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My girl
向茄跑出來。
沒想到竟和沈意晖打了個照面。
向茄腳步頓了頓。
桌上放着一束花, 還有一個精致的禮盒。
沈意晖臉色也是一僵。
向茄無心管他的閑事，像是不認識似的，轉頭快步離開。
經過沙發, 小瞳叫了她一聲，“嗳, 怎麽這麽快走了啊？”
向茄頭都不回地跑開了。
向茄一直跑到街的盡頭，看不到初野工作室的招牌，才停下來。
漫無目的地在街上亂走, 試圖把剛剛那一幕尴尬到爆的畫面從腦海中抹除掉。
可越不想去想，越印象深刻。
本來她就很沮喪了, 結果還被沈意晖撞見。
剛剛她是不是還掉眼淚了？是不是還當着他的面擦眼淚？
想到這裏，向茄突然停了下來，甩了甩頭。
啊——受不了。
活了十八年第一次, 能被計入黑歷史的最尴尬場面。
向茄在原地站了好半天，整理着亂糟糟的腦袋。
沈意晖比她尴尬。
看他那樣子像是送禮物被拒收了，還被她撞了個正着。
怪不得昨天問她來借錢, 原來為了準備禮物，一夜回歸吃土年代, 還有臉說她土。
這麽一想，向茄心情好多了。
但也沒有好過幾秒。
沮喪的感覺又回來了。
剛剛駱加禮的反應, 真的太冷淡了。
先是說她的兔子不像。
面對她的追問, 不耐煩了, 敷衍說“那就像吧”。
——那就像吧？
聽聽, 這是什麽語氣？
是我逼你說像的嗎？
向茄回憶了一下。
哦，好像确實是她逼的。
那好吧。
那後頭說出遠門，肯定是騙人。
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昨天還好好的，帶她去吃烤鴨, 買助聽器，還買了最貴的那款，還說了那麽溫暖的話，還說要送她回家……
好的都讓她誤以為……
雖然她知道，不是的。
跟駱加禮接觸過之後，她就知道，他是個責任心很重的人，對她那麽好，也只是因為覺得抱歉。
現在助聽器也買了，該還的，欠的，都幹淨了，所以也不再想和她扯上關系了。
就連最開始約好的打耳洞，他也拒絕了。
一定是這樣的。
向茄輕輕揉着耳垂，籲出口氣。
想到昨天還開開心心地跟趙馨琪說，有了一點點進展。
她并不奢望能有突飛猛進的發展，哪怕只有一點點，只要是往前走，就已經很滿足了。
可誰知道，今天，她所有的期待和展望全都湮滅了。
就像是，給了她一點點的光和希望，又重新把這些全都收了回去。
比什麽都不曾回應，還要殘忍，還要讓她難過和沮喪。
然而現在，向茄明白了，這全都是她的一廂情願，本就不該抱有期待的。
即便心裏很難過，可到底還沒有說到要落淚的地步，所以她現在回想起來，剛剛當着駱加禮面前掉眼淚，實在是太糗了。
可當時她怎麽也控制不住，不像現在一個人的時候，冷靜的多，也好像麻木了一點。
之後的幾天，向茄呆在家裏不是吃就是睡，然後就是看書聽歌，最多是傍晚的時候在小區附近逛一圈。
不再去想駱加禮怎麽樣，也逼着自己減少上社交賬號。
跟趙馨琪聯系也很少。
心情沮喪的時候，就想躲起來，不想被朋友們發現。
可每天臨睡前，還是耐不住地登錄上去看一眼，發現他的頭像黑着，對話框更是靜悄悄的，失望的情緒像潮水一樣将她吞沒。
長這麽大以來，向茄第一次有了這種情緒。
這種以前只在書上看到過的，被稱為“相思”的情緒，在向來理智理性如她，曾經很難理解，愛情這種東西真的有這麽大的魔力？
身邊的例子看了很多，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客觀冷靜的，不會因為一個人去改變，也不會去做那麽瘋狂的事。
她去翻書，去查資料，甚至還去看了以前很少會去看的言情小說，張愛玲的，亦舒的，全都翻了個遍。
想證明，自己并不是真的陷于愛情。
那既不是愛情，又是什麽呢？
她總覺得愛情是一件莊重而又有儀式感的事件，不像她這樣的感情，來的突然又狂熱，如一場驟然而降的流感，完全沒有做好準備，打了個措手不及，讓她覺得自己不像自己。
可那些書上，種種都證明了。
愛情就是突然又狂熱，草率卻濃烈。
自己不再像自己。
向茄走後，沈意晖心情一度很複雜。
沒有多逗留也離開了。
不多久，桃子從裏面走出來，東張西望着。
小瞳吐出一口煙，“找什麽？”
桃子指了指小門：“剛才跑出來一個小姑娘，看到沒？”
小瞳不緊不慢将煙咬在唇上，“看到了。”
“她去哪兒了？”
“走了。”
“走了？”桃子微微拉高聲音。
小瞳眼裏聚起一抹促狹，“你欺負她了？”
桃子連忙辯解：“就是禮哥說她的兔子不像，她就哭了，哎，早知道她會哭，我就說她像了。”
小瞳吸了口煙，“禮哥呢？”
“還在忙呢。”
桃子看到桌上的花和精致禮盒，“這什麽啊？”
“喜歡嗎？”小瞳懶聲問。
桃子今年二十二歲，性子還跟孩子似的，嘴巴還沒說，眼睛先笑了。
小瞳朝那揚了揚下巴，“送你了。”
桃子一喜，“真的？”
又說：“今天我撞大運，到處收東西。”
小瞳挑眉，“還收了誰的東西？”
桃子：“向茄嘛，她送了我一個杯子，可漂亮了。”
“你确定送給你的？”
“那當然了！”桃子開心地抱起禮物。
一個小時以後，裏面的客人出來了。
駱加禮收拾着東西，眼前突然出現一大捧花。
他眼也沒擡，繼續手裏的活兒。
小瞳将花束往他懷裏一貼，“不喜歡啊？”
駱加禮将花随手放到旁邊。
小瞳拿起擱在桌上的杯子，摩挲了一會兒，故意問：“這杯子誰送的呀？”
見他始終忙碌着，沒有理會她的意思，小瞳興趣缺缺放下杯子，走到旁邊椅子坐下，“是剛那小姑娘？”
說到這裏，她注意到男人動作頓了一下。
小瞳彎了彎唇，繼續把剛才的話說完：“看起來喜歡你啊？”
聲音輕輕的，帶着疑問。
更像是試探。
駱加禮擡了擡眼睑。
小瞳輕輕笑了聲，“挺純的，和以前那些追你的都不太一樣，學生氣太濃了，不适合你。”
沒想到駱加禮站直了身，突然看着她，表情認真，“我适合什麽樣的？”
小瞳被他的眼神一撩，定了定神，卻沒按着他話說，朝花束努嘴道：“知道你要去掃墓，你看，我多貼心，把花都準備好了。”
駱加禮朝那花掃去一眼，輕哼一聲，“帶玫瑰花去墓地？”
小瞳挑了挑眉：“不是去見你的情人嗎？”
駱加禮知道她是故意的，舔了舔後槽牙，按捺下心裏的煩躁，面上卻是沒什麽笑意的一笑。
沒有答她。
和駱加禮認識三年，對他的過往也只比其他人多知道那麽一點。
知道他每年會在固定的這幾天出一趟遠門，去掃墓。
掃誰的墓，小瞳至今不知。
試過好多方法去打聽，都沒辦法從駱加禮嘴裏探聽出來，也試過從楊永瀚那裏獲知，但還是一樣的結果。
雖然認識這麽多年，小瞳還是覺得，離駱加禮的心很遠很遠。
小瞳走後，駱加禮拉開抽屜，拿了兩本書進包裏，目光掃過桌上的杯子。
他推開面前的工具，捏起杯子，拿在手裏轉了轉。
他不知道她是怎麽想到要送他一只杯子，還是這麽名貴的建盞。
他确實喜歡喝茶。同她喝茶也只有那麽一次，如果僅憑那麽一次她就看出來了，這小姑娘的觀察能力和細心程度了得。
可不知為什麽，這放在向茄身上，并沒讓他感到驚訝。
等到他意識到自己竟給了這才認識沒多久的小姑娘這麽高的評價時，又想到那天楊永瀚的話：小姑娘看你的眼神，不像你認為的那樣。
駱加禮慢慢斂起了笑意，同時放下了杯子。
可腦海中卻跳出了另一幅畫面。
在那條昏暗的小巷子裏，她本可以離開，卻在看到他的有危險的時候奮不顧身沖過來。
那小小的身體怎麽遭受得了？
她本不用遭受這樣的痛苦。
駱加禮眉心微微蹙起。
他知道，對向茄，他總是狠不下心來，不能夠像對待別的靠近他的女生那樣冷冰冰和漠然。
也許是那一記替他受的傷，也許是對她虧欠，而如今又帶上了一些懊悔。
又也許……還有別的原因。
眼前浮現出她剛才離開的神情，眼眶裏含滿的淚水像是刺痛了他的神經。
駱加禮坐了下來，身體靠進椅背，手臂遮住眼睛，良久，輕籲出一口氣來。
他為什麽要對她說那些話？去傷害小姑娘善良的一顆心。
他看向窗口的椅子，想到剛剛她坐在那裏玩影子，其實他想說：“你的兔子更像。”
當時，他還想問的是“傷好點兒了嗎”，這樣一句簡單關心的話，在嘴邊轉了幾圈，最終還是落回肚子裏。
喉結輕滾，他努力不讓自己再去想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無意識地伸出手去，就在發現自己是準備拿那只杯子的時候，動作在半空中停下。
想了想，最終還是把杯子收進了抽屜最裏面。
向茄已經好久沒往大學城跑了，她努力地讓自己忘掉駱加禮，當這段日子發生的一切都不存在，麻痹着自己，她沒有心動過，也沒有喜歡駱加禮。
雖然努力在這麽做了，但它們還是會趁她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地跑出來。
比如看到助聽器的時候。
比如上線看到駱加禮的頭像時。
再比如，看到吳媽買的烤鴨，都會百轉千回聯系到他。
還有，那只沒有送出去的杯子。
……
想到他抽煙的樣子。
紋身時低頭專注，眉心微微蹙起的那一小道褶皺。
漫不經心的樣子。
不耐煩的樣子。
笑起來的樣子。
還有打架的樣子。
擡起頭，無意間的一瞥，如星辰般熠熠生輝的眼眸。
……
每一個瞬間。
一幀一幀組成最完美的畫面。
才認識不到一個月時間，駱加禮卻仿佛刻印進了她心裏，成為了一個揮之不去的缺口。
自打認識他，向茄便固執的相信，和駱加禮一定有着特殊的緣分。
要不然他們名字讀起來為什麽這麽像。
她叫“想家”，他叫“家裏”。
也許正因為是這份執着，讓她即便被他這樣拒絕，還是心懷僥幸，還是想再試一試。
雖然理智告訴自己，多半不可能。
卻還是想做那只撲火的飛蛾，做好了奮不顧身的準備。
書上說，這就是愛情。
即便萬劫不複，也要撞破南牆。
沒過多久，開學日到了，柳丁楠也旅游回來了。
他買了很多禮物給向茄，也給趙馨琪準備了禮物，郵寄過去了。
他們約好在報道日那天見面。
報道前一天晚上，蕭岚回來很早，上樓敲開了向茄房門。
見她在整理東西，語氣略帶了一點抱歉：“小西，明天媽媽要出差去，實在沒空送你去學校了，你爸也忙着項目的事，明天就讓老劉送你去吧。”
向茄本就沒有指望過蕭岚送她。
“沒事的。”她語氣軟軟的說，聽起來非常善解人意。
想了想，又說：“不麻煩老劉了，我已經提前把行李寄學校了，明天人直接過去就行了。”
“怎麽不讓老劉送？”
向茄好脾氣的笑了笑：“太引人注目了。”
蕭岚也知道向茄低調，車子開到學校肯定會被同學老師都看到，她不想引起太多不必要的關注和讨論。
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還是灰灰黑黑的，想說什麽，但還是忍住了：“要是學校裏有什麽事，給我或者你叔叔打電話，錢不夠就說。”
向茄乖順地點了點頭。
蕭岚瞥了眼向茄的耳朵，她紮着馬尾，能看見耳朵上的助聽器，不是她買的那副。
她很想問向茄怎麽不戴新買的，但看到小姑娘柔順乖巧的模樣，沒有再說別的，囑咐她早點休息就下了樓。
吳媽正在做事，看她臉色不好，關心問：“太太，心情不好嗎？”
蕭岚：“小西出門是不是很少讓老劉送？”
吳媽：“這我倒是沒留意過。”
蕭岚：“老劉說她出門的次數不多？”
吳媽含糊說道：“确實不怎麽愛出門。”
蕭岚神情稍稍舒展了，“明天我讓老劉送她，她嫌太招搖了，要自己去，我怎麽放心的下，上次不是還被人搶錢了嗎？”
吳媽想了會兒，說道，“小西說的也對，在學校裏确實低調點好，而且人家看她窮一點，也不容易被搶錢。”
蕭岚擰着眉，“窮就會被人看不起的，還會被人欺負。”
吳媽心想，這可不見得。但到底沒有說出口。
隔了幾秒，便聽蕭岚嘆了聲氣，“這孩子的心捂不熱，無論我怎麽對她好，她都那樣，表面看着乖巧伶俐，也不知道心裏想什麽，我看別的女兒跟媽媽可不是這樣的。”
吳媽安慰道：“适應也要一點時間，況且孩子成年了，也有自己的想法，都是時間問題，肯定會好的。”
蕭岚不再說話了。
報道日那天下雨，向茄直到吃完午飯才走。
臨出門前，吳媽再次确認：“真的不讓老劉送嗎？”
向茄拿上擱門口的傘，站在門口撐開傘，不緊不慢走進雨幕裏，聲音淡淡的：“不用了。”
路上，柳丁楠給她打電話：“到哪兒了？”
向茄站馬路對面，遙遙望到學校門口，異常繁鬧，大門全開，很多私家車停着，即便是這樣的下雨天也沒有打消新生家長接送的熱情。
綠燈亮。
向茄走上斑馬路，對電話那頭說：“剛下車。”
“我在報道大廳等你。”
“好。”
挂了電話，剛好走到了學校門口。
向茄推着行李箱，背着書包，收起手機，擡起頭看到一個穿着紅色志願服馬甲的學長站在面前，笑盈盈的說道：“學妹，這麽晚才來報名啊？”
向茄點了點頭。
“什麽專業的？”
“工業設計。”
學長有些意外：“女生學這個挺少的呀。”
向茄笑了笑，沒說什麽。
學長把她送到大廳一樓。
柳丁楠走過來，接過學長手裏的行李箱杆。
學長看了眼柳丁楠，笑着問向茄：“這男朋友？”
柳丁楠撓了撓頭，聽到向茄輕描淡寫說了句：“是同學。”
他把手從頭上放下，盯了向茄一眼，目光複雜。
等到學長離開，柳丁楠放開行李箱杆，去掏包裏的東西：“給你帶了禮物。”
向茄推着行李箱沿着走廊走去，“東西可以一會兒給我，先去報名吧。”
柳丁楠拿東西的動作停下了，猶豫了一瞬，連忙趕上去。
走廊過去就是短信中提到的報道點，但這會兒只有桌子和椅子放着，沒看見人。
問了旁邊的志願者，才知道因為向茄到的遲了，只能去辦公室找輔導員。
“我聽說你們專業女生挺少。”柳丁楠說道。
向茄心不在焉的嗯了聲。
她沒多想，女生少，并不代表沒有。
到了三樓，導員辦公室門口，柳丁楠在外面等她。
柳丁楠學法律，跟她不是一個學院。
輔導員姓鄧，胖乎乎的，看着和善，精準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像是看出向茄心裏的困惑，鄧老師笑呵呵解釋：“咱專業女生少，加起來不到十個人，另外七個早上就來報過了，就剩下你了。”
“對了，”鄧老師在向茄名字後邊打了個勾，補充道：“因為我們系女生少，你來的又最遲，只能住混合寝了。”
向茄點了點頭。
反正跟誰住不是住。
報完名，她拿着寝室鑰匙走出辦公室。
柳丁楠：“報完了？”
“嗯。”
“你們女生寝室聽說比我們大。”
向茄沒去過寝室，男生寝室更不知道，只好“嗯”了一聲。
想了想，說道：“我住混合寝。”
柳丁楠“啊？”了一聲。
向茄沒表态。
他們穿過走廊，朝樓下走，沒人說話。
這會兒，已經沒有多少來報道的學生了，只偶然從不遠處傳來一些人聲。
沉默了一會兒，柳丁楠想了又想，斟酌片刻，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道：“趙臭臭說你在追一個男的，有這事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