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他的萬般疼惜與寵愛【三……
今天的沈家亂成了一鍋粥。
別墅區外停着無數的媒體車, 無數人來蹲着新聞。
今天一大早,上面的人來查封沈家, 像是突擊似的,出其不意,那才是早上六點鐘。
沈南晏還沒睡醒,沈屹山剛晨跑回來。
就有便衣直接将沈屹山铐上,他饒是反應再慢,也在冰冷的金屬铐上手腕時清醒幾分,于是他換了臉色,迎上一副笑臉,但沒人理他。
沈屹山整個人都沒反應過來。
昨天楚良翰洗脫冤屈時他隐隐覺得不安, 但沈南晏氣定神閑, 回來後, 沈南晏依然在書房中喝着上好龍井。
“你怕什麽?宏泰是國內知名醫療公司, 上面的人我早打點好了。”
沈南晏是個成功的商人,做事說話不疾不徐, 随口一句也讓人安心。
沈屹山松口氣,又覺得這事兒太奇怪。
昨天宣判之後, 沈家無事發生, 沈屹山升了院長, 這些天清閑,沈南晏依舊在家裏的後花園裏逗着鳥,泡壺茶,偶爾有人來送禮, 便讓人收下。
昨天晚上,沈屹山還想對沈南晏說些什麽,一切這麽平靜, 太詭異了,他想問下沈南晏家裏的財産處理好沒有,可這種話題太敏感了,他又不好問。
沈南晏清閑的,他年輕時手腕了得,做人又圓滑,是那種酒桌上求人辦事,但自己可以滴酒不沾又勸得對方大醉酩酊連連應下他的請求的人。
宏泰醫療一直走到現在,上面肯定是有關系的,錢權向來依附共生。
沈南晏還常說,等下個月自己将公司交給沈其琛,自己可以安心退休養老了。
然而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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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屹山呆滞着,那便衣是個什麽組長,讓他開門。
沈屹山還讨好笑,“您是不是找錯人了?我們平民百姓犯了什麽事?”
“別給我裝糊塗!”那中年男人冷喝一聲,掏出搜-捕令貼在沈屹山臉上。
賄賂罪、貪污、欺詐、虛假醫療宣傳、藥品違-法……
洋洋灑灑,十幾個罪名。
沈南晏被帶走時,身上還穿着睡衣。
沒人通知他,一切都是突如其來的。
沈家的別墅迅速被查封,官媒直播通報。
一個醫療世家,竟在一線城市有幾十處房産,車庫裏停着衆多豪車,家中書櫃後一面牆的贓款。
藥監局的幾人落馬,一切悄無聲息,突如其來。
沈其琛彼時正結束一場會議,秘書匆忙跑來聯絡他,這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直至事發都沒有一人通知。
沈其琛乘坐最早的航班趕回去。
“律師呢?”
最早的商務艙裏沒什麽人,沈其琛看完了秘書發來的文件,竟然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他知道養父沈南晏野心大,他從不提起公司上的事情,沈其琛遲遲沒有正式接手公司,便是因為回來的第一天發現公司的賬務完全對不上,業務也亂成了一鍋粥。
他想等所有的財務單子和業務理清了再接手。
也正好趁這個時間熟悉一下公司的業務。
哪曾想,正是這層顧慮,才讓他免于一難。
“律師說沒辦法,所有的檔案都被人查封了,根本來不及轉移,”秘書艱難地說,“官媒也已經點名了,早先就聽說上面在查貪污受賄……這次恐怕……”
過不去了。
沈其琛閉上眼睛靠坐在座椅上。
飛機正準備起飛,空姐在提醒手機調到飛行模式。
沈南晏來了電話,沈其琛按下接聽——
“你去花都銀行,那裏我以你的名義存了一筆錢,晚點你給劉部長打電話——”
他語速極快,話沒說完就挂了。
沈其琛看了眼手機,下一秒,手機跳出來一條信息。
花都銀行的存款被凍結。
看吧,怎麽還有可能?
沈其琛覺得也沒必要給什麽劉部長張部長各種人物打電話了,秘書遞過來平板,上面是官媒的直播。
沈南晏提的那個人,也赫然在其中。
還有必要嗎?
空姐又一次提醒,沈其琛一言不發,将手機關了機。
秘書也不再多說什麽。
沈其琛靠在座椅上,飛機起飛,萬裏高空,下面的建築山脈蝼蟻一樣渺小。
宏泰醫療,沈家大半輩子的心血,積累的數十億資産,煙消雲散,也不過頃刻之間。
沈其琛疲憊,卻想起一人。
飛機落地時是上午十一點。
“沈先生,去公司還是回家?”
秘書臉上有些期待,像是等着他回去主持大局。
“不了。”
沈其琛接過了秘書手裏的車鑰匙,“你去打點一下後續吧。”
“怎麽打點?”秘書不明。
“算了……拖一下,我晚點過去。”
“是。”
秘書連連應下,現在沈南晏沈屹山都被帶走,沈其琛是沈家最中意的繼承人,有他在,興許還有一絲希望。
在難找這麽一份工作了,就算是個助理,也有人巴結着,要給他送東西,送錢財。
賺點外快多簡單?
沈其琛上了車,車上還在報道着今天這一重大新聞,沈其琛聽的心煩,偏偏前面又堵起車來,他有些煩躁,索性拿出手機,撥那通電話。
但是響了半天,沒人接。
沈其琛又思索片刻,撥了她助理的電話。
“意微人在哪?”沈其琛說着,現在沈家這樣肯定不能回了,沈意微又是個明星,外面肯定有的是媒體蹲着。
“我也不知道……今天一大早就沒找到人。”小莫聲音也有點急,“經紀人這邊都快找瘋了。”
沈其琛沒再聽,直接挂了電話。
紅燈跳了跳,變成綠燈,前面那輛車卻偏偏是個新手司機,車子直接熄火了。
沈其琛一陣惱火,難得人生裏有失控的時候,他砸在車喇叭上,前車不動,他幹脆一腳油門下去,從旁邊超車繞過。
而彼時,陸家。
“微微,不然你搬出去一陣子,避避風頭?”
盧晚芸依舊是得體的,她早上看到了這新聞,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
前陣子沈意微同陸承澤在一起時,人是爽快,直接劃來了一大筆錢,足夠讓陸家脫難。
盧晚芸是心滿意足的。
然而今早看到的新聞,讓盧晚芸巴不得與她撇清關系,這可是大事,保不齊跟沈家牽上關系連帶着陸家都要出事。
她把話說得很委婉。
這還是在早餐桌上。
平日裏沈意微是壓根不會來陸家的,但就是昨天的宣判結束後,陸承澤突然給她打了電話。
質問她怎麽回事。
陸承澤的底線是別碰楚梨,可沒想到是沈家把楚良翰送進去的。
“這關我什麽事?陸承澤,這是你跟我說話的态度?你這麽在意那個楚梨,人家有把你當成一回事?”
沈意微也有些失控,眼下盧晚芸意圖與她劃清界限,陸承澤臉上的厭煩藏都懶得藏。
今天沈家出事,她腦子裏本就混沌一片,沈屹山托了人給她遞消息讓她避避風頭,可那到底是她的父母,她怎麽能放任不管?
可她偏偏又無處可管!
陸承澤有些厭煩,他抽了紙巾擦了擦手,徑直要離開餐桌。
“行,可以。”
沈意微泛起冷笑,小腹一陣劇烈地絞痛,她也惱怒起來,站起身直接給自己的司機打了電話。
但電話打不通。
沈意微摔門出去,帶好口罩帽子,伸手打了輛車。
她坐在車裏,手機瘋狂地往外彈消息——
劇組的,經紀人的,小莫的,各個合作媒體的。
一下把手機弄得卡了起來。
沈意微心煩意亂,她粗略地看了看現在的熱搜,沈家要崩盤是板上釘釘。
可事情到底為什麽會發展的這麽快?
就算是沈家出事,也不會坍塌地這樣快。
驀地,沈意微想到一人。
薄臣野。
如果是他在背後推了一把。
一切好像都有所解釋了。
沈意微攥着手機,她萬般憤恨,萬般無力,這是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父母,她怎麽能眼睜睜看着?
沈意微撥了CL集團總裁辦的電話。
一個年輕男人接起,是薄臣野的秘書。
“電話給薄臣野。”她冷冷地說。
“您哪位?”
“沈意微。”
“稍等。”
秘書猶豫片刻,薄臣野頭都沒擡,只察覺到秘書看過來的目光,便伸手接了電話。
“是你?”
出租車上冷氣太足了,沈意微手心裏冰涼一片。
薄臣野覺得這問題似乎有些好笑。
他正握着一支鋼筆,在一份價值幾千萬的合同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剛正遒勁,轉彎處鋒利落拓,下筆時分外用力。
他問一句,“我保護我的妻子,不是理所應當嗎?”
“薄臣野,你會有報應的。”
得到這個答案,一點不意外,她常聽人說薄臣野手腕冷硬,做事冷血絲毫不留情面。
外面有些關于他的傳聞,無非就是他的手段狠戾,得罪了他,便會被往死裏整,偏偏他是合法的,誰都要忌憚着他。
“是嗎?”薄臣野冷笑一聲,再無說話的欲望,直接将電話挂斷。
沈意微坐在車裏,冷風一陣陣地往衣服裏竄。
司機将她送到她的公寓,這個公寓除了助理和經紀人沒人知道,沈意微快步上樓,刷卡回房間。
房間裏空空蕩蕩,這種寂靜,無聲的,更讓人崩潰。
沈意微跌在床上,想給父母打電話,一個都打不通。
給大伯打電話,打不通。
網上的新聞還在繼續發酵——
【沈家一家都是殺人犯。】
【這麽一個老牌公司,竟然這麽肮髒,倒閉的好!】
【沈意微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以前在頒獎典禮上潑女演員紅酒、還耍大牌……】
【沈家的人都去死吧,一家龌龊小人!】
微博上前十條熱搜全部都是沈家的新聞。
然後有人扒出了沈意微是沈屹山的女兒,娛樂圈的新聞又沾上,這新聞越鬧越大。
網友們詛咒沈家,詛咒她。
根本沒人告訴她,于是沈意微被公司單方面解約,粉絲站宣布關閉。
一切的一切,倒塌的徹徹底底。
沈意微在床上放聲痛哭起來,她起初是哭不出來的,她面對黑粉時心态很穩。
但直到微信彈出來一條消息——
【陸承澤:別相互折磨了,就這樣吧,下午律師會跟你交代清楚。】
【陸承澤:[圖片]】
【陸承澤:我已經簽好字了,當初你給的那些錢明天會轉到你賬戶上。】
圖片點開看,離婚協議。
他們也是隐婚。
什麽都沒了。
沈意微突然覺得一切都很諷刺,像是一場荒誕的戲劇。
微信的消息還在狂轟亂彈。
她的手哆哆嗦嗦,看着屏幕上陸承澤發的消息——
【我的底線是你別碰楚梨。】
還有薄臣野說的,【我保護我的妻子,不是理所應當嗎?】
所有的情緒,都急需一個宣洩口,她的憤恨,她的絕望。
于是沈意微在微信的聯系人頁面查找着,找到一個自己最熟悉的媒體主編,她的手顫顫巍巍,打字都打不利落,眼淚砸在屏幕上,迅速暈染開。
于是那個鍵怎麽都按不動。
她胡亂抹淚,從相冊裏找到幾張照片。
點擊發送。
【主編:?】
【沈意微:給你的料,薄臣野的隐婚妻子,陸承澤的前任。】
……
劇組這裏也翻了天,今天的戲壓根沒拍,導演召集了投資方和沈意微公司的高層。
商讨了短短的半小時,決定與沈意微解除合同。
不然開播的時候打碼是不可能的,一個女二號,打碼?
這部戲才拍了半個月,也還好,不算太久。
可以現在立刻換人。
否則到時候開播,必然會因為這個污點藝人讓整部劇都泡湯。
所有人都覺得可以,這是個将損失降到最低的好辦法。
化妝師這邊還好,幾人閑閑散散湊在一起閑聊。
楚梨和江茵沒有摻和進去,但是在化妝間悶着,似乎有些發沉。
“走,咱們出去買杯奶茶。”
江茵拍拍楚梨的肩膀,說劇組後門那裏有個甜品店味道不錯,一起去。
楚梨點頭答應。
後門一般沒什麽記者堵着。
今天女二號出了事,估計是拍不太成了,劇組還要發公關說明跟沈意微解除合作的事情。
天霧蒙蒙的,這場連綿不絕的陰雨天,還沒結束。
楚梨跟江茵出來,外面的空氣涼爽,她們随意地閑聊着,從後門出去,那條街的街角處有一家才開不久的私房甜品,甜點精致。
二人才進去,幾輛媒體車呼嘯而過,不知道是不是人眼尖,有一輛車突然折回來 ,然後幾個記者下來——
“那是不是楚梨?”
“好像是?!”
有人翻出照片對比。
然後一堆人蜂擁而進,楚梨正坐在窗邊位置喝奶茶,江茵在前面點蛋糕。
“楚小姐,請問您是跟薄總隐婚了嗎?”
“楚小姐,對于您跟薄總在車內激吻一事您怎麽回應呢?那時您跟陸總分手了嗎?是不是劈腿了呢?”
“楚小姐,您劈腿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楚小姐,陸家破産的事情是否是薄總所為呢?”
無數個尖銳的問題冰雹一樣砸在楚梨的面前,讓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被那些人圍堵在座位裏,絲毫動彈不得。
閃光燈都恨不得貼在了楚梨的臉上,他們問的問題,一個比一個過分。
“你們讓開——什麽人啊,滾開!”
江茵看到這一幕,錢都沒付,就過來扯開那幾個擠到楚梨面前的記者。
“打人了打人了——”
記者們嚷嚷起來。
然後不知道是誰趁機推了江茵一把,江茵到底也只是個小姑娘,才不過一米六多些,被這幾個男記者一推,人差點摔了。
“前方報道,楚梨默認與陸總戀愛期間出-軌,蓄意勾-引CL集團總裁薄臣野,目的應該是換取了知名律師李啓明負責其父親楚良翰的案子……”
越來越亂。
江茵去推那些人,又被人反推一把。
“你報警,現在就報警——”
江茵對着那個已經傻掉的女店員吼。
然後自己胡亂地摸手機,她沒有薄臣野的號碼,然後就去百度搜CL集團的官方號碼。
前臺拖延再拖延,江茵惱火,“讓周丞!周丞接電話,轉接周丞!”
周丞……
前臺被吓了一跳,也只能轉接過去。
彼時,周丞正在會議室的外面,接到前臺轉接的號碼,他愣一下,能是誰?
“周丞,你讓薄臣野過來,好多記者都在欺負楚梨……”
江茵的話都快說不利索了,她磕磕絆絆,胡亂地說一氣,周丞聽着那邊嘈雜的聲音,立即沉聲問,“你們在哪?”
“劇組後門的蛋糕店。”
“先報警。”
周丞說,“我們馬上過去。”
關于楚梨,總是能讓薄臣野一秒放下手頭的所有事情。
就如現在,周丞敲門,跟薄臣野說了之後。
會議上,正是集團裏跟了一個多月的重要合作,薄臣野暫停都沒來得及說,便直接起身離開,留下了面面相觑的幾個部長。
還有視頻會議裏的乙方。
記者們像瘋了,他們知道都不敢得罪薄家,但是就是利用這個時間差。
這些消息發出來,必然會被薄家第一時間處理掉。
所以,趁薄家反應前,先把新聞發出來,賺足了人們的注意力。
這是個信息化的時代,各種消息與八卦以光速在傳遞,就算被人删掉,也會留下抹不掉的痕跡。
警察先一步趕到,将圍觀的人們驅散,但是那些記者怎麽肯走。
相機依然在不停地拍着,标題也被捏造的更加過分——
【楚梨默認出軌,無顏見人,薄臣野方無回應,楚梨疑似被包-養的情人。】
這些标題發到網上,吃瓜群衆們應接不暇。
網上議論紛紛,#楚梨出軌#這一個标簽,迅速霸占了熱門!
幾個記者在甜品店外面瘋狂地拍拍拍,渾然不覺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在身後停下。
然後下一瞬,記者手裏的相機被人搶過,還沒等反應過來,相機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你他媽——”
好不容易拍來的料!
那男人擡眸,看到身後突如其來出現的男人。
他一襲黑衣,俊顏森冷的可怕,一雙眼睛冷的像冰刀,看向人的時候,被那種強大的氣場壓迫到一句話都說不出。
“想死?”
還有人在拍。
薄臣野動了怒,扯過那人的領口,屈膝踹過去。
“這裏,這裏——”
江茵讓店員将門堵住了,看到來的人,江茵在玻璃門內招手。
薄臣野的目光是落在楚梨身上的。
一瞬間,他的怒火就被熄滅,心口痛的發沉。
他大步走過去,楚梨被那些人逼迫地瑟縮在牆角,她坐在地上,雙手抱着自己的膝蓋,然後将臉埋進去。
像躲避着被人拍到,保護着自己,這場堪稱瘋狂的暴行,不知要持續到多久。
楚梨埋着臉,眼眶酸的難受,她多希望薄臣野出現,将她帶走,可心底又不希望他來,不希望他也攪入這渾水之中。
現在的輿論發展太快了,要是他被拽進來,影響該要多大?
她只是個普通人,風頭幾天就過去了,可薄臣野不一樣。
楚梨好希望快點結束……
她躲在那兒,身影那麽纖細,薄臣野的心口一下就被觸痛,如同被一根藤蔓纏住了胸口,呼吸都不暢快起來。
他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下。
“小梨。”
他叫她。
楚梨的肩膀瑟縮一下,好像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她沒敢動,生怕一擡頭,又是面對着黑森森的鏡頭。
然後無數個尖銳的問題瘋狂地砸着她。
“我來了。”
他心口痛的難以自抑,他從不敢看她哭,甚至不敢惹她紅眼眶。
早上時因為那件事惹得她眼眶發紅了,薄臣野只覺得她的眼淚像是一把無聲無形的刀子,在心口一下下的拉扯着。
沉悶到呼吸沉重的痛。
楚梨慢慢從手臂裏擡起頭,入眼的,薄臣野就這樣突然地出現,甜品店裏寂靜起來,她看着他。
薄臣野半蹲在她的面前,他的目光是濃濃的疼惜。
天有些放晴了,一束日光穿透雲層落進來,隔着窗戶,他的面龐上被鍍一層溫軟的光。
他小心翼翼的,心痛的目光,像看着什麽最珍視的寶貝。
本來剛剛還沒有這麽難過,可是在看到他的這一瞬間,楚梨的眼淚繃不住了,啪嗒啪嗒落下來。
“我可以抱抱你嗎?”
楚梨有些哽咽,她小聲地問。
外面的記者都沒走。
她卻覺得自己好委屈,剛才時她還可以堅強地想着那些有的沒的,想着薄臣野不來才好。
可當他出現了,楚梨卻只想埋進他的懷裏。
他總是能夠給她莫大的安全感。
薄臣野向前,一把将楚梨攬進懷中,他抱着她,手撫着她的脊背,那薄薄的針織裙下,她脊背的骨節微微地突兀着。
單是一碰,便讓他萬分心碎的痛起來,她似乎有些太瘦了,以往還沒覺得什麽,而現在……
薄臣野收緊了手臂,她的手也慢慢地環住他,然後把臉埋進他的胸膛,她的眼淚落下來,盡數地都蹭到了薄臣野的襯衣上。
那熱熱的眼淚,隔着襯衫,氤氲濕透,輕輕蹭着他的肌膚。
他擡手,用更緊實的懷抱回應着。
外面的記者看到這一幕,大概是想拍一張更清晰地照片,于是調試着鏡頭。
“咔嚓——”
甜品店的玻璃牆裏。
連綿多日的天放晴,一束日光落下。
玻璃窗內的人相擁,他的目光那樣溫柔,他輕輕擡手,小心地為她擦掉眼角的淚水。
楚梨被薄臣野抱出去。
那些記者都不敢說話,也不知道是誰大着膽子問一句——
“薄總,楚小姐跟您是什麽關系?”
說情人?
哪兒有情人可以這樣的被他寵愛?
那眼神裏的寵愛與疼惜,分明是在看摯愛的人。
“我妻子。”
……
楚梨被薄臣野帶去醫院,她身上這條杏白色的裙子都被蹭髒了,薄臣野打了電話,讓人給楚梨安排了一整套的體檢。
是生怕楚梨受到什麽刺激。
但好在只是一些擦傷,胳膊和腿上蹭破了一些外傷。
醫生要給楚梨上藥,薄臣野正好進來。
他接過藥棉,醫生識趣先離開,叮囑幾句,“要每天按時消毒,不嚴重的。”
薄臣野沒理。
這間辦公室沒有人。
楚梨坐在椅子上,問他,“我手機在哪,我要打個電話問問茵茵……”
“我已經讓周丞把她送回去了。”
薄臣野手裏拿着碘伏的藥棉,在她的面前彎下身,她這條裙子不長的,到膝蓋,那磕傷在膝蓋處。
“我自己來吧……”
“別動。”薄臣野撩起她的裙子,那截小腿勻稱漂亮,肌膚瑩白,所以一點傷痕落在那,都顯得有些突兀。
他動作很輕,用藥棉輕輕地擦拭過傷口。
其實沒多疼,碘伏比酒精好多了。
他太輕柔了,連指尖碰過她的肌膚都是輕掃過的。
這種被人放在心尖珍視的感覺……讓楚梨心口酸酸漲漲的。
“還能走嗎?”
薄臣野為她清理了傷口,然後将裙擺放下來,他半蹲在她的面前,微微擡起頭看她。
“能,沒事。”
楚梨扶着桌子要站起來。
薄臣野卻将她打橫抱起來,“都哭了,沒事什麽?”
他這語氣低低的,像嘆息,又像是一種發自心底的憐惜,聽在楚梨的耳中,很戳中心口。
她沒有推诿,伸出手環着他的脖頸,然後把臉貼進他的懷中,索性當一只鴕鳥好了。
薄臣野開車将她送回了雲中島,也沒再去公司。
車上,楚梨安安靜靜的,其實她是想看看手機的,但是卻不敢去看那些輿論。
她在這個圈子裏,可真是見過了太多的人被輿論推翻,被輿論推上頂峰,又狠狠地摔下來。
人人都可以唾罵。
下車後,楚梨是想自己上樓的,但薄臣野不許,他親自将她抱回主卧,讓她休息。
“可我不困。”她一點都不困。
“我陪你。”
薄臣野伴在她身側。
柔軟的被子,窗外的景色開闊,似乎刮起了風,外面的樹葉晃晃悠悠,她是不想悶在這。
“想去哪?”他事事依着她,剛才經歷了那些,薄臣野恨不得将她當作那易碎的瓷娃娃。
捧在手心,都怕她碎裂。
“這裏可以去海邊嗎?”
“可以。”
“那我們去海邊走走?”
楚梨從他的懷中仰起頭看他。
他的眼神就那樣地看着她,他憐惜地摸了摸她的頭發,“會冷嗎?”
“那拿件外套。”
楚梨從床上坐起來,她不讓薄臣野抱着,薄臣野便去衣帽間給她找了雙運動鞋,楚梨說走在沙灘上,穿運動鞋不舒服。
于是薄臣野又找出一雙拖鞋,“不許赤腳。”
“好。”
楚梨同他一起從後院出來,這麽多天,其實她從沒有完整地逛過雲中島,這裏太大了,大到她覺得完全不能徒步走。
後院出來,便是一條直直地寬敞的路,兩旁的綠化極好,越往前走,海浪的聲音變越是清晰。
薄臣野陪着她走,楚梨從衣帽間裏随便拿了一件外套,是一個淺灰色的棉質運動服,穿在她身上有些松松垮垮的,看起來有點慵懶。
最近連綿不絕的陰天,海風也有些涼。
楚梨脫了鞋,換上了薄臣野給她準備的拖鞋。
海岸線很漂亮,遠處灰蒙蒙,海際線沒入雲端。
“能去海上就好了。”
“要嗎?”
她只是随口說一句,便得到了他的回應。
楚梨有些狐疑。
薄臣野不語,牽着她往前走一會。
竟然看到了白色的游艇。
“搬來雲中島前,有個朋友在這玩了幾天。”
楚梨了然,看起來薄臣野無欲無求的,這顯然也不太是他的風格。
“上來。”
薄臣野牽着她走過去,游艇晃蕩一下,他邁上去,然後對楚梨伸出一只手。
楚梨握住他的,微微一接力便上去了。
游艇搖晃一下。
這陰郁的天,其實不太适合出海,但薄臣野也不打算帶她去太遠。
游艇破開海面,劃過時留下一道白沫。
游艇很豪華,一看就是屬于有錢人消遣的樂子,并不是露天的,但甲板大的都可以開一場小型派對了。
裏面有幾個房間,不算大,但設施豪華,柔軟的沙發,價值不菲的藝術品與酒水架。
楚梨坐在甲板上,海風更冷一些,她望着天空,腦袋裏面冒出一些畫面。
她想到之前跟江茵互相分享的“資源”——某些不許上映的電影。
某些……情-色電影。
男女主角總在甲板上做一些甜蜜的事,尺度之大,于是成為了某些經典的鏡頭。
她擡頭看着,薄臣野的身影站在那兒,他脫了外套讓她墊在身下坐,于是他只穿了一件襯衫,襯衫規規整整地沒進腰中,楚梨仍記得他腰部的線條,堅硬,輪廓分明的性感。
游艇在海面漂浮。
“我們在這看日落吧。”
“今天有什麽日落?”
薄臣野在她身邊坐下,看一眼遠處的天,霧蒙蒙的,哪兒能有日落呢?
“那天黑再回去。”
“好。”
他們肩并肩地坐在甲板上,這裏太寂靜了,像是專屬于他們的一處僻靜的天堂。
楚梨将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薄臣野便由着她靠。
他這般的溫柔,楚梨又悄悄仰頭看他。
他目光低垂,面容清俊,楚梨有一點出神。
她有在劇組閑暇時翻看新聞——
新聞上的薄臣野總是冷厲的,一雙眼睛毫無感情地看向旁人。
可他看向她的時候,目光是柔軟的,濃情的。
是一種被他特殊的溫柔的對待着的。
楚梨看着他線條淩厲的下颔,有些斷掉的回憶就這樣漸漸地回籠。
她想到那記者問——
“薄總,請問您跟楚小姐是什麽關系?”
他的回答又是那麽不加以思索,那麽的直接果斷。
“我妻子。”
楚梨輕聲問他,“會有麻煩嗎?”她頓了頓,又補充說,“承認我。”
“不會,”薄臣野輕笑,“讓你當我背後的薄太太,惹你不開心了才麻煩。”
“哪有……”
“你做好準備了嗎?”他突然問。
“什麽準備?”
“做好跟我一起被趕出家門的準備,”薄臣野回頭看她,“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去吃飯。”
“……”
楚梨像是沒有反應過來,她愣愣地看着薄臣野,好似呆滞了。
“不是說三個月後嗎?”
“早些見了,會讓你安心,”薄臣野探手将她攬過來,他用鼻尖兒抵了抵楚梨,溫溫熱熱的氣息,被海風攜卷着擁向她,“今天都不開心了,害我心疼一上午無心工作。”
他們對下午的事情都閉口不提,默契似的。
“好啊,”楚梨笑了笑,“明天被趕出來,你要陪我一起睡馬路了。”
“馬路睡不上,倒可以帶你私奔去淮川。”
“……不正經。”
楚梨戳他一下,薄臣野低低笑她。
海風撲面來,一片烏雲被吹散了些,露出了遠處橙紅色的夕陽,就在海岸邊上。
楚梨靠在他懷中看着那兒,她碰他。
“我就說吧,今天會有日落的。”
薄臣野也擡起目光看,他們好像距離日落很近,又好像很遠。
深橘紅色的夕陽瀕臨海面,于是海面泛起了粼粼的橙光,他們身上也被染上一層暖意。
薄臣野擡手勾起她的下巴,一吻印下去。
楚梨仰着頭,任由他吻,她還閉上了眼睛。
晴天總會來,夕陽也永遠浪漫。
他們也在這樣的浪漫下,接了一個吻。
楚梨悄悄睜開眼睛,卻發現薄臣野也看她,二人的視線相撞,楚梨彎唇,他的吻更強勢起來,像是懲罰她的不專心。
楚梨這回配合起來,她想,他們比電影裏那些情節更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