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原先是要他的信重,後來要他的身子,現在要他愛他……朱煊對他的情誼倒是越來越深了。若是上輩子也有了這種情份,說不準朱煊就不反了。宣帝自嘲地笑了笑——上輩子別說他身邊佳人環繞,朱煊也有不少妻妾,又怎麽會對男子有興趣?
可是今生,不僅他的妃嫔都另嫁了他人,就連朱煊也一直不曾有過妻妾。當初淳于嘉曾勸他替朱煊指婚,他還不肯問此事,如今想來,當時不肯為朱煊指婚,也未必是怕他婚後夫妻不諧,倒有幾分是……怕他成親了,就不能再對自己這般一心一意了。
宣帝反複咀嚼着朱煊方才的話,不知為何,并無不悅之意,心中反倒隐隐有些竊喜。他推開手中杯盞,對朱煊灑然一笑,眉眼都舒展開來,容光懾人:“難怪人心中有煩憂時都要來拜佛,原來拜佛時這些煩惱就能自然消解,遠比聽多少經文禪理都更有用。”
他伸手撫上朱煊濃密的劍眉,直挺的鼻梁,指端傳來的溫度竟是讓人如此安心。宣帝心中微顫,喉間也有些發幹,閉上眼叫道:“阿煊……”
朱煊也咽了咽口水,坐到他身邊,啜飲一口清甜的素酒,低頭哺入宣帝口中。兩人慢慢喝盡了一壺酒,雖然不該醉,卻也都有些微熏,體溫更是節節攀升,身上原本不多的衣服,此時卻是怎麽都嫌太厚了。
宣帝雙目含着水光,直勾勾地望着朱煊,雖然不曾開口,已是傳遞出了千言萬語。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如今天子肯降下雨露,莫說朱煊從未當過柳下惠,就是真的柳下惠,此時也不由他不奉诏了。
僧房既寬敞又清幽,寺內大多數高僧還被拘在大正宮裏驅魔降妖,自然管不得真龍天子在此翻雲覆雨。雖說僧床有些硬,但情勢所迫,兩人也顧不上這些,将禁軍斥退,便糾纏在一起,溫存起來。
宣帝衣衫半褪,汗水淋漓地倚在朱煊懷中,若有所感地說道:“若阿煊不做大将軍,朕便将你納入宮中,以你家世人才,便是做皇後也足夠了。”
朱煊發出陣陣低沉的笑聲,一手在他胸前揉撚,一手擡起他的腿,從下方不停出入,徐徐說道:“我若入了宮,還要與謝仁相争。倒不如現在這樣,雖然沒有名份,卻能與七郎有夫妻之實……”若是他真放下手中兵權,恐怕再也不能和宣帝維持這樣的關系了。
朱煊及時住了口,沒把後半句話說出,心中卻有幾分淡淡悲涼。無論宣帝在他懷中如何柔順求歡,君臣之別都是比天塹鴻溝更難逾越。将來哪一天宣帝膩煩了這種關系,或是再看上了新人,他所能留下的也只有這片刻歡娛的記憶,和幾句無用的誓言。
朱煊低下頭吻住宣帝,更激烈地侵入他的身體,力道大得幾乎要将他揉到自己體內。
此時宣帝正好想通自己對朱煊除了攏絡倚重之外,還有更深的感情,心中那種無法訴諸言語的情緒正好借着性愛抒發。因此他也比往常更投入幾分,并不嫌朱煊動作粗暴,反而恨不得他做得再激烈些,将兩人真正合成一個人才好。
待到兩人分開時,潔淨的僧床上已染上了連片污物,精舍內充斥着房事後獨有的腥膻氣息。宣帝身上幾無一絲力道,手臂顫抖得穿不上衣服,朱煊便又替他着衣,一層層将自己方才擁抱過的身軀覆在輕軟的綢衣之下。
那衣服輕薄得幾乎能透光,卻厚重得像大禮時所用的衮冕一樣,在兩人之間拉開天地般遙遠的距離。
宣帝坐在蒲團上休息,看着朱煊收拾床鋪、開窗通風,神色溫柔如春水。朱煊回過頭,看見他這樣望着自己,心中又甜又酸,在那雙微腫的紅唇上親了親,出門叫禁衛将車驅到院中,半扶半抱着将宣帝弄上了車,直接送到了延福宮。
此時天色已然不早,朱煊不能留宿禁中,只将宣帝送到宮門,便下了車乘馬回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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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帝自行回到芳景殿中,遣退侍從,到溫泉池中沐浴。他雖然全身酸軟疼痛,身下粘膩得難受,心中卻覺十分安穩滿足,泡在池中反複想着朱煊曾對他許下的誓言,還有兩人相處間的點點滴滴。
——幸好這一世他沒受前世影響,對朱煊多加猜忌,不然他們之間又怎能有這樣親密的關系?只要朱煊肯站在他身邊,他就不必擔心天下不穩。來日宛陵王世子入京,東宮一定,朝中就更無可慮之處,他也可騰出手來平定西戎、百蠻……
宣帝躊躇滿志地想着将來,直泡得手指都發白了,才起身換了衣裳,吩咐王義:“叫人去召鳳玄入宮。”
王義看了窗外一眼,垂頭回禀:“如今宮門已下鑰了,外官入宮多有不便,陛下可否等明日……”
宣帝看着室內燭光,自己也笑道:“朕也是太急了,還有幾個時辰就該早朝,明日再問就是了。”又漫不經心地問道:“大正宮中法事做得如何了,可捉到了妖物?謝郎身體可也見好了嗎?”
王義謹慎地答道:“還恩寺說是宮中有女子怨魂,最好做個血湖經忏;祟明觀卻說是陰氣太重,重建福寧宮時要埋什麽符在裏頭……”
宣帝如今心态好了,再聽這些便不那麽上心,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不過是要錢罷了,叫內庫再撥些銀子,讓他們多做幾場法事,不必吝惜。謝郎如今還嘔血麽?傷口恢複得如何?”
“據太醫說,謝郎肺部受創,所以還會咳一陣血,但是毒素已清了許多,創口也見收口之勢了。只是大将軍派人封了坤寧宮,內侍們不能進去親眼看了。”
宣帝就不再說話,只淡淡應了個“哦”字,便回到床上就寝。
轉天下了朝,他便将鳳玄召入文德殿,問起了宛陵王世子妃的情形。
世子之事淳于嘉早已查過幾遍,宣帝已知他今年雖只有二十四歲,但自幼沉穩寬和,相貌威嚴。宛陵王長使每年傳遞消息到宮中,都說世子品格謙遜,仁厚孝悌,朝中派去的人也是一樣說法。
最令宣帝滿意的是,這位宛陵王世子子嗣繁多,眼下就已有了一個嫡子、兩個庶子和兩個庶女。子嗣繁多,就不用像他前世一樣,還要擔心自己身後,朝臣、宗室為争皇位而作亂。
鳳玄進來後,宣帝不待他站定便揚聲問道:“鳳卿,世子夫人的喘疾是怎麽回事?”
鳳玄小步趨到階前,垂頭答道:“五年前世子夫人生育時,正逢百蠻掠邊,當時宛陵城湧入許多流民,城中大亂。世子夫人受驚之餘,還要帶着幼子搬到別業躲避禍亂,自此染疾,一直不曾治愈,後來也未能再有子嗣了。”
他一面說着,心中默默思量着宣帝的用意,待說罷了又擡頭看了宣帝一眼。
因為昨日朱煊動作狂肆之故,宣帝的腰直至如今也還有些酸軟,過度使用的後廷更是疼痛難當。上朝時實在無奈,如今退了朝,便不敢在椅上坐實了。此時他正斜簽身子倚在龍椅上,手肘撐在靠枕上,以手支頤,姿态就顯得十分随意失禮。
鳳玄雖然年少,卻是在孔子故鄉長大,人品方正,更極重禮儀。見宣帝欹側椅上,便行了大禮,跪在地上勸道:“陛下身為人君,一舉一動都是天下人的楷模。臣雖然身份低微,卻不能眼看着陛下失禮而不加勸谏——眼下臣并非随陛下游宴行樂,而是在奏對政事,請陛下依禮正坐。”
宣帝別說坐,都恨不能躺着聽他說話。可要做個明君,就得能納谏,因此再難也得先坐起來,不能落個不尊重大臣的名聲。
他一手撐在扶手上,先把身子撐了起來,雙腿較力,将雙臀微微擡起,慢慢調整姿勢。卻是怎麽調怎麽難受,微微一動就覺着臀間火燒一般,腰骨仿佛被人從中砍斷,一聲極低的呻吟聲從齒關洩了出來。
鳳玄本是伏在地上等着宣帝納谏或是斥責,不想卻聽到這聲帶着痛苦意味的低吟。他連忙擡起頭來看向龍椅上方,就見宣帝小心翼翼地移動身體,臉色蒼白如紙,額前汗珠不時滑落,眉間還夾着幾分痛楚之色。
鳳玄心下大為憂懼,以為宣帝病體又反複了,連忙起身相扶,自責道:“臣不知陛下身體不适,方才竟還自以為是的進谏,令陛下為難至此……鳳玄有罪,請陛下責罰!”
他話說得極快,動作更十分利落,一手穿過宣帝腋下,一手穿過他的腿彎,抱起他便往側殿走去,并吩咐內侍:“快去請太醫!”
宣帝被他這麽強行抱起,腰懸空無物支撐,幾乎斷掉,忍不住發出一聲哀鳴,死死攥着鳳玄的胳膊,對王義喝道:“不必叫太醫……”又命令鳳玄:“将朕放下,朕無事。”
真是六月債,還得快。昨天快活太多了,今天就有人代老天叫他吃苦頭來了。偏偏鳳玄還是一片好意,連埋怨都無法埋怨……宣帝雙眉緊皺,用力攀住鳳玄的頸子借力,總算是撐到了側殿。
鳳玄小心翼翼地将他置于床上,從袖中抽出帕子擦拭着宣帝額前汗珠,緊張地問道:“陛下可是昨日車馬勞頓,傷了筋骨?還是叫太醫看看,以免留下暗傷……”
王義也跟在一旁勸道:“我就說陛下體內殘毒未清,那山路不好走,就該留在宮中多将養幾日再去……”
宣帝心虛得面紅耳赤,閉上眼忍着疼痛說道:“大将軍與朕出宮是為微服訪察民情,你不懂就不要亂說——”話音未落,他只覺身子被人翻了過去,一片溫熱感就從腰間傳來,有只手正在他腰間按揉,按得他疼痛難當,幾乎說不出話來。
然而那股痛楚過後,被按過的地方倒覺着松快幾分,不似方才那樣一直有種隐隐的酸痛感了。鳳玄沉穩的聲音便自頭頂傳來:“陛下且忍耐一陣,臣先替陛下松松筋骨,王公公還是去請禦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