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真題
王夫人在壽安堂觀察了一天, 回到朱家去休養。
莊蕾派了玉蘭去給王夫人做術後護理, 術後第四天, 莊蕾親自去了趟, 恢複得不錯, 也沒有感染，運氣真好，畢竟沒有插導尿管。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病有望了, 她心虛就寧靜了，加上針對肝郁氣結的治療, 睡覺也睡得好了，臉上的憔悴之氣退下了不少，整個人看上去精神多了, 這時候才發現這位夫人五官長得不錯，很柔美，只是年紀上與蘇清悅說的三十還不到，有些出入，顯老。
莊蕾坐在王夫人的屋子裏, 說：“你的這個身體，要少操心, 多寬解, 而且不能勞累。我說的是你的整體情況，不是單單這個病。年紀輕輕，這身體給人的感覺如同四十來歲的人，怎麽成？你在這裏呆多久？”
“表姐, 你家裏一堆的事情，不如在這裏休養個個把月，等身體好了再回去？否則現在這個身體回去，要是再忙活肯定不好吧？”
那王夫人為難地看向蘇清悅：“家中事務太多，若是在這裏住上個把月，恐怕……”
蘇清悅不高興了，莊蕾不知道她是故意為了顯示跟她要好所以不避諱說這些私事呢？還是真心對她沒有防備，聽她說：“表姐，你那個家裏有什麽？你做手術，是把身體裏的東西切掉一部分。那張單子上明明白白說着，做的不巧就要死人的，有人來管你嗎？連探望的人都沒有。”
“太遠了，金陵過來。”
“不遠，舅媽她們從京城過來看阿娘，大半個月的路程，她們說遠了嗎？”蘇清悅說道：“要不是你月子裏沒養好，明明難産，明明丢了半條性命，姐夫不聞不問就算了，你那婆婆也不管你身子如何，繼續讓你操持一大家子。你會落下這個病？”
王夫人又低下了頭，她說：“清悅，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我怎麽不明白？”蘇清悅還待繼續說，蘇老夫人輕聲喝止了蘇清悅：“清悅！”
她轉頭對着于老夫人說：“清悅被我慣壞了！大嫂不要見怪。”
于老夫人嘆了口氣道：“清悅沒說錯，可這不是命嗎？一個女人能怎麽辦？”
莊蕾看向那王夫人：“這本不該我說，但是就我而言，我覺得你回去早一點，回去晚一點，對那個家來說是沒什麽的。其實少了誰，日頭照樣每天升起，不會因為誰沒有了而天塌的。但是你的身體卻是你自己的。如果你不好好調養，早早去了，你母親會傷心，你的幾個女兒會沒有依靠，而那些整日讓你勞碌的人是不會有感覺的，甚至他們會暗自高興。所以我建議你在這裏養上一個多月，我可以給你半個月一換方子，用個三張方子，我就能調整出合适你的藥方了。這樣一張方子就能管兩個月，每兩個月你可以來跑一趟。我用七八個月的時間可以幫你調養地差不多。”
蘇老夫人沒有想到莊蕾會說這樣的話，她對着王夫人說：“永梅，莊娘子說的可都是肺腑之言。就這麽辦，留在這裏養病。為了能把三個姑娘都送出嫁，你也得先顧及自己的身體。”
莊蕾看着王夫人含着淚點頭，替她開了第一張方子說：“按這個方子抓藥，若是吃得有什麽不對的，比如胃裏難受，心跳加快，那就來找我換方子，要是沒什麽，半個月之後，我再來給你調方子。”
那于老夫人對着莊蕾是千恩萬謝，送她出了房門，她剛要走的時候，于老夫人問：“莊娘子，你說她是以後子嗣艱難，但是到底還能不能生？”
莊蕾轉頭看向于老夫人：“生是能生，就是有沒有必要。她的身體狀況要是生了保不齊就複發了。”
“她還沒兒子，若是懷上了，到時候請你親自調理，你看可行？”
莊蕾嘆了口氣，道：“到時候再說吧！”
蘇清悅過來手搭在莊蕾的肩膀上：“莊妹妹，你多多費心。”
“能幫忙我哪裏能不幫忙？”莊蕾嘆氣，她能說什麽呢？宅院裏的女人，就是被這些牽着走。誰身在其中能說不？
莊蕾搖了搖頭，這個世間的女人各有各的可憐，她真是可憐不完。只有自己強大了，哪怕在別人眼裏，自己就是個小寡婦，自己也不會覺得自己可憐。
“莊娘子留步！”蘇老夫人說道。
莊蕾停下了腳步，蘇清悅過來拉着她到了隔壁的一間屋子裏，蘇老夫人對着莊蕾說道：“莊娘子，老身向你賠禮了！”說着要彎腰行禮。
“老夫人這是？”莊蕾忙将她托起。
“經過這幾日方知，娘子對我兒的大恩。我那侄女這些年當真是生不如死。”蘇老夫人彎腰行禮道：“這豈止是救了一命？于女子而言，若是成了那樣，令夫婿生厭，在家中也沒了威信，當真是步步艱難。”
“老夫人，在我看來那樣的男子，生厭就生厭了，也沒什麽可怕的。女子懷孕生育本就辛苦，為了生育落下病症，男人不懂疼惜，這樣的男人還有什麽值得跟随的？”她看了一眼蘇清悅：“朱大人與王夫人的丈夫不同，那一日，他為救清悅姐，求着聞先生進産房，您就該知道，在他的心裏清悅姐的命比什麽都重要。您之前的想法侮辱了我，也侮辱了對清悅姐一片真心的朱大人。”
“是老身想岔了，老身給你賠罪了！”老夫人再次彎腰。
莊蕾彎腰還禮道：“原也是我執拗，算得上有那麽點清高，所以才會被這樣誤認之後，別扭這麽久，是我小氣了。”
不管老太太是因為她的醫術高明，為了以後能夠有求于她更好開口，還是說真心實意地道歉，這都不重要。莊蕾沒必要跟一個老太太去計較那些，也不願意去把一個诰命夫人的示好往外推。
既然她這麽示好，莊蕾張口就問了：“老夫人，上次問過您的，那些各省鄉試的考題和答卷，是不是有了？”
蘇清悅笑了笑說：“正要給你呢！”
她拿了出來一個大匣子說：“不僅給你讓人抄錄了，還把國子監幾位博士的點評也給寫上了，另外我家官人，也在上面挑了幾篇出來，他認為重點要看的。做得用心不？”
“啊！清悅姐，你太好了！”莊蕾一把抱住了蘇清悅：“我真的太太太喜歡你了！”
莊蕾的這個小女兒态，讓蘇清悅很是高興，捏了捏她的臉：“就等你這句話呢！”
莊蕾帶着玉蘭回了壽安堂，她剛剛回休息室坐定，玉蘭走進來關上了門，從懷裏掏出個小荷包，拿出一兩銀子道：“莊娘子，這是王夫人給的賞銀！”
莊蕾看着她：“給我幹什麽？”
“這個不該我得的，我吃這裏的用這裏的，每個月您還給了一吊錢做工錢，我不能再拿了！”張玉蘭将銀子放在桌上。
莊蕾把銀子塞進她的手裏：“這錢你拿着，你還有兩個孩子養，總得給他們攢點錢。”
“可我還欠着您錢。”張玉蘭說道。
莊蕾靠着椅背，很是閑适地說：“你覺得這幾天做下來如何？”
“除了那一天看您幹那事，把我給吓得，其他時候都還好，無非就是伺候人，當初我婆婆亡故之前，我也端屎端尿的，這個事情倒是幹地慣。”張玉蘭說道。
“以後一直幹這個事情呢？我再給你加個一吊錢。老爺子把邊上的房子盤了下來，打算以後給學徒住，我獨獨給你留了兩間，你可以把王婆婆和兩個孩子都接過來，這樣你們四個住在一起，兩吊錢也能有個嚼用。”
“啊！這？”
“你不是晚上還在做手帕賣嗎？想要把孩子和王婆婆接過來嗎？”
“可這如何是好？若是您給了兩吊錢，我欠那麽多的銀子，就更還不完了。”
“你且聽我說，這就看你的本事了，若是你能早早地出師，能給我帶人出來，以後你就是老師傅。那錢還能漲，另外再有晚上要值班，晚班也有補貼，你還錢也就有望了。”
張玉蘭聽到這裏跪下：“娘子的恩情我該拿什麽回報？”
“自然要你回報，你就是認真再認真地學，認真再認真地幹，我跟你說的每一句話你都不折不扣地做就好了。只要你帶頭了，後面的小丫頭們有樣學樣了，我想做的事情就順利了，你說呢？”莊蕾說道，她跟聞先生提出要做住院病房，需要培養合适的護士。
“娘子說的我都記在心裏，絕對不會做歪一點點，娘子放心。”張玉蘭堅定地說道。
莊蕾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好好幹，我相信你！”
黃成業讓人采買回來了二十個孩子，十一二歲的年紀，莊蕾一個個仔細看過，還都挺機靈的，可以慢慢培養。
回到家裏，莊蕾忙問：“月娘，二郎呢？”
“在屋裏，說是看書做文章呢！”月娘回她。
莊蕾興匆匆地走進去，陳熹見莊蕾笑容滿面，停下手中的筆問：“嫂子，什麽事這麽開心？”
莊蕾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他，陳熹打開一看：“嫂子，你……”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高興不？”
和前世信息爆炸不同，這個時代連書都是要抄的，這種資料要湊齊，根本就是不可能，更何況還有國家最高學府老師的點評，還有朱大人這個學霸的押題。
陳熹走過來一把拉住了莊蕾的手：“嫂子，嫂子，你為什麽總能知道我想要什麽？”
看着他笑得那般開心，就是他這個年紀的模樣，莊蕾心裏也很暢快，他不該整□□着自己長大，合該有這個年紀的半大少年應有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