再怎麽無能,但在他的平凡猥亵無能下面,其實是埋藏着比黃河加長江還要多的聰明睿智外加王者之氣。
最後的劇情自然是納頭便拜收為小弟,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叫我“主公”,請叫我“老大”。
據後世野史記載,這就是日後統一宇宙的XX王和他手下最英勇善戰的XX将軍的第一次見面,歷史車輪開始緩緩的轉動,XX王和XX将軍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是……為什麽我要和他過上幸福的生活?
張墨在心中一囧,又擡頭偷偷看了一眼錢寧,就那麽一眼,就被錢寧的目光給捉住。
“怎麽?你還是怕啊?”錢寧笑了笑,笑得很妖孽,張墨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臉竟然能笑得這麽好看。
唉!人比人,氣死人,就算長着同一張臉,也會有不相同的命。
人家年紀輕輕就是國家公務員,而自己卻只是個大學畢業一年,卻從來沒有工作過,也沒有半點社會經驗的網絡太監寫手兼家裏蹲宅男。
不知道張墨想法的錢寧,看着張墨無精打采的模樣,忽然産生了一種逗逗他的念頭,他彎下身,目光平視看着張墨,伸出手捏着他的耳垂,軟軟的肉肉的,手感很不錯,“不過呢,打是親罵是愛,我也不介意咱哥倆親熱一下。”錢寧說着,還不忘在張墨耳邊輕吹一口氣。
果不其然,對方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