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The first lump of shit
中考的時候我發揮超常，考到了全市最好的高中。
為這件事我得意了很久，開學的時候才知道這個學校比我考得好的人多了去了，于是我充其量就只能呆在這個好學校的普通班。
在這個學校呆了一年後，我發現我們學校以前是墳場的傳言有可能是真的。
高二（4）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人間煉獄。
很久之後，我回憶起學生時代我身邊發生的那起兇殺案，腦子裏能摸索到的開端大概就是這一天了。
——“又被罵了。”
“醜女，”歐文佳用食指指着田脂，“滾一邊去啊。”
田脂握住衣角，低着頭站了起來，走回了屬于她的後排。張茜和吳珍珍看着田脂，一言不發。
全班個子最矮卻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的田脂，那是在衛生角的旁邊，瘦小的、軟弱的、長得不好看的她，像是被班級遺棄的垃圾一樣，丢在那個彌漫着惡臭的角落，獨自一人。
歐文佳從包裏抽出一張紙擦了擦她的椅子。接着，她用兩根手指夾起那張用過的紙，扔到了田脂的頭上。
我用眼角的餘光看着田脂，不僅是我，全班的人都在偷偷的看着田脂。
田脂還是保持剛回到座位的那個姿态，沉沉地低着頭，什麽話也沒有說。
歐文佳俯視着田脂：“抱歉，我還以為是個垃圾桶。”
我嘆了口氣，把臉埋到了書本裏，只期盼這場鬧劇快點過去，就像每一次那樣，不了了之。
“歐文佳。”難不成有人為田脂出頭？我立刻擡起了頭，這時田脂也看向了說話的人——那是我們班的班長。
齊明遠笑呵呵的說：“坐了你的位置是她不對，但你就別和她一般計較了，上課了，快回座位吧。”
歐文佳撅着嘴回了座位，她天生可憐又惹人愛的皮相讓人覺得剛剛被當頭扔了紙巾的人是她一樣。
我悄悄看了一眼田脂，她正盯着齊明遠的背影出神。
坐在我前排的同學小聲的嘀嘀咕咕，“班長人真好啊。”；“是啊，這學期馬上就要投票選班長了。”；“去年他給全班一個買了個棒棒糖啊，也不知道今年有沒有糖吃。”
這一節不知道是什麽課，我也不準備去看課程表，反正都一樣。對我來說，上學和生活，都沒有什麽可以期待的。人們忙得很，忙着無聊，忙着重複，沒有間隙的生活着，頭昏腦漲。
老師估計是遲到了，已經上課了十分鐘他還沒來，班上吵得炸開鍋了。我搭着腦袋，觀察班上的人。
講臺上站着的齊明遠，他并沒有在維持班級秩序，只是做個樣子地拿着把教尺，跟坐在第一排的歐文佳聊天；嬌嬌的笑聲來自我前排的班花林韋舟，她正被同桌講的笑話逗得花枝亂顫；嗓門最大的是吳珍珍，她拉着張茜聊自己鐘愛的韓國愛豆，兩人均是一臉粉紅的花癡相，這一激動聲音又大了幾分……
“喂，給我閉嘴，”歐文佳冷着臉轉到她的後排，對吳珍珍和張茜說，“你們太吵了。”
張茜小聲哼了一句：“我們愛多大聲就多大聲，關你屁事。”
偏偏又被歐文佳一字不差地聽到了她的這句嘀咕：“喲，這時候來脾氣了？剛剛我罵田脂的時候你們倒是肯忍氣吞聲的很。”
吳珍珍盯着歐文佳說：“少說兩句吧。”
我明顯感受到班上的噪音少了，不少人和我一樣豎起耳朵，聽她們的對話。
歐文佳笑得好看：“诶，我就奇怪了，你們兩個不是田脂的好朋友嗎，看田脂被罵時怎麽臉上完全一副看好戲的神态呢？”
她頓了頓，沖吳珍珍眨了眨眼：“哇，我知道了。你們故意的對不對，下課叫田脂一起聊天，然後吳珍珍就坐張茜旁邊，叫田脂坐我的位置。啧啧，太壞了，明知道我有潔癖。班上的三大醜女這是要玩內讧啊！”
吳珍珍被她說得面紅耳赤，幹着嗓門吼了出來：“歐文佳，你嚣張什麽，你真以為自己很有人緣啊？大家不都是看着你爸是段長，才不敢得罪你……”
“砰——”一聲巨響，全班都安靜了下來。
歐文佳把吳珍珍的水瓶舉起來砸向了黑板，塑料瓶裏的水弄濕了一大塊黑板。齊明遠沒來得及躲開，白襯衫上被濺出了一道水跡。
“再胡說八道，就殺了你。”歐文佳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班上的所有人都愣愣的，好一陣子才又傳出出窸窸窣窣的讨論聲。
齊明遠這個出了名的好脾氣班長唯一的作用就是，悄悄走到我的身邊說：“鄧悅林，今天你值日，把講臺上的塑料瓶掃走，水用拖把拖幹淨。”
我點了點頭，去衛生角拿掃把。
田脂仍然低着頭，過長的劉海擋住了她的眼睛，她手上握的那只鉛筆，筆芯已經斷掉了。班上的嘈雜的聲音像是傳不到她耳朵裏，她把筆握得緊緊的，重重地在桌上寫着什麽。
似乎是聽到我的腳步聲，她猛地擡了下頭，和我對上了視線。
我看清了她的神情——包含笑容的一張臉。她外翻的鼻孔是那麽的醜陋，抿着的唇彎成了個不可思議的弧度，整個人陰森又慘白。
我壓下心裏那種不适的感覺，拿了掃把，飛快地離開了衛生角。
“咳咳，”趙老師站在門口假裝咳嗽了一聲，“班上怎麽這麽吵，同學們不自覺！”。
老師一來同學就安靜下來了，林韋舟嗲嗲的說：“老師，你遲到了。我打電話給你，你也沒接。”
趙老師朝她笑了笑：“我去接我們班的新同學了，大家一起歡迎一下新成員——莊橙。”新同學？同學們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教室門後。
只見門後挪出一個男生，不是很高的，穿着我們學校的校服，長得也很普通，是要多看幾眼才會記住的類型，但頭發倒是打理得很清楚。
“我們鼓個掌，讓這位同學自我介紹一下吧。”齊明遠帶頭說，同學們也配合的鼓起了掌。
可是他卻還是站在門口，很拘謹的樣子。
一陣掌聲後，班級陷入了尴尬的寂靜。莊橙絞着書包帶子，背有點佝偻，像是沒有聽到齊明遠的話一樣。
趙老師幹幹的笑了聲：“莊橙可能是有點害羞。嗯……他原來是四十三中的，現在我們學校寄讀。”同學們就對他更好奇了，能從四十三中來我們學校寄讀的，後門一定很硬，這位同學估計家裏條件很好。
“他今年……”，老師看了一眼莊橙，莊橙伸出兩手，先比了個十，再比了個九。
老師接着講完了：“他今年十九歲。”。
“都19歲啦……”、“他幹嘛不用說的，還那樣比劃……”下面的同學們小聲的讨論了起來。
我偷偷推了下同桌說：“楊漾，你覺不覺得這個新同學有點怪。”
楊漾不以為然地說：“我們班怪的人還少嗎。”她用眼神往後排一瞥。
“況且啊，怪事也不少。我感覺林韋舟和趙老師之間也很暧昧，聽到沒，剛剛趙老師遲到她還給他打電話，林韋舟又不是什麽班幹部，”她神秘兮兮地降低了音量，“我覺得自從趙老師做了代理班主任後，她進出趙老師辦公室的頻率比上廁所還頻繁。況且趙老師剛從師範學校畢業就來我們學校教書了，比我們長不了幾歲，長得又還不錯……”
我笑着打斷了她：“怎麽可能啦，你想象力太豐富了。”
“怎麽不可能。”楊漾笑嘻嘻的駁了我一句。
此時談笑的我們并不知道，這是我和她同桌的最後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