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揉揉x2 (1)
段雲深坐在凳子上仰着頭,被景铄擡着下巴,還微微張着嘴,本來他剛剛舌頭被燙到了景铄才來幫忙看看,這個姿勢也不覺得有什麽。
這時候被景铄這麽一提,段雲深倒是真覺得這個姿勢是有些怪異了。更何況景铄為了查看他舌頭燙成什麽樣子了,而微微俯身,這時候兩人本來就貼的極近。
雖然沒近到呼吸相聞的地步,但是也已經足夠讓人覺得這個氣氛有些暧昧了。
段雲深:……
段雲深先把自己嘴巴閉上了,只是下巴還被景铄擡住,所以不得不維持着這個姿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景铄。
景铄倒是氣定神閑的,完全沒有剛剛說了一句暧昧的話的自覺,維持着這個姿勢看着段雲深。
段雲深:……
我們這是在做什麽??
松手啊大狐貍!!你捏着我的下巴做什麽??
段雲深眨巴了兩下眼睛,有點無奈。
既然這大狐貍不打算松手了,那麽這時候到底是應該撲上去先親他一口比較好,還是應該想辦法開溜比較好。
段雲深腦子裏衡量的時候,大概是因為覺得這個氣氛有些讓他覺得緊張,所以無意識地用自己的舌尖舔了一下嘴唇。
段雲深一直盯着景铄的臉,所以這時候幾乎是第一時間發現景铄的眸色似乎深了幾分。
段雲深:!
發生了什麽??
我好像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段雲深自個兒反應慢半拍,再加上舔嘴唇完全是個下意識動作,所以此時雖然發現了景铄的情緒變化,但是愣是沒反應過來景铄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是為了什麽。
不過,這原因想不想也無所謂了,現在趕快跑好像才是正道。
畢竟景铄讓着他,否則段雲深無論是在接吻還是在……嗯,旁的事上,都瘋得沒景铄厲害,每次都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
大家都性別男,看到景铄眸色變深,嗅到危險氣味了——那就別指望景铄今天還能讓着他了。
跑!才是正道。
可段雲深這頭剛剛有點小動作,景铄便發現了,輕輕将他他的下巴又往上擡了幾分。
段雲深:“……”
……我懷疑你在恐吓我,但是我沒有證據。
還有,我脖子告訴我,你再擡它就斷了,嘎嘣脆我跟你講!
景铄看着段雲深的眼睛,語氣悠然從容,但是卻無端地帶着點誘惑的味道:“要不要?”
段雲深一頓。
要不要……什麽?
段雲深仿佛這句話蠱惑了一般,下意識咽了一下口水。
他這個姿勢,咽口水的動作格外明顯,“咕咚”一下,聲音都仿佛被放大了,喉結上下滾動也格外分明。
大概是景铄自帶氣場,再加上這個居高臨下的壓迫感,段雲深有一種自己所有的動作都落在景铄眼裏的感覺。
一瞬間好像被定住,就被定在景铄的眼裏,再不敢有其他的小動作。
段雲深覺得自己有點慌。
他覺得吧,現在這個情況,自己可能需要血包……自己血槽嘩啦啦的掉。
他的手原本放在桌子邊,這時候迷之緊張,下意識便抓緊了桌子的邊緣,這個微不足道的小動作自然也難逃景铄的眼睛,段雲深隐約在景铄眼睛裏看到了笑意,仿佛欺負人得逞了一般。
這一笑,段雲深血槽徹底撐不住了。
一瞬間三魂六魄都齊齊飛出了身外,愣是沒有一個待在自己該待的位置上。
也不知是惱羞成怒,還是被美色蠱惑,反正段雲深就直直撞上去了——橫豎兩人貼的很近,只要直起身子傾身湊過去便可以做到雙唇相貼。
景铄無比自然地接納了自家愛妃的獻吻,抱着人,雙唇輾轉濡濕,空氣中傳來“啧啧”的濕潤聲響。
窗外的除夕煙火還在繼續炸開,段雲深迎合着人,試圖從對方那兒把主動權争過來。奈何他實在是沒有某個練武之人的氣息悠長,不一會兒就敗下陣來,只能任由景铄帶着他走。
好像腦子裏都被清空了一樣,只剩下本能的追随和迎合。
兩人好不容易分開的時候,段雲深只覺得自己胸口漲得發疼,仿佛再多個一時三刻,自己可能就會窒息而死了。
好像每次和景铄接吻的時候,吻得深了自己都是這麽個下場。
回頭再看景铄,頂多就是呼吸急促了一些,別的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段雲深:……
人比人氣死人。
這千年狐貍修成的精,自己是比不得了。一不留神就把別人的魂兒都勾沒了,他自己該是什麽樣還是什麽樣。
段雲深喘着氣,這時候只想靜靜,這差距也太大了,自己明顯心率失控,心髒都快跳出來了。
這人簡直非人類。
段雲深想着要靜靜,景铄卻湊過來在段雲深鼻尖輕輕地啄了一下,本來剛剛親吻過後,嘴唇便是濡濕的,這濕潤從嘴唇粘到鼻尖,弄得那裏微微有些涼。
段雲深:……
段雲深身上也沒帕子,這時候不講究地拿着衣袖擦粘在鼻尖上的口水,邊擦邊心道——大家都快老夫老妻了……不是,老夫老夫了……怎麽聽着更怪了。
反正就大家都這麽熟了,做什麽呢這是,幼不幼稚?
段雲深是真覺得自己和景铄老夫老妻了,跨過了兩情相悅那道門檻,接下來就是過日子了,大家都一起過日子過好幾個月了。
一邊心裏忍不住泛甜,一邊抱怨人家親鼻尖的動作幼稚。
可誰知道更幼稚的還在後頭,他才剛剛把自己的鼻尖擦幹淨,景铄又碰了一下。
段雲深:?
段雲深又擦。
景铄又碰了一下。
段雲深:????
段雲深不擦自己鼻尖了,抓着袖子去擦景铄的嘴唇,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段雲深:“陛下幾歲了啊?”
那句“陛下”滿滿都是戲谑的味道。
景铄依舊是那副清冷面孔,被段雲深戲谑了也不惱,看段雲深伸手過來,便轉過頭碰了一下段雲深的手指。
嗯,手指上也有濕漉漉的痕跡了。
幼稚歸幼稚,表情卻還是一本正經的。
段雲深用自己袖子上去就是一頓亂擦亂揩,根本不像是奔着嘴唇去的,乍一看像是恨不得将景铄的五官都給他擦移位。
結果剛剛出了口氣,突然覺得自己身子一輕。
段雲深:?????
景铄直接把段雲深從圓凳上抱起來了。
說起來,這個姿勢好像段雲深用的比較多。兩人在深宮的時候,景铄裝作雙腿已殘,每次去床上的時候,都是段雲深抱上去的。
還記得段雲深第一次抱景铄的時候,還是他們兩人洞房花燭夜,段雲深當時還腹诽感覺像是自己娶媳婦兒。
段雲深幹咳了兩聲,想說點什麽,結果愣是不知道說什麽。
如今自己被景铄這麽抱着,段雲深倒是覺得羞恥窘迫,他這臉皮突然又變薄了,自己手腳尚好的一成年男人,被這麽抱着感覺不是一般的怪,下意識就掙紮着想從景铄懷裏跳下來。
結果剛剛扭了兩下,就被景铄抱得越發緊了,就怕這人扭來扭去從自己手上摔下來。把人抱緊了,還要順帶淡定從容地加一句,“別動。”
段雲深:……
不是我想動,是我忍不住啊!
大狐貍啊,你今天怎麽了?怎麽突然就開啓霸道總裁路線了,這個路子不太對啊
這客棧房間就這麽大,從桌旁到床邊也就幾步路,段雲深被景铄放在床上的時候只有兩個反應
一,你冷靜一點,狐貍崽子還在呢!
二,我的餃子啊∥揖統粵艘豢冢還被燙着了,讓我再吃一個!就一個!!
好在景铄沒直接将段雲深平放在床上然後直接壓上去,只是将人放在床邊坐着。
段雲深仰頭看着自家狐貍。
真的,現在被推倒都不會覺得有半點意外的,這個氣氛太合适了。
景铄看段雲深這個疑惑的表情,便道,“無事,只是想看看抱雲深過來是什麽感覺。”
段雲深:……
……你這讓我說什麽好?
崽,阿爸對你很失望啊!
——不是叫的狐貍崽子。
等等,我為什麽要失望?
段雲深貓貓震驚臉。
段雲深迅速收拾好表情,欲蓋彌彰地從床邊站起來,去桌邊吃自己的餃子。
有些事也是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的,現在确實什麽都挺恰當的,唯獨段雲深的肚子不是很合适的模樣。
之前親吻的時候,何止是段雲深三魂七魄不在該有的位子上,某人也差點被段雲深弄得昏了頭了。
唔,好在醒悟及時。
兩人鬧了這一會兒,餃子倒是晾得溫度正好,段雲深一口一個,嚼得惡狠狠的。
景铄坐回來接着去看他的地圖,段雲深吃完了餃子漱了口,然後去床上躺着了,提前暖床,也是避免再被接着禍害。
狐貍精段位太高,自己實在是鬥不過,一不留神就被他忽悠跑了,自己飄得沒邊兒了,但是人家還穩穩當當地站在原地。
如此悲傷,嘤。
景铄上來的時候被子裏已經暖烘烘的了,段雲深這時候已經睡意朦胧,模模糊糊感覺到景铄進被窩了便貼了上去。
這時候外面的煙花還在響,說不準這江北城的煙花還能響一個晚上。景铄一如既往地親了親段雲深,然後才道,“睡吧。”
段雲深在景铄胸口磨蹭了兩下,腦子裏不知哪一處抽了,來了一句,“明年見。”
今夜是除夕,他說“明年見”這話也沒什麽不妥。
景铄“嗯”了一聲,抱着人睡了。
除夕夜煙花響徹雲霄的架勢,都以為是年節熱鬧,家家戶戶放鞭炮放炮仗所致。可到了第二天城裏的人們才聽說,原來是昨夜後半夜江北城外發生了暴.亂。
江北城內看着富庶,人人安居樂業,熱鬧的很,就算偶爾見着行乞的,也不會有太多人注意——畢竟哪個地方沒有乞丐呢?
可出了江北城,往西南方向不遠,就有不少小鎮,那鎮子上聚集的大多都是去年江南水災時逃難出來的流民,那裏就完全是另一個景象。
和其它地方比起來,江北流民安置的算是最妥當的。
一來江北這地方嚴格說來是周不愚的老家,當初景逸帶人鎮壓起義,鎮壓得便是江北的起義軍。那時候景逸剛剛收服周不愚,就算為了讓周不愚相信他改天換地的決心,也會善待江北。
二來,江北處于江南和京城之間,若是不能把流民留在江北,他們可就北上入京城了。流民暴動可不是說着好玩兒的,京城那群蛀蟲雖然貪,但是也不至于分不清輕重,江北離得這麽近,他們自然懂得唇亡齒寒的道理。而且有景逸瞧着,他們也不會對江北的赈災銀克扣得太過分。
原本那些流民去年全部都安置妥當了的,先有赈災銀救急,也有相應推行的土地政策,讓他們在此地開墾土地,有了田地可以種,他們就能在在此安穩下來。
只是這不過是赈災剛剛結束時的景象。
若是這是個太平盛世,這些流民有了田地,被朝廷登記在冊,自然能安安穩穩地在此處世代生活下去。可惜的是,這世道一年比一年艱難。
土地開墾出來之後,他們還沒等來第一年的收成,便迎來了苛捐雜稅。
太皇太後曾讓景铄下旨要建造行宮,建造行宮的錢財要從哪裏來?要從平民百姓身上刮;造行宮的人力哪裏來?要從平民百姓裏的壯丁裏抽;外禍不斷,填在戰場邊境的士兵也需要有新的壯丁來填……一樁一件,都在扒這些百姓的皮。
這世道就不是讓人活的世道,昨夜是除夕,江北城內一片和樂。可江北城外,有許多人在這樣的日子裏別說是餃子了,連口麸糠都沒得吃,活活凍死餓死的何其多?
這樣的流民是最容易被人煽動的,誰給他們一口吃的,給他們一點希望,他們就跟誰跑了,指南不打北。
周不愚若還坐鎮江北,說不準能提早知曉這些流民已經變成了別人的武器,及早防範。奈何周不愚這一年多都和景逸攪和在一起,幫着景逸謀求皇位,憂心王爺黨和太皇太後黨的争鬥。
他離這江北城太遠了,鞭長莫及。不知不覺間,這江北偷偷摸摸改了姓,早就不是周不愚能說了算得了。
家家和樂的時候,那些被逼得快活不下去的流民在有人刻意推動的情況下反了,不僅反了,他們還試圖拿下江北城。
只不過一群流民,就算有人提供炸.藥武器,為不過一群烏合之衆,未能進得城門而已。
不過不管怎麽說,有炸.藥在手,也還算聲勢浩大,自然就将別處的目光都引了過來。
江北城再度出現流民起義的事很快就會傳遍全國,仿佛在預兆這個國家,或者說,這些當權者,不可信。
景逸曾收服了周不愚帶領的江北起義兵,如今不過一年,同一個地方又因為百姓活不下去出了第二批起義,何其荒誕。
因為這鬧劇一般的攻城,第二日江北城便徹底封城,嚴禁進出。
京城那邊換了景逸當家,确實要比太皇太後掌權時靠譜了那麽一些,雖然知道這些百姓成不了氣候,可還是立刻就派了欽差過來查看情況,看看對這些暴動的百姓該如何安撫。
江北城封城,段雲深和景铄一行人自然也被困在了江北城。
說是困住,其實有些不太妥當,畢竟他們這一行人若是真想出去,江北城門那幾個守衛還真攔不住他們。
只是如今新年才剛剛過,依舊是冷得很,段雲深有孕,景铄也不太願這樣的季節帶着段雲深趕路。
而且他們強行出城,若是有個萬一,讓守城的反應過來是他們幾人的身份,未免平白增添麻煩——畢竟現在景逸還對他們的去處一無所知,這天下之大,他無處去尋的。
但若是在江北城冒了頭,景逸要布局抓他們可就容易多了。
所以段雲深他們雖然有出城的本事,卻還是選擇在江北城逗留了一段時間。
江北城封城,但是城內似乎變化也沒多大。畢竟城封都封了,想逃的也跑不出去,城裏的百姓戰戰兢兢了幾日,終于反應過來,這日子還是要過的。
于是過了幾天,街上就能看見為了生計而開張做買賣的,隐約居然也有幾分熱鬧。
段雲深和景铄兩人穿着黑白兩色的大氅,走在江北城的街道上,段雲深手裏還拿着剛剛從小販手裏接過來的熱乎乎的烤紅薯,邊走邊和景铄閑聊道,“依你看這次派來的欽差會不會是熟面孔?若是那人可能認得你,等他來了咱們還是不要在街上瞎溜達的好。”
景铄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實際上那些欽差出巡,街上行人都要回避,還有官兵開道。就算他們倆不刻意避讓,也不會在大街上撞到對方的。
段雲深把紅薯剝了皮,給景铄分了一半——剛剛買紅薯景铄沒要,他家大狐貍什麽都好,但是似乎有點潔癖。
紅薯烤出來就不太好看,紅薯皮髒兮兮的,段雲深估摸着就是這個原因景铄才沒要的。
這時候剝了皮,段雲深便掰開遞一半過來。
恰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一個穿着單衣的小孩兒撞在了段雲深身上。
地上原本就是一層冰,那小孩兒身高也不低,勁兒還挺大,沒輕沒重地撞過來,段雲深沒防備就後退了半步,手裏紅薯摔地上不說,若不是景铄攬住他得及時,估計段雲深還得踉跄一下,摔不摔全看運氣。
那小孩兒撞完了人也不知道道歉,頭也不回就跑了,比兔子還快。
段雲深:……
撞得這麽刻意,這個劇情可太熟了,影視劇不要出現得太多!
段雲深下意識就去摸自己的錢袋子——果然,沒了。
不僅錢袋子沒了,就連腰間挂着一塊玉佩也沒了。
……小兔崽子手還挺快。
段雲深看了一眼直接拐進街角胡同裏的小孩兒,大冬天的還穿那麽件補丁摞着補丁的單衣……
景铄察覺到段雲深神色不對,問道,“東西丢了?”
段雲深:……
寶貝狐貍啊,你不是常年不出宮麽?怎麽這些市井手段你比我還熟。
段雲深實話實說:“……丢了錢袋子和玉佩。算了,大冬天穿成那樣,估計也是被逼無奈,玉佩在我身上就是個裝飾,萬一這東西要是能換他全家過冬的口糧呢?”
景铄揚眉,他可沒那麽寬容大度,但是也沒直接說什麽,只道,“雲深倒想得開。”
段雲深心道,想不開也沒辦法,丢都丢了,難不成咱們倆要去追麽?——這點錢對景铄是小錢,段雲深肯定景铄不會去追的。
既然這東西都回不來了,還不讓我往好處想一想麽?
段雲深看着地上的紅薯,覺得有些可惜,“要不咱們再回去買一個吧,我一口都還沒來得及吃——等等,你身上還有錢麽?”
錢袋子也被摸走了,回頭去找小販也沒錢買紅薯。
景铄把段雲深給自己的那一半遞過來,段雲深看了一下,接過來把那一半再掰成兩份,然後一人一份,然後兩人接着往回走。
本來此事就該這麽結束了,結果好巧不巧,第二天段雲深出去湯圓的時候,居然又遇上那個小賊了。
那小孩兒當時摔地上,一個婦人去扶,小孩兒卻在摸人家錢袋子。
這下可沒法兒說這小孩兒是為了全家買過冬口糧了,他要真是生活所迫,昨天的錢袋子和玉佩夠他和他全家這個冬天不“開張”了。
段雲深直接就過去把那小孩兒提溜起來,準備從他身上把錢袋子搜出來還給那個婦人。
結果這一搜,搜出來一堆錢袋子。
段雲深:……
這位善良的大娘喲,你丢的是這個粗布錢袋,還是這個錦繡錢袋,還是這個絹布錢袋呢??
……今天收獲還挺豐富的,發家致富在今朝啊少年。
有那麽一瞬間段雲深差點就要佩服他了,這手藝出神入化的,偷了這麽多個還沒被逮到給打一頓。
大娘拿回了自己的錢袋子匆匆走了。
段雲深提溜着小孩兒沒撒手,他還沒開始進行口頭教育說偷東西不對呢,那小孩兒先道,“不偷東西我就餓死了,不要送我見官好不好?”
段雲深:“……”
段雲深十分想說“不好”,但是無奈他自己也不敢去見官。
昨天偷的那塊玉佩都夠這孩子極其全家過冬了,今天偷的那幾個錢袋子中有粗布錢袋,還打着補丁,估計原主人也不富裕。而且這時候還準備偷好心扶他的大娘。
這是心壞,才不是“不偷東西就餓死了”。
但是段雲深和景铄原本就身份敏感,避免和官府接觸為好。誰也不知道官府會不會有他們倆的通緝畫像。
既然不能送去見官,那這小孩兒段雲深還真沒辦法處理。
段雲深轉頭看景铄求助,直覺告訴段雲深,怎麽處理這小孩兒景铄肯定會有更好的主意。
雖然不怎麽願意承認,但是景铄确實容易對自己形容智商碾壓。
但是景铄察覺到段雲深的求助眼神,只是微微揚眉,然後道,“放了吧。”
段雲深:???
甜心,你這個答案有失水準啊,不是你的水平啊!
我想要一個既能達到教育作用,咱們倆又不用去官府,然後還最好別太費事的主意——你能明白麽?
直接放了他的話我不跟沒抓一樣麽?
景铄本來就不願意多管閑事,基本上,簡單粗暴地來說,除了段雲深的事都是閑事。
這小孩兒和他們萍水相逢,善惡都與景铄無關,所以景铄這個答案符合的标準只有一條——不費事。
段雲深拎着這小孩兒半晌,景铄撂挑子了他也想不出什麽很好的教育方法,這時候看着這孩子穿着單衣,嘴唇都懂得發紫了,竹竿似的手臂似乎是在抖——純粹是凍的,段雲深沒覺得這孩子在害怕。
這麽看着似乎又有幾分可憐。
段雲深:“要不這樣,你願不願意在客棧當學徒,學一學算賬或者跑堂,我可以幫你付錢讓你學東西。但是一點,不能偷盜了。”
小孩兒連連點頭,說“願意願意”。
段雲深自覺自己這主意有點濫好心,不自在地擡手碰了碰自己的鼻子,轉頭看了景铄一眼。
景铄倒是沒什麽反應,就他現在這個要什麽給什麽的架勢,段雲深上房揭瓦他都能先擔心他別摔着,更何況這麽點小事。
段雲深領着孩子往景铄那邊走。
段雲深自己給自己找補:“……遇見了就幫一下,花錢請人教東西,應該會有人願意收的。畢竟老板收錢了還能多個跑腿的。”
景铄:“那雲深心虛什麽?”
段雲深:……
段雲深心道,這不是擔心被說是聖母病麽?
段雲深也知道自己和景铄在某些問題上是不大合拍的。
比如,在現在這種問題上。
景铄和段雲深并排走着,景铄突然道,“擔心我心中不喜?”
段雲深也跟着攤牌:“那你會不高興麽?”
景铄想了想,“回客棧了我告訴雲深。”
現在這裏多了個“閑雜人等”,等兩人獨處時再說。
段雲深把這小孩兒領回去,自然是先問了住的那家客棧的掌櫃,想着若是這家不收,就再去問問別人家。
那掌櫃的人不錯,直接收下了,也沒要所謂的學費。
這實在是順利得過了頭,就連那小孩兒也沒想到居然這麽着就定下來了,臉上驚訝的表情十分明顯。
他擡頭看着笑眯眯的掌櫃的,又看了看抓着他的手的段雲深,眼睛裏居然隐約有些閃爍掙紮。
這孩子突然說了一句“我反悔了,我才不要做什麽學徒,又苦又累的!”,然後掙脫了段雲深跑了。
段雲深:????
小孩兒跑的飛快,轉眼就出門了。
段雲深也不是上趕着要幫人,這時候小孩兒自己不樂意跑了,他就愣了一下,也就沒追了。
倒是後來客棧裏的小厮聽說這件事之後道,幸虧那小孩兒跑了,要不客棧得有麻煩。
這江北城裏很多乞讨的孩子都是背後有人養的,養孩子的人大多都是一些地方勢力,孩子乞讨和偷竊的錢都要上交,交的越多,吃得越飽。
若是誰家心善,敢收留這樣的孩子,那就有人來搶孩子順帶砸東西。
小厮道:“估摸着一開始存了壞心,想來客棧偷東西,臨時改主意了——嗐,老爺們心善,去年江南鬧災,流民多,到處都是這樣的小孩兒,無父無母的,年歲不夠,朝廷關于開墾田地的推行令也落不到他們頭上。幫不過來的,平白招惹麻煩,下次見着捂住自己的荷包,剩下的當沒見着就行。”
段雲深聽了一會兒,不知道說什麽好,半天沒說話。
不是這些孩子要不學好,是老天爺就給他們留了兩條路,要要麽牲口一樣活着,要麽別活了。
段雲深下午也沒出門了,和景铄一起回客房了。烤烤火下下棋多好,出去見什麽人間疾苦?眼不見,平靜。
景铄看段雲深這幅模樣,便道,“雲深那時候不是問我會不會心中不喜麽?”
段雲深覺得自己猜到景铄的答案了。
果不其然,景铄的答案是“不會”。
段雲深聽完隐約有了些笑模樣,倒不是景铄這話本身如何,而是他察覺到了景铄想安慰他的心,這時候笑道,“說的好聽,剛剛決定的改答案是不是?”
景铄:“怎麽說?”
段雲深:“我多管閑事,你一開始雖然不算不高興,但是也想勸我以後不要多管的。但是轉頭發現我被那小孩兒的遭遇弄得心情不好,這時候就決定只說不會不高興了,別的話都不說了——對不對?”
段雲深看着自家大狐貍,心生感慨——我,狐貍心理學專家!
小小的驕傲一下。
景铄看段雲深這幅模樣,好整以暇看着段雲深,那模樣分明就是——不對。
段雲深:……
段雲深:“我猜的不對?你那時真不高興了??”
段雲深還有些緊張,那,怎麽辦?我親你一口哄哄你?
景铄從一開始就沒想着不讓段雲深不要多管閑事,更不要提高興不高興的話了。
——不過也稱不上高興就是了,大概就是早有預料,所以心境平和,沒有什麽波動。
段雲深這性格也不是這三兩天才形成的。
許久之前景铄就明白了,自己不能一邊眷戀他的柔軟溫暖,一邊要求他對他人冷漠做事狠辣。
而且今日這事只不過是舉手之勞,一些錢財三兩句話就能幫到那個孩子,景铄也沒什麽好不高興的。
只不過景铄未曾說話。
段雲深那邊就開始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這時候已經在揣測景铄是不是已經生氣了,在跑偏的路子上一路狂奔。
想着想着已經在心裏打草稿,該如何補償一下自家的大狐貍,才能讓他不生氣。
段雲深作為景铄這個暴君後宮唯一的妃子,那是三千寵愛在一身,橫豎宮裏宮外就這麽一個人,也用不着費心思争寵。
所以段雲深未免有些不太上進,讨好景铄的方法也沒怎麽研究過,看着不高興了就過去親一下,這一招他能從初見用到他們倆都七老八十。
就算偶爾有心想要換個讨好的法子——比如現在,那也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
景铄這人活得太獨了,仿佛跟這個世界脫離聯系了,根本看不出他喜歡什麽——哦,除了段雲深,這一點段雲深也是有自覺的。
但是你說為了讓景铄開心就三天兩頭把自己往外送也不太好,萬一要是有一天倦了呢?而且現在自己這肚子裏帶崽的也送不出去。
段雲深苦思冥想,然後試探着道:“要不我做點什麽,給你賠個罪?”
景铄把那句自己本來就沒生氣的話咽回去了,這時候饒有興致地問,“做什麽賠罪?”
段雲深想了想:“我給你煮碗面吧。”
景铄:?
這還不如過去親一口呢!
但是段雲深渾然不覺,只覺得煮面也挺有賠罪誠意的,他平時吃的多,動手的少,說起來好像還真沒給景铄做過什麽吃的東西。
當然,段雲深本身也不是什麽特別擅長廚藝的人,上輩子除了方便面和白開水都煮得不錯,剩下的做菜水平不說也罷。
但是煮面這種事也沒什麽技術含量,翻車可能性不高。
說動手就動手,段雲深丢下一句“你等我會兒”,然後就挽起袖子出門下樓了。
景铄:???
雖然段雲深讓景铄在房間裏等他,但是景铄終究不太放心,他家愛妃看着就像個會把手指頭放在菜刀底下的人,于是還是跟着出去了。
出門就遇見項一越,項一越一臉懵地看着景铄:“主子,我怎麽看那位挽起袖子氣勢洶洶下樓了,他做什麽去?”
打架麽??
景铄面無表情道,“煮面。”
項一越:?????
啊??
景铄已經越過項一越,跟着下樓去了。
項一越一臉懵,在景铄身後追問道,“那主子你做什麽去?”
能幹什麽去?看他煮面。
段雲深問掌櫃的借了廚房,然後去廚房觀摩了一下土竈的用法,研究了一下廚房現備食材。
景铄這輩子都還沒進過廚房,他對這種到處都是油污,堆放着肉蛋蔬菜和柴火自帶混亂屬性的地方的接受度無限接近于零。
但是擔心段雲深一刀把自己手指頭剁下來,所以愣是忍着沒出去。
就算是景铄,現在也有幾分後悔之前自己沒實話說自己沒有不高興了,非要想知道自家愛妃能怎麽給自己賠罪,結果……
想象和現實差距有點大。
……不是一般的大。
景铄看段雲深切菜似乎還挺像那麽一回事的,略有一些驚訝,但還是忍不住道,“其實之前的事……我也并未心有不悅,雲深不必如此。”
段雲深這時候已經下定決心了,根本不會輕易動搖,把景铄從廚房推出去,然後就接着忙自己的。
段雲深在廚房忙活半天,景铄就在外面等着,心有忐忑,心情大概也快接近守着孩子出生了,他總覺得段雲深随時會慘叫一聲然後失聲道“我的手!”。
遇上段雲深這種人,再是端坐雲端也會被他拉下來一起在紅塵和煙火中打滾的。
段雲深端着面從廚房出來的時候,發現景铄居然并沒有去客棧大堂,而是就在廚房門口不遠處站着。
段雲深端着面:??
程門立雪???
段雲深:“你在這裏站着做什麽?不冷麽?”
景铄先看了一眼段雲深的手指頭——還好,都在。
段雲深端着面碗帶着景铄一起去大堂,面用一個大海碗裝着,肉菜蛋都有,賣相不錯,味道也過得去。
這碗面大概是段雲深這輩子的廚藝巅峰,誠意滿滿。
段雲深愣是看着景铄把那碗面給吃完了——他大概是忘了,他家狐貍是麻雀胃,每天吃得跟兔子一樣少。
景铄本來就不是個情緒外露的人,到了晚上段雲深才發現景铄胃可能撐着了不舒服,于是在被子裏伸手給人揉揉。
段雲深還挺歉疚的,好好賠個罪,還能把人給賠成這樣。
段雲深揉了一會兒,從被子裏爬出來和景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