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一同上路
孟春和最後還是妥協了,倒不是因為淩深最後那句話,而是自我代入了一下,将那兩人換成了自己和趙雲洲,如此便瞬間心軟了。
于是當日,孟春和便去了乾和院找于狁,先是裝作不明真相地詢問了他一些事情,在旁敲側擊地确定了淩深在寨子裏的地位後,便将大當家決定将某人逐出寨子的事兒說了下。
于狁一聽,這人一拿權第一件要做的事竟是趕自己走啊,一時也是好氣又好笑的。
“那他還說了什麽?”當家的倒也還不至于當真了,帶着些許笑意的問道,順手還将倒好的茶遞了過去。
“還說啊,說你今天也不用去找他了,他不想見你。”孟春和抿了口熱茶,瞧了眼于狁略有所思的表情,又探頭探腦地問道:“對了,明日打算什麽時候離開?”
“明日寅時一到便出發……”
“這麽早!”孟春和一驚,反應過來才想到這人是故意的,這是打定主意暗落落離開啊。先生眼睛一轉,試探性地又道,“不晚一點麽,好歹也與大當家的打聲招呼再走吧。”
于狁卻忽得輕笑了下,故意說道:“不剛說了不想見我麽?我還自讨沒趣地去見他?”
這話本也是說笑來着,哪想先生在聽了他這話後,竟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還附和了句“也是”,當家的這下就有些摸不準他究竟是個什麽意思了。他瞧着他,幾度想要張嘴問上幾句有關淩深的,可對面的孟春和卻一次又一次扯開話題,直到最後他告了聲,就這麽起身離開了。
先生這一走,于狁便愣了,看着被掩上的房門,只覺得本來還平靜的心裏再起了層波瀾,攪得他心神不寧的。
于狁不知道先生傳達的話中有哪些是真的,又哪些是假的,只曉得這些話直戳心窩,有那麽一瞬間,竟讓他想要起身去找淩深問清楚,只是最後……他還是忍住了。
當晚,淩深沒回來,于狁也沒有睡覺,而是坐在窗邊望着頭頂這片夜空。溯北的夜晚還是一如往常那般靜谧深沉,而暗沉的夜幕上也布滿了點點星辰。他看着看着,就閉上了眼睛,心裏想着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也不知自己有沒有睡着,只是再次睜開眼睛,時間已是差不多了。
出門的時候,天還是黑的,又因青峰山寨四周都有機關陷阱,往日裏後院從不設巡邏的人,如此周遭便靜得好似一根針掉落到地上都能聽聞聲響一般。
于狁手裏提着個小包袱,并沒有直接往山下去,他猶豫了下,最終還是跨進了角山院的院門。
這個不大的院子裏同樣一片靜谧,從院子裏望進去,透過稍稍敞開的窗戶也只能看到黑黢黢一片,所以也不知裏面的人究竟是個什麽睡姿。
于狁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低垂的眸子甚至沒敢擡起來望一眼某人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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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唯有沉默。
最終,他仍舊什麽話也沒說,也沒進屋瞧上一眼,而是獨自轉身離開了。
而就在于狁走出院子的那一剎那,有間屋子的門忽得拉開了一條縫,一雙紅腫的眼睛透過那條縫隙直直地望着于狁的背影。其實他很想跟去的,只是他也知道當家的根本不會讓他跟着,就是他死皮賴臉地跟上去了,怕也會被當家的劈暈了送回來。
轉眼間,躲在屋子裏的小槍使只覺得無限惆悵。
他的小夥伴眼下還在雁鳴,而總是被他嫌棄的大當家的也即将跟着當家的離開……一想到自己親近的幾個人都離開了,小槍使又想哭了,他紅着眼眶,緊了緊手中的一封信——還好大當家的在走之前還能惦記着他的小夥伴,讓他将小夥伴召喚回來呢,免得這兩國真打起來,這人留在那邊遭到牽連。
哼!算他還有點兒良心。
小槍使心中哼了哼,捏着信躺回到床上,臨睡之前,他還在祈禱着,希望此次那兩個人都能平安無事的。
話說于狁一路牽着馬兒到了山寨大門口,負責放哨以及守門的人是早就被打了招呼的,此刻見了于狁,也不聲張,只默默開了門讓人出去,只不過在人離開之前,還是忍不住哭着說了兩句“請當家的路上小心保重”的話。
于狁被他們說得也有些感觸,只不過他這人向來比較淡然,面上自然是看不出來的。待與他們別過之後,他毫不猶豫地下山去了。他低調得下了山,原以為會就此結束與這山寨的關系,卻不料才抵達山腳,就聽得遠處一聲虎嘯……
這聲虎嘯也如同此時的他一樣低調,雖同樣驚飛了一片林子的鳥兒,卻未能驚動山上的禽鳥以及那些熟睡的人。
于狁卻只覺的自己的心髒随着這一聲虎嘯狠狠被牽動了下,下意識地就順着那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他并沒走多久,或者說這一人一虎其實也并未刻意躲藏,他走了幾步,遠遠便看到星夜下,一抹颀長的身影緊挨着一匹馬站着,他似乎是靠在馬鞍上的,慵懶地面朝着他這個方向。
一瞬間,當家的覺得自己仿佛真瞧見了被那些草原部落傳頌的那位月神,他有着俊美的容顏,又有着強健的體魄,他擅拉弓射箭,能狩獵世間萬物。
看着眼前這人,于狁晃了晃神,但很快就恢複了理智。即便他心裏歡喜得不得了,但到底惦念着這次旅途的兇險。待走近了,他就板着張臉,帶着略顯不滿地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對面的人依舊懶懶地靠在馬鞍上,聽他這一問,便用鼻子輕哼了聲:“怎麽?只準你去上京,不準我也去?”
于狁努力克制住那些不該有的念頭,虎着臉又道:“我這次不是去游玩的?”
淩深不以為然,笑了笑,又擡手摸了摸守在一邊的大貓仔的腦袋:“我知道啊,但我和腓腓是去玩的啊,你該知道的,我還沒去過上京,也沒去過南方呢。”
這當然是借口,于狁也聽出來了,這讓他更擰緊了眉心,溫潤如玉的一張臉上竟寫着“我不贊同”這幾個字。
淩深見他如此,也不再說什麽,而是翻身上了馬,低頭沖一旁的大貓仔招呼了聲:“腓腓,走了。”
大貓仔興奮地叫了聲,“蹭”一下一躍而起,撒開爪子跟了上去。
反倒是于狁瞧着他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原以為這人是要跟他一起上路來着的,可看他只招呼了這黑老虎,竟是只要跟這老虎結伴而行。
這大大出乎了當家的意料,當家的一直以為這人會如以往那般胡攪蠻纏地死纏着他跟他上京去的,可眼下是怎麽回事?
許是察覺了于狁的詫異,淩深眯了眯眼睛,憋住那快要溢出胸腔的笑意,故意用顯得無辜的語氣說道:“其實我只是來跟你打聲招呼的,雖然你已經被逐出山寨了,但到底也算是我的人了,這次出遠門自然是要跟你打聲招呼的。”
于狁只覺得自己好像被打了一拳,原先打算讓他回去的話此刻一句都說不出來。
淩深咪咪笑了一會兒,沒等他說話便又道:“那我先走一步,以免你會錯意了。”
于狁這會兒尤其希望是自己會錯意了,這人是特意等在這裏,就為了和自己一起走的之類的,但轉念一想到起初是自己拒絕他的,這挽留的話就怎麽都說不出口了。
這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就在這一刻,于狁無比後悔自己中午說得那番話。
眼看着這人潇灑離去,不帶回頭的背影,于狁忽然有種恐慌,好像再不說什麽這人就真得會離開他去別的地方。
“等等。”當家的一咬牙,還是喚住了潇灑離去的淩深。
天知道大當家的就在等他這一聲了,乍一聽,本來還沉沉浮浮的一顆心轉瞬就飛了起來。不過大當家的還記得自己這次要扮演的是個絕情郎,即便心情好得飛起來了,也不能有絲毫顯露。當下他懶散地回頭瞥了一眼落在後頭的于狁,不緊不慢地問道:“有事?”
“我、我跟你一起……”于狁說得尴尬,臉上竟還閃過一絲可疑的紅暈,好在夜晚黑沉,倒是将他臉上的變化全給遮掩住了。
只是淩深是跟他處了久的,一聽他的聲音便聽出了他的別扭。他微微彎着嘴角,已盡量不讓人聽出喜悅來的口吻平靜地說道:“哦,可你不是要去那鎮北駐地麽?我和腓腓可去不慣那種地方。”
于狁深吸了口氣,解釋道:“我早已決定獨自去上京的。”
“所以你昨日說得那些話都是騙我的?”淩深恍然地問道。
于狁知道瞞不住,只得老實地交代:“不是,那時候只是想着最終都是要去上京的,不想讓你跟着,所以才那樣說的。”
淩深了然地點點頭,眯着眼睛又道:“哦,既然不想讓我跟着,那眼下怎麽又想跟我一起了?”
于狁抿着嘴,竟是無言以對。此時此刻,他實在不好将錯全歸到某人一定要上京這上面,就怕這人一沖動,真甩了自己獨自上路了,只好一力攬下這錯誤,厚着臉皮說道:“我想了想,還是想你陪我一起去上京。”
于狁原以為這話很難說出口,可真的說出來了,卻發現這是如此簡單的一件事。同時也覺得渾身一輕,之前的糾結煩惱在這一剎那恍若都煙消雲散,徒然有種撥開雲霧見月明的清爽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