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決定
于狁一聽他這話,就睜開了雙眸,往日裏總是淡然的眸子裏此刻滿是無奈,他望着他,皺着眉回道:“我這不是去送死。”
待稍稍平靜了點,淩深便挑了眉問道:“那是什麽?”
“我自有我的打算,但我保證,我并不是去送死。”見淩深一臉我不信的表情,他嘆了口氣,又添了句,“這次夏國怕是有什麽陰謀,所以我……”
“所以你打算回去幫那個皇帝一把?”淩深此刻面色雖平靜毫無波瀾,然而他眼底所蘊藏的暗沉卻猶如黑夜,仿佛下一刻就會将人吞噬。
于狁瞧他這樣,眉頭皺得更深了:“跟他沒有關系,只是一旦打仗……”
剩下的話不用于狁說下去,淩深也已經猜到了,無非生靈塗炭,萬民流離失所的話。這個人考慮得永遠比別人多,許是戰場殺戮見多了,反而令他無法無視那些因戰争而被牽連的無辜百姓。
一瞬間,就像有什麽抽光了淩深的力氣,他徒然低頭靠在于狁肩上,洩氣地打斷了他的話,而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沮喪:“夠了,夠了,不用說了,我都知道……我只是希望你能為了我留下來……”
其實淩深也沒料到自己會說出這種話來,帶着點乞求,又帶着點委屈,這着實不像他的作風。可明知如此,這一刻淩深卻無法将情緒拉扯回來,只好繼續埋首在他的肩頸處,暗暗吸氣吐氣,讓有些發熱的大腦好好冷靜一下。
于狁被他這麽靠着,一時間也沒了聲音。他背抵着身後的樹幹,肩上則承載着他的重量,心中只覺無比沉重。
淩深剛才那話說的極輕,說完怕是就後悔了,所以就沒了下文。但于狁是聽見了的,只是他從來就不是個臨時變卦的人,為了某一件事而改變最初的決定這種事他是從不會做的,所以只好當自己沒聽到他這話。
之後,兩人就這麽不發一語地靠在一起,就如交頸的鳥兒,靜靜地依偎着。
樹林子裏一片靜谧,而就在于狁都以為身上這人是不是睡着了,淩深卻忽得開口問道:“我問你,你若走了,山寨怎麽辦?”
他的聲音滿是無力……是的,在深知自己無法改變這人的決定後,他的滿腔委屈不甘便全成空了,內裏是空蕩蕩的一片。
“這次是我一個人走,先生、子衡都會留在山寨裏,”于狁抿了抿嘴,還是說道,“況且,不是還有你麽?有你在,我很放心。”
“可我不放心。”淩深一把揪緊了于狁的衣領,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僅有一拳的距離,然後看着他堅毅卻透着溫和的眉眼,淡然的神情,緊抿的嘴唇……他想,就是這張嘴吐出令他不快的話語,如此想着,他竟鬼使神差地狠狠咬上了他的唇。
這一下淩深咬得頗重,鈍痛刺激着于狁,令他猛吸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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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聽到那吸氣聲,終于得到發洩的大當家滿意了,這才松開了他的唇。
其實就在剛剛那一瞬間,大當家的也有了自己的決定,不過這決定眼下是不好說的,尤其是對眼前這人。他想了想,便試探地問道:“你剛說了,從今往後寨子歸我管是麽?”
問完後淩深擡眸望着他,見他嘴唇又紅又腫的,心情稍稍好轉的他又伸出舌頭舔了舔。
于狁被他這舉動鬧得沒好氣的,又一時猜不透他話中的深意,只能順着自個的本意回道:“是的。”
大當家的得了回答,似乎是滿意了,于是又重重地在他唇上親了下。
四周無人,大當家的望着嘴唇略有些紅腫的于狁,心念一動,之後也不肯放人,按着他在這樹林子裏做了一番。
這青天白日之下,又因昨日便有過一次,某位當家的身子果然越發敏感,每每只要淩深輕輕一碰他那幾個地方,都能令他渾身激動地好似快要攀上頂端一般。
如此一番下來,等淩深和于狁回到寨子裏,都已過了晌午。
當家的這一路回去還比較低調,蓋因唇上還紅腫着,被人瞅見了總不大好,他意圖加快步子往回走去,可那地方總是不舒服着,于是不止要掩着唇,還要掩飾那別扭的走姿。身邊這人倒是配合他的步伐,只是當家的看着他,卻覺得這人的神情可恨極了,一臉偷了腥的輕松惬意不說,還時不時拿眼角餘光瞟他一眼,仿佛是等着看他好戲似的。
然而當家的心裏惱恨歸惱恨,卻好歹也松了口氣,雖然不知道這人為什麽突然不生氣了,但沒有比這更好的走向了。
當日兩人單獨用了午飯,休息了沒一會兒,于狁便找來了趙雲洲和宋尹到自己的書房,和盤托出自己的決定。
可想而知這兩人是不同意的,尤其是趙雲洲,他話不多,卻仍舊堅持要跟随于狁一起上京。
宋尹自是附和着,不過從始至終,這位軍師都低垂着頭,不敢往上看,實在他們當家的那嘴唇太過紅豔了,不肖想也知道之前經歷了如何粗暴的對待。宋尹也猜到了原由,怕是那位大當家的在知道了當家的決定後,接受不能,便借此理由對他們當家的懲戒了一番。
于狁自然也察覺到了宋尹那尴尬的神色,只是他實在不好說什麽,只好強裝鎮定地反駁了他們想要跟去的提議。
“可是……”趙雲洲赫然擰着眉,想要在說什麽的時候,卻被于狁擡手打斷了。
于狁搖搖頭,語氣堅定非常:“我已經決定了,子衡你就留在山寨裏,先生還需要你照顧呢?至于宋尹,丁二镖局不能沒有你,等明日我走了,你就帶着人回镖局,路上小心被人盯上。”
于狁都說到這份上了,便表示他的決定不會再改變了。
兩人無法,也只好應諾下來。
當下,于狁又将寨子裏的事交代了一下,并嚴令趙雲洲以後要聽大當家的話,既是淩深的話。
趙雲洲則一一應了,只是在聽到最後一條時,不免有些猶豫:“你确定讓我事事聽他的?”
于狁一時沒反應過來,點點頭回道:“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兒,便都順着他吧。”
“是。”回答這話時,趙雲洲終于斂了眸子,垂下了腦袋。他是實在不忍看他當家的那坑了自己還不知道的天真神情,只希望他以後別後悔說出這句話。
而并不知道自己被下屬同情的當家的在交代完事兒後,就回去房間準備收拾行李。只是回了房間,他才發現該在這兒養傷的人不知去了哪兒,床上的被子未動,顯然這人在他走後,後腳也跟着離開了這房間。
一時于狁倒也并未在意,開了櫃子就開始整理東西。
至于“失蹤”的大當家的,此刻卻是在先生的院子裏,與先生促膝長談來着。
大當家的說:“當家的剛把寨子交給我了,說是以後這寨子權全歸我管了,他已經沒說話的份了。”
孟春和聽了這話,大張着嘴巴都能吞下一整顆雞蛋了,顯然是不信的,只是他也聽說了上午山下所發生的事兒,知道當家的答應了要去上京一趟。這人去了上京,暫時是管不了山寨了,雖這山寨平日裏也是無事,可總免不了有事的時候,如此便需要一個主事的,這人選為誰?自然是都被大夥兒稱慣了大當家的淩深最為合适了。
就如同被堵塞的竹筒突然通順了,先生想通了這一點後,也不再懷疑淩深方才那句話,并對這話深信不疑。
他問:“那需要我做什麽麽?”
先生還是聰明的,知道別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來找他說這事,一是通知,二麽肯定有事相商。
淩深聽他一問,眼睛一亮,臉上挂着笑就湊到他耳邊低語:“實不相瞞,我打算跟他一起去上京,只是怕他不同意,想讓先生幫我個忙。”
孟春和乍一聽自然是高興的,這證明兩人感情好啊,但轉念他又擔心起來,就見他擰着眉,苦大仇深地道:“當家的眼下還是戴罪之身,這一路怕是不會樂觀,你若一起跟去,就怕那群人為難你。還有啊,萬一出了什麽事,那群人拿你威脅當家的怎麽辦?”
淩深摸摸下巴,點了點頭:“先生說的有理,不過我還是不放心他一個人去,如你說的,若真有個萬一,我也不會成為他們威脅他的籌碼。”
哪知這話一落下,孟春和更是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你這一說我更慌了。”
淩深卻不以為然,挺了挺腰背,一副我是老大你要聽我的模樣,挑眉道:“先生別忘了,我現在才是這寨子的主事的。”
“你還知道自己是主事的,那還往外跑。”孟春和素來也是固執的,此刻更是毫不妥協。
許是沒料到先生也會如此強硬,對面的淩深反倒愣了愣,也不再擺“我是老大”的姿态,只擰着眉,認真地承諾:“先生放心就是了,此次上京我保證我不會出事,也不會讓當家的出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