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無稽之談
段雲深心如死灰。
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暴君要是沒打死我,算他愛我。
親完就跑應該是行不通了,這是在段雲深自己的宮殿裏,親完他能跑哪兒去?跑是跑不掉了,只能躺平做鹹魚這樣子。
鹹魚的段雲深試圖垂死掙紮,死了一堆腦細胞也沒想清楚能怎麽把這件事給圓起來。
景铄還在等着他給個說法,用一種讓段雲深不敢直視的目光盯着他,看得段雲深耳朵都開始燒。
段雲深:“要不陛下先親了,再聊此事?”
景铄語調平靜,沒有起伏:“朕不要。”
段雲深:……
嘤。
景铄本來對此事是有些驚訝才追問的,這時候看着段雲深的反應,不知道怎麽突然起了逗人的心思:“愛妃說說,什麽叫做朕沒有那個能力?”
段雲深在景铄那微妙的目光裏死扛了一會兒,實在扛不住,就着蹲着的動作後退了一步,拿自己爪子把臉捂住了,“陛下能不能當做沒聽見。”
景铄很從容,很不給面子,“不能。”
畢竟問題很大,這種問題上不能打馬虎眼。
段雲深捂着自己的臉,覺得自己沒臉見人,從手指縫裏漏出聲音來,“要不陛下給個補救或者懲罰的機會,然後就此揭過,不提此事了行麽?”
補救或者懲罰,這句話看起來就很誠意了。景铄彎腰伸手,試圖把躲了自己兩步的愛妃給拽起來。結果拽第一下還沒拽動,段雲深實在沒臉,也沒膽子跟着暴君的力道往他這邊湊。
景铄也沒拽第二下,“這就是愛妃的補救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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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雲深:……
段雲深把自己的爪爪放下來,偷偷看了景铄一眼,揣測了一下聖意,猜測他會不會捏死自己。
但是景铄神色平淡,看着自己的眼睛也沒什麽情緒起伏,看不出喜怒。
什麽叫做大師級的表情管理?!
你表情那麽木做什麽大佬?!!讓我猜到你現在什麽打算是會死麽?我錯了,我滅了我吧,我再也不腹诽你了,我不活了!!
景铄:“三。”
段雲深:“??”
景铄:“二。”
段雲深:!
段雲深蹲在地上長腿一伸,後腿跟上,就又湊回景铄身邊了,跟只大蜘蛛似的。
——剛剛的腹诽是騙人的,我還是想活的,嘤。
景铄看着段雲深的動作幾乎有點想笑,心裏化成了一汪融融春水,但是面上卻不顯分毫。
段雲深忐忑不安,咽了一下唾沫。
景铄伸手在他臉頰上點了一下,大概是之前那群太監們掐住他的臉的時候留下的,有個指印,有些紅,但是不明顯。
景铄:“可以換個問題,不如愛妃先告訴朕,從哪裏聽說的此事?”
段雲深反應慢一拍:?
段雲深沉默。
這根本不是聽說的,是他以事實為基礎,缜密的推理為手段,得出來的結論。
但是這個好像不能跟暴君說,自己在背後猜他不行——就算他是真的不行,被自己這樣猜,也是會惱羞成怒的!
景铄猜測:“愛妃身邊的那個小太監說的?”
原諒景铄,這個日常幫別人揮動鋤頭挖牆角的小太監給景铄的印象非常不好,提到這種明顯是抹黑自己的言辭,第一反應就是那個叫做小茍子的小太監。
此時走出老遠的小茍子迷之覺得迎面吹來一陣陰風,自己身上汗毛都倒豎起來了,狠狠打了一個冷顫。
段雲深:“不是,沒有!他他他是無辜的!”
景铄淡然地道,“那誰是有辜的?”
段雲深:……
禦膳房的大廚是有菇的。
段雲深努力鎮定下來,經過深思熟慮,決定将這個鍋扔出去,要扔得無影無蹤才可以。
段雲深:“宮裏都這樣說。”
景铄:?
段雲深給了景铄一個篤定的眼神。
0.0
↑這種的篤定眼神。
景铄狐疑道,“真的?”
段雲深:“真的!”
當傳謠言的人從人數上完成碾壓,那麽謠言就找不到源頭了。所以段雲深有理由相信哪怕景铄是暴君,面對這樣的事情也是莫可奈何。
看着景铄果真為難地皺起了眉頭,似乎難以抓出一個可以問罪洩憤的人,段雲深感覺自己心裏的大石頭“duang”就掉地上了。
自己可算把這頁給掀過去了。
就是景铄皺着的眉頭許久沒松開,不知道在想什麽。
應該還是挺介意的,畢竟按段雲深剛剛的說法,弄得此事已經人盡皆知了一樣。
段雲深等待的過程中也依舊蹲在景铄面前,蹲的時間有點長,這時候多少有些腿麻了,想要站起來。但是猛然站起來肯定是不太妥當,這時候趁着景铄似走神,所以悄咪咪地打算完成站立的動作。
結果他這頭才剛剛有點動靜,那頭的景铄突然就又把目光落回到了他身上,“宮裏的人如此說,愛妃就輕易信了?”
段雲深:?
段雲深看着一口大鍋剛剛被自己扔出去,呈優美地抛物線消失在天邊,自己才剛剛開始歡呼,又一口鍋從天而降,砸他懷裏了。
段雲深欲哭無淚,這寵妃太難當了。
段雲深:“臣妾……”
景铄:“看來是朕冷落愛妃了,才讓愛妃聽信了那些無稽之談。”
段雲深:……嗯?
無稽之談?
您确定不是有個字需要修改,比如,無……雞之談。
不是,你這個潛臺詞臣妾很慌啊!
我前幾天才剛剛因為自己□□花安全了而歡呼過,怎麽一轉眼就變劇本了!
段雲深看起來像一只傻了的貓,呆呆地看着景铄。
景铄不動聲色地揚了一下眉。
看來自家愛妃是真信了那些無稽之談了。
段雲深這時候突然反應過來——這人從聽到自己說出那句話之後,反應的确是震驚大于惱怒。
按照正常思維邏輯來說,如果真是不舉,那聽到這句話的反應應該是——慌張惱怒加極力否認才對。
剛剛景铄在幹嘛?
他為什麽這麽淡定?
段雲深在堅定地自欺欺人,和勇敢地大徹大悟之間猶豫了一下,選擇了做縮頭烏龜。
于是臉上的呆滞瞬間就變成了,我不懂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風太大我聽不清——!!
這系列的表情變化簡直将景铄逗笑了,他沒忍住擡手敲了一下段雲深的額頭。
倒是不重,但是段雲深本來就腿麻,這時候試圖踮着腳尖緩解一下,導致重心不穩,直接後果就是在被敲了這一記之後差點原地翻倒。
段雲深歪倒的時候手本能地想抓住什麽穩住平衡,恰在此時景铄看他要摔倒,便伸手扶他。兩人的手指在半空相遇,然後互相抓牢。
不過繞是如此,也沒攔住段雲深歪倒,另一只手在地上撐了一下,才沒整個人都摔在地上。
景铄就着兩人交握的手将他一把拽起來,段雲深這頭才剛剛歪地上,立刻就又被景铄的力氣拽得撲景铄腿上了。
撲得……很不雅觀。
上半身都撲在景铄腿上,頭在景铄胸口的位置,雙腿落在地上,角度略為有些傾斜。姿勢太過詭異,只要将他再旋轉個幾十度,打橫放着,就是他小時候調皮搗蛋被自己父親撈在腿上用拖鞋打屁股的标準姿勢了。
段雲深這時候忙不疊地往起爬,但是還沒爬起來呢,景铄就先将手按在他後背上了。
一下就将他按趴回去了。
段雲深:??!!
段雲深:“陛,陛下?”
景铄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然後不打招呼地提着段雲深的腰帶幫他調整了一下姿勢。
整個提起來,一點都沒顯得吃力,就是段雲深的腰帶險些不堪重負。景铄操作了一下輪椅,段雲深能感覺到這輪椅的扶手落下去了,坐墊反而升高了。
然後就真将他打橫放着了。
老父親教訓熊崽子的标準姿勢。
段雲深再次想從景铄腿上下來,可是自己剛剛動作,就被景铄拍了一下臀部。
段雲深:!!
景铄:“別亂動,愛妃之前不是說願意要補救或者懲罰的機會的麽?”
段雲深:?!?!!
不,我後悔還來得及麽!!
來不及了,景铄用手按住段雲深的後腰,阻止自己愛妃掙紮的可能性。他以前倒是不知道,這麽趴在自己腿上的愛妃居然看着還挺誘人的。
平日裏就只看見自己的愛妃每天生龍活虎地到處蹦跶了,跟個歡騰的小動物似的。這時候趴在自己腿上,腰部沉下去,顯得雙臀格外的豐潤,上好的衣料顯出臀形,然後在大腿根的位置因為衣料的垂感落下去。
因為段雲深剛剛試圖起身,為了借力所以手肘按在自己的腿上,從景铄的角度看來蝴蝶骨很明顯,能隔着衣料隐約看到段雲深後背的線條,脊柱部分凹陷。
景铄這時候又仿佛提醒似的道,“腿擡起來。”
段雲深:????
擡?怎麽擡?
你下一句不會讓我把腿分開來吧?
我不擡!
景铄倒是沒什麽特別在意的意思,只手指頭順着段雲深的背脊上滑下來,悠然道:“還是愛妃希望朕就這麽扒了你?”
段雲深立刻識時務了,将腿擡起來了。
這時候他上身趴在景铄的腿上,小腿和大腿折疊翹起來,整個人的重量都落在了景铄的腿上。
段雲深一邊覺得自己這姿勢詭異又羞恥,簡直沒法兒見人。
另一邊又忍不住問道:“陛下,您腿,腿疼不疼?”
問完了又覺得不對,已經殘了的腿怎麽會覺得疼,正常來說,應該是壓根就沒知覺。于是改口道,“臣妾的意思是,您——”
景铄自然而然地接口道:“愛妃的意思是想要從朕腿上下來——想都別想!”
段雲深心道,我不是我沒有!我是怕你這腿被我給壓折了!
景铄這麽姿勢詭異的帶着段雲深,操作輪椅轉了個向。
然後段雲深眼睜睜地看着床離自己越來越近。
段雲深:!
景铄腿上帶着個人,用手控制輪椅居然也沒發生方向偏移什麽的,輕輕松松的。
以往都是段雲深抱着景铄往床上走,他今天終于見到“回頭抱”了——就是這個姿勢好像太過詭異了一些。
段雲深咽了一口唾沫,覺得自己的貞.操岌岌可危。
段雲深:“陛,陛下??”
景铄:“嗯?”
段雲深:“我,我說我今天身體不舒服您信麽?”
景铄悠然地反問道:“月信期麽?”
時珍曰:月有盈虧,潮有朝夕,月事一月一行,與之相符,故謂之月水、月信、月經。經者常也,有常規也。
所以這月信,也就是指的女子身體不舒服的那幾天了。
段雲深欲哭無淚,他沒有月信期。
說話的功夫就到床邊了,段雲深感覺到景铄又要提他的腰帶了,這時候無比害怕這腰帶沒辦法承受自己這重量,想不開自殺了。
于是在景铄的手指頭接觸到自己之前,就自己麻溜爬床上去了——開玩笑,腰帶斷了自己的褲子還不直接掉下來?
段雲深上了床之後,才發現自己這個動作多麽的自覺,跟……引人誤會。
景铄坐在輪椅上笑着看他。
段雲深:……
男狐貍精笑得真好看,如果不是嘲笑我的就好了。
段雲深恨不得用被子把自己給埋起來。
一個人默默羞憤欲死了一會兒,但是看景铄坐在輪椅上待在床邊。
段雲深忍不住默默想到,這暴君是不是上不來?畢竟腿不方便。
他上不來,我要不要幫他?
我今天還指着他親我續命呢!
段雲深終究還是沒忍住,試探了一下,然後下床将景铄給抱上來了。
這已經不是菜自己爬進盤子裏的事兒了。
這事菜抓着景铄,死活往他手裏塞筷子,塞完了自己還跳進筷子裏主動被夾着。
景铄被段雲深抱着,笑問道:“愛妃怎麽這麽好?”
因為我的名字叫雷鋒……
段雲深把景铄安置在床上,自己吹了蠟燭然後又爬了上去,這時候自暴自棄地心道,睡就睡吧。
人家今天為自己得罪了太皇太後,搞不好是要丢命的,自己給他睡一下怎麽了?
段雲深十分想得開,而且接受情況良好。鹹魚嘛,躺着是本能。
一般來說,只要不是在鹹魚心裏把仇恨值拉得太滿引起逆反心,他們都是很容易接受生活的蹂.躏的。
段雲深這時候已經在客觀地思索,景铄腿腳不方便,待會兒是不是主要得靠自己了。
屋子裏沒有燭火,連對方的臉看起來都是朦朦胧胧的。
景铄的心也像是跟着這朦胧的夜色慢慢沉澱下來,他看着段雲深的一舉一動,這人看起來很乖順,這時候明顯有些忐忑,但是沒什麽抵觸的意思。
那雙漂亮的眼睛在夜色裏折射着光。
景铄心裏像是緩緩流淌過一條溫暖的小溪,溪水清澈,潤澤了它流淌過的每一寸地方。
段雲深:“那個,可不可以先親一下?”
保命是最重要的,先把命續了再來折騰其它的。
景铄:“可以。”
雖說答應了,但是景铄沒動,段雲深等了一會兒,醒悟了。這會兒大概只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景铄感覺到段雲深湊過來,兩個人的距離在靠近,不僅僅是嘴唇,還有胸膛,夜色朦胧了輪廓,就連感覺都朦胧了,開始有些像一個夢。
托這個每日任務的福,段雲深在親人這件事上算是輕車熟路了。這時候也沒任何害羞,湊過去就雙唇貼了一下。
速度很快,但是在景铄的感覺裏,卻好像慢的每一個瞬間都看得清清楚楚。
段雲深的唇貼到自己的時候,景铄在某一個瞬間像是隐約明白了“洞房花燭夜”為什麽會被算為人生四大幸事。
那是一種朦胧的期待,覺得有了這麽一個人,自己以後就有了陪伴,一切都會好起來。
他覺得自己的心裏好像突然空出了一塊,在等着什麽東西住進來。
他一動不動地任由段雲深親吻,然後任由這個人退開。
段雲深退回來之後下意識舔了一下嘴唇,腦子裏每日任務完成的提示音還在響。
景铄:“親完了?”
段雲深:“親完了。”
景铄點頭,“那睡吧。”
段雲深:??!?!?!
這就,睡啦??
我剛剛才做好了思想準備慷慨就義英勇獻身的……
段雲深覺得人生起伏就像過山車,自己剛剛做的思想建設現在轟然倒塌不算,還塌成了個嘲笑自己的形狀。
景铄在這如夢一樣的夜色裏突然清醒,他想起自己難陪此人百年,既然如此,很多事情像現在這樣點到為止就很好。
段雲深伺候景铄寬衣,然後兩個人一起窩進了被窩裏。
段雲深被景铄這麽一折騰,這時候根本就睡不着了,腦子裏一直在想景铄怎麽突然改主意了。
思來想去,覺得只有一個可能——他不行是真的,一開始都是虛張聲勢。
越想越覺得太有道理了,肯定就是這樣。
段雲深覺得自己有必要安慰一下,于是在床上翻了個身,試探着将景铄撥拉進自己的懷裏抱住了,還拍了拍人家的背。
景铄也沒什麽反對的意思,由着這愛妃将自己圈進懷裏。
景铄突然問道,“愛妃有什麽特別喜歡的東西麽?”
段雲深聽完腦子不帶拐彎地就直接問道:“陛下要送我?”
景铄:“可能只是随便問問,愛妃喜歡什麽?”
段雲深想了想,真心實意道:“好吃的。”
景铄:……
一開始就應該想到會是這種結果的。
景铄不死心一般地追問:“就沒什麽特別的?”
段雲深細想了想,還真沒有,“喜歡好吃的不行?”
景铄:“也不是。”
也挺好。
喜歡的東西常見易得,活的比較開心快樂。若是喜歡了難以得到的東西,太累,人也容易因為久而不得變得偏執。
這時候突然聽見外面有貓叫。
段雲深聽着聽着突然有些好奇問道,“宮裏怎麽這麽多野貓?”
景铄大約講了講來歷,說是許多年前宮裏有位貴妃養過幾只,後來那個貴妃故去,這些貓原本應該被清理掉,只是動手的奴才心軟給放了,這些畜生就在宮裏繁衍下來。
而且,景铄頓了頓,又不充了一點,說是景逸的母妃在世的時候就喜歡這些小東西,經常讓小宮女給它們喂東西吃,所以她還在的時候,這宮裏的野貓的數目翻了好幾番。
段雲深聽着聽着就有些昏昏欲睡了,景铄這時倒是莫名想到,自己這愛妃似乎也跟貓兒似的。
段雲深應該是只橘貓,能吃能睡,不管是流浪還是家養,都能把自己吃的胖胖的,誰看見都能來撸一把,一看就特別暖和幸福。
景铄自己的話,如果是貓,應該是只黑貓,不祥,孤僻,跟誰都不親。
景铄想了想冬夜的被子裏窩着兩只貓的景象,莫名覺得和現在段雲深抱住他的樣子還挺像。
只不過自家這愛妃可能要比橘貓輕一些。
這麽想着想着,也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段雲深第二天早上醒的早,反倒是景铄還在睡着。這次不像以前那般是在裝睡了,是真還在睡着。
段雲深醒過來就發現景铄抓着他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夜裏無意識的時候抓着的。
他試着抽了一下,沒抽出來,反而景铄捏得更緊了,手勁大的有些驚人。
段雲深立刻不敢輕舉妄動了,自己這爪子還沒好透徹,別回頭折了。
這時候躺在床上也無聊,最後只能從側面看着景铄的臉發呆。
景铄的臉生得精致,平時滿臉陰郁不茍言笑的時候,看着像尊豔鬼修羅,讓人覺得他下一秒就會将你掏心挖腸,把你骨頭茬子都給咬碎了吞下去。
似笑非笑地看着人的時候稍微好點,像男狐貍精,單單只看臉的話還是很有迷惑性的,一不留神就會勾魂的模樣。
像這麽安穩的睡着,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段雲深倒是第一次這麽認真去看。
老實說,還是很漂亮,漂亮得近乎鋒利,像是什麽妖異的兵刃,輕輕一碰就會是一個血口子。
唇很薄,顏色也很淡,眉目如畫,膚白如雪,發漆如墨,輪廓線條明晰,此時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睡美人要是出個性轉的版本,大概就是這幅模樣了,讓人看着就想上去啃一口。
段雲深默默欣賞了一下暴君的盛世美顏,然後一本正經地考慮自己要不要趁人這時候睡着,先把今天份的續命任務給完成了。
就在段雲深腦子裏還在想着這些有的沒的的時候,突然看見暴君的睫毛似乎微微顫了一下。
緊接着就看到暴君皺了皺眉頭,然後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睛就看見自家愛妃瞪大眼睛在自己枕頭邊盯着自己。
景铄:……
景铄再次确認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在自家愛妃身邊真的會睡得格外的沉,這已經是第二次醒來的比自家愛妃晚了。
當然,上一次更誇張一點,畢竟那時候段雲深從他懷裏跑了他都沒能醒過來。
也說不清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不過對于現在的景铄而言,睡眠時失去了警惕心實在是很難讓他覺得開心起來。
可此時也只能想,只希望自己只是在愛妃身邊的時候才如此。
段雲深不知道景铄心中所想,這個時候見到景铄已經醒過來了,便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心裏惋惜了一下剛剛沒有直接下手親了再說。
此時天已經大亮,小茍子在外面等待了許久,這個時候聽到屋子裏面傳出動靜才帶着幾位宮女進門伺候侍奉。
段雲深僅是看到小茍子的眼神就已經猜到了這奴才的心中所想,定是以為他昨夜又與暴君發生了點什麽。
兩人梳洗的時候,段雲深才反應過來,原本景铄應該是在禁足的,昨天因為自己而破了太皇太後的禁足令,還在自己這裏歇息了一晚上,那,現在還需要回到禁足之處麽?
既然想到了這裏,段雲深也就将自己的疑問說出來了。
其實景铄現在回不回去,倒也沒什麽特別大的差別。當初太皇太後之所以要讓他禁足,便是為了讓他少生事端。但是昨天晚上依舊還是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現在太皇太後正在冷處理景铄,這老妖婆打的打算就是斷了景铄的藥,然後放任他。
這放任并不是仁慈,她是想讓景铄更清楚地知道忤逆自己将會是什麽下場。
她要的是景铄在絕對自由,沒有自己任何強迫的前提下,因為斷藥帶來的痛苦的而主動殺了這雲妃,以此向她道歉,向她祈求。
只有這樣,他才能明白,他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即使自己給了他自由,現在這個殘疾且離不了藥的身子也握不住。
不過正是因為如此,現在的景铄可以說是相對自由的,他無論是待在被禁足的宮殿裏,還是待在雲妃這裏,都不會有人幹涉。
段雲深聽景铄表示接下來都可以留在他這裏便點了一下頭,然後低頭去喝自己的粥去了。
這樣一來,續命的事情倒是方便多了。
景铄卻似乎對他這個反應不太滿意,畢竟這就意味着接下來段雲深見他不必再深夜翻窗,原本他以為段雲深會開心的更加明顯些,誰知道這人反應居然淡淡的。
景铄那腦子裏面百折千回,看着段雲深的反應,也不知是逗人的,還是真興師問罪的,這時候用一種不鹹不淡地語氣道:“愛妃似乎不願朕和你待在一處?”
段雲深差點被嘴裏的粥嗆着!
怎麽突然就這個發展了?我就那麽一問,你就那麽一答,怎麽突然性質就上升了?
一旁的小茍子看段雲深被粥嗆住,适時遞過了一方雪白的絲帕。
段雲深接過來擦了擦嘴角,才擡起頭來看着景铄,篤定道,“臣妾絕對沒有這種想法。”
景铄:“哦?”
段雲深:“……”
段雲深不知怎麽打通了任督二脈,突然察覺到自家陛下好像是在暗示什麽,這時候殷勤地站起身表忠心,到景铄旁邊侍奉用膳,就差沒有一口一口地給景铄喂了。
當然,他是想喂的,當初差點被撐死的仇還沒報呢,但是景铄沒讓。
小茍子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大概沒想到那個在自己面前如此鹹魚的娘娘到了陛下面前居然能如此……狗腿。
而且這瘋子陛下看起來居然還挺受用的。
段雲深無視了小茍子的眼神,這個愚蠢的人類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的事情都是給續命長壽投資!
景铄安心享受了一下自家愛妃的殷切侍奉,吃過飯景铄又幫段雲深的手換了藥。
段雲深這雙手算是經得起造作了,這麽三天兩頭的折騰居然眼看着快要康複了,還康複得挺快。
景铄看着段雲深的傷口,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段雲深看着這位沉默未免有些心慌,試探地叫了一聲,“陛下?”
景铄:“愛妃這手這麽好看,以後怕是要留疤了。”
景铄這話說的有幾分心疼的意思在裏面。
段雲深倒是沒什麽感覺,畢竟手上留疤又沒什麽,能換暴君一條命還是很值的。畢竟暴君要是死了,自己也早就死球了。
不過景铄這樣說,段雲深就忍不住看向景铄的手。
他手背上還有芷蘭的手指甲留下的傷口。
段雲深心道,比起自己的狗爪子,倒是這雙狐貍爪子留下疤痕了比較可惜,畢畢竟本來那麽好看。
景铄看段雲深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背上,便也将目光落了過去,然後笑了笑,“現在倒是真的般配了。”
段雲深摸不着頭腦,“嗯?”了一聲。
景铄提起的這茬兒還是當初段雲深剛剛傷了手的時候,那時候他與賀珏相見,賀珏一開始說他們一個人斷了腿,一個斷了手,般配。然後見不得他狐貍尾巴翹上天了,又改口說他腿的殘疾是假的,般配不過他随口一說。
這時候是真的般配了,手心手背,誰也沒殘疾,就留了些痕跡。
想完景铄也覺得有幾分不可思議,他自己也沒想到,這麽不着調的事情自己居然能夠記到現在。
景逸也是在這個時間收到宮裏的消息的,得知太皇太後去給雲妃灌藥居然被景铄給擋回去了,不覺失笑。
也不知道太皇太後那時候是什麽表情,可惜沒見着。
周不愚在一邊道,“看來這暴君果真是對這位雲妃上心了。”
景逸側頭看周不愚,“怎麽聽先生這話像是有幾分擔憂的意思?”
周不愚也不遮掩,坦誠道:“以前聽聞暴君為妖妃所迷,都不過是人雲亦雲,始終抱着幾分不可信的态度的,只是現在板上釘釘了,自然感慨。”
景逸:“感慨什麽?”
周不愚覺得景逸這話問的稀奇,但是既然王爺問了,自己也還是坦誠說,“雲妃是南渝國皇子。南渝雖說是暫時求和,但是王爺與我都知其賊心不死,戰火重燃不過早晚的事情,現在這暴君真為了雲妃敢和太皇太後作對,那來日,指不準這雲妃就能吹枕邊風讓我朝陷入內亂呢?”
景逸聽完周不愚的話,笑道,“我朝亂還需要那雲妃吹枕邊風麽?”
周不愚一時語塞,居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話自然是沒錯,但凡是看得清的,都知道現在朝局和江山都已經亂的不能再亂了,危如累卵。
但是景逸說在這裏,卻怎麽聽都有幾分為雲妃開脫的意思,像是說将來國家亂了也和這雲妃沒關系。
周不愚撓了撓自己的眉毛,然後試探着道,“草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景逸:“不當講。”
周不愚:“……那草民就不講了。”
景逸輕笑,周不愚沉默了幾分鐘,終究還是忍不住,又把掐斷的話頭給撿起來了,“草民……”
景逸笑着打斷周不愚那些迂回的話術,“講罷!下次有話大可直說。”
周不愚:“謝王爺,草民就想知道,現今那雲妃在王爺心中是個什麽位子?”
景逸臉上的笑容未變,“何出此問?”
周不愚讪讪道:“草民原以為王爺将雲妃看做游牧少年,心中憐惜,還擔心王爺誤了大事,可如今麽……”
景逸:“如今如何?”
周不愚:“王爺不是讓張景之張大人将避子湯換成了那……”
周不愚試圖找個委婉些的詞出來,只是一時沒尋到合适的詞。
周不愚:“草民有些不解,王爺心中,那雲妃是個什麽位子?”
景逸笑了笑,只重複道,“說的是,我也想知道到底是個什麽位子?”
周不愚:……
我問您呢,您怎麽給我問回來了?
景逸是真不知道。
單是看在那張臉的份兒上,自己似乎也不應該将這人拉進局裏來。
但是……
那個在還魂園對不相識的人都願意伸出手救助的雲妃,為什麽會對小铄那般行徑視若無睹呢?
景逸:“先生有心想這個,不如想想旁的。既然借太皇太後的手送藥的事不成了,接下來可能得咱們自己來。”
周不愚看景逸避而不談,自己也不好追問,這時候只能跟着景逸的話題說道:“借太皇太後的手的事倒也不一定就不成了,王爺不如再等等,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