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更
事實上趙沉星壓根沒見過沈律拿這種口吻說話, 沈律也壓根不像會這麽說話的人。
就……很像哄人。
他确實沒那麽氣了。
畢竟他心胸寬廣。
此時此刻的A班,剛下課, 一群人該鬧的鬧,該學的學,神奇地互不受影響。
沈律編輯完信息,靠在牆邊,指骨撐着頰側,看向池然, 聲音仍舊冷冷淡淡的,“這樣?”
正好來給班長傳消息的池然肯定地點點頭,“如果你這位朋友因為你的一句不恰當的話誤會你,這麽說肯定就能掰回來了。語氣軟和一點最好。”
沈律沒認同也沒否定。
他剛剛打出來的原句是
-中午我說那話沒有別的意思。可能我表達的不對,我們一直都是朋友。
還沒往裏添綠茶語氣,池然就碰巧過來了。
池然瞧見他的手機界面, 就問怎麽回事。他随口編造身份回了兩句,才有了後來的成果。
沈律向池然謝過, 等人一走,手指滑動,将剛剛那兩句撤回。
這話綠茶指數有點爆了, 不合适。
趙沉星一直盯着屏幕,眼睜睜看着剛剛的消息突然就沒有了,眼皮随着彎長的睫毛一起抖了抖。
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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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道的好好的,突然撤回是要欲擒故縱?
趙沉星憋了兩分鐘,到底沒忍住, 回了一個“?”回去。
沈律應該是正看着手機,回得很快。
-見面說。
趙沉星:?
他莫名松了一口氣。
現在這個味道好像對了。
剛剛其實有點驚悚,還有點點刺激。
趙沉星又開始覺得自己欠,太欠了,人家瞧不上他還期待個鬼。
他兩指一劃一摁,直接屏蔽完事。
等他趙大爺什麽時候高興了,什麽時候再放出來。
他剛操作完,身周忽然安靜,像落石沉了底,空氣都壓抑起來。
趙沉星下意識擡頭,就見于濤背着手不知什麽時候從講臺上走下,直往他的方向來。
于濤沉着臉在他桌邊站定,下垂眼吊起,“在我的課上玩手機?交出來!”
趙沉星還沒做出什麽反應,同樣跟于濤挨得很近的賀能倒是抖了一下。
趙沉星慢吞吞地擡起眼,直視他,聲調平直地敘述事實,“老師,現在是課間。”
于濤垂着嘴角,“現在還在上課!”
他看了一眼趙沉星的卷子,“你這就八十多分還不聽課,遲早掉回平行班去!”
趙沉星嗤笑一聲,大概他是二班第一個敢怼于濤的,周圍人都聚精會神地觀看戰場。
“您這麽希望我掉回去,別管我任我掉不就行了?您上您的課,不耽誤您的時間。”
于濤瞪視他半晌,趙沉星頂着視線看回去,他眉頭一沉眼尾一挑就特別容易顯得兇,還是連社會人都不敢輕易招惹的那種兇,于濤看了片刻,莫名地沒了氣勢。
于濤腮幫子鼓了下,調回視線,“你站起來把剛剛講解的這道題四個選項都解釋一遍,還有C為什麽正确,答對了就坐下,答錯了到後面貼牆站一節課。”
田竣低着頭呼出一大口氣,側過臉有些幸災樂禍地看着趙沉星。
剛剛趙沉星看桌肚手機的時候,他就瞧見了,忍住沒報告而已,現在可算栽了,八成趙沉星連講的哪道題都不知道。
于濤慢慢踱回講臺,趙沉星撐着桌子,指尖夾着試卷站起來,花兩分鐘把題講了個通透,跟于濤剛剛講的大差不差,有些部分的話甚至像是直接複述。
任何人聽到,都只會覺得他剛剛聽課聽得非常認真。
于濤也僵了片刻。
趙沉星新來的,他周圍又沒人給他傳小話,說的這麽完整只能是真聽了課。
于濤擺擺手,“行了,坐下吧,手機關機啊,別老瞅着。”
趙沉星閑閑散散地坐回去,周圍人早成了呆頭鵝。
“草,第一次看到于濤都沒法搞定的人哎!媽我長見識了!”
“這是高手啊,不愧是校霸本霸!”
田竣收回視線,不屑地嘟哝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這件小插曲的影響,于濤之後一節課都沒怎麽再訓過人,只是在臨下課的時候,讓課代表發了兩份試卷下去。
“下節課體育課,你們體育老師有事請假了,你們把卷一做了,回家做卷二。現在有要去廁所的趕緊去!”
“兩張卷子!上午就已經布置三張了!要死要死!”
“什麽時候能讓生物老師和于濤溝通一下,讓他知道看書隔一段時間要遠眺,一直坐着不運動對脊柱壓力很大的啊……”
“做夢吧,除非哪天于濤不幹了。”
“你們怎麽就不關心體育老師怎麽又請假?好體弱多病……”
“……”
田竣搭了那人的茬,畢竟他是體育課代表,日常和體育老師就有聯系,“體育老師被迫休假快半個月了,都開始去外面駕校帶科三掙外快了,體弱多病啥呀。”
趙沉星将他們的話聽得零零散散,手機揣進兜裏,站起身去找虞萱萱要他們提的已經布置過的作業。
他路剛走到一半,就見一個穿淺藍粗條紋衛衣的纖瘦男生在虞萱萱笑着說話,伸手接過幾份試卷,擡頭就往他這裏走。
再多幾步的功夫,人已經到了眼前。
“你好,我叫景逸,從4班轉來的。”景逸笑容清甜,小虎牙俏皮可愛,他将手裏的一份試卷遞給趙沉星,“我正好去拿他們上午布置的作業,順便就幫你帶了。”
趙沉星坦蕩接過,“謝了啊。”
景逸仍舊笑着道:“沒事,我就坐你右前方兩個位置,你看,就這裏,還蠻近的。”
趙沉星不置可否,轉身準備回座位,景逸卻又叫住他。
“你上課聽得好認真啊,剛剛特別帥!我正好卷子上有個地方沒懂,你能給我說說嗎?”
景逸秒速從自己座位上抓過卷子攤開給他看,“就是這篇閱讀理解,我錯了三個!第45題為什麽選A啊,我看D也是對的啊。”
趙沉星垂着薄薄的眼皮掃過一眼,順手一指,“題幹的賓語指向就是D,A雖然也對,但不對應題幹……”
景逸困惑消解般地點點頭,“好像是這樣……你好厲害。”
趙沉星撇撇唇。
景逸卷子上分數是125,誇他一個八十多分的厲害。
接連三道題問完,景逸看着趙沉星的目光更盛,“咱們都是同一批轉班進來的學生,以後一起努力進步吧!”
趙沉星覺着他應該是想抱團,他是沒意見,只是,“一起進步?抱歉,我怕你拖我後腿。”
他又沒想一直在二班待着。
景逸急忙道:“不會的不會的,我底子還不錯,這段時間學的也勤。”
趙沉星懶得多說,揮手道:“行吧,一起努力。”
他這話才說完,走道一邊的兩個女生就讨論開了。
“這個趙沉星是不是太自大了一點啊,景逸我認識的,四班前三,平時就在一百多名,我跟他一個考場過,他考到二班都沒人意外的,還說怕拖他後腿……”
“噓,聲音小點,這男的太猛了,小心他找你麻煩。”
其實她們這音量确實不小,景逸和趙沉星基本上都聽了個大差不差。
景逸有點着急,“你別聽她們這麽說,我知道你很厲害的。”
誰能一個月逆襲五百多名,這種潛力聽着就吓人。
趙沉星早習慣了風言風語,畢竟從小聽到大,說的嚴重的就收拾一頓,這種程度的根本不痛不癢。
他随意應一聲,就回了座位。
景逸倒是說到做到,說要和他一起進步,之後一段時間就着探讨的名義迅速加上了微信,小跟班一樣,不管在學習還是平常生活都和趙沉星保持着同一步調。
或許是趙沉星大佬氣質出衆,也沒人覺得奇怪。
倒是自沈律發的那句“見面說”之後,過了兩天的周日當天,才真正又碰上面。
趙家許久沒有聯系趙沉星,噓寒問暖沒有,好在大把的生活費照給。
趙沉星原本以為會持續這種狀态直到過年前,結果周六晚一通電話就把他敲了回去。
周六才下過雨,地面濕滑,空氣清新潤澤,太陽升起,把深秋夜雨的寒剔除開去。
趙琰之身着黑色西服正裝坐在阿斯頓馬丁的後座,翹着腿,不耐地看着趙沉星那張臭臉。
“奶奶七十大壽,叫你回來參加酒席是委屈你了?”
趙沉星橫他一眼。
他現在還是高中生,難免有着所有學生共同的煩惱。
趙沉星頂了下腮幫子,“我還有四張試卷兩本練習冊沒寫,你們昨晚接我回趙家,今天參加酒席,明天去交空卷,委屈倒是不敢委屈,情緒差還非得讓人笑?”
而且他這剩下的作業量還是昨晚熬夜趕出來的。
二班的作業量是八班的1.5倍,難度也大,進度不同,他花的時間只會更多。
趙琰之掃了一眼他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就這淺淺淡淡的黑印子還是他讓人給他抹了兩層遮瑕的結果。
遮瑕找的色號似乎不對,遮蔽瑕疵的作用就也有限。
“你現在夠拼的啊,怎麽,怕成績差趙家甩了你?”趙琰之撥弄着手機,聽不清是譏諷還是玩笑,“聽說你期中考試都考到二班了,下一步是哪?A班?”
趙沉星不适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灰藍長擺風衣,省得一會坐皺,“要你管。”
趙琰之看他仍舊這副誰也看不上誰也不理的死樣子,也不再去搭茬,車裏才靜了些。
趙沉星調整着耳機音量,往窗外看,他們已經進入了隔壁市——H市的市郊。
趙家的祖母并不和趙家一起住在本市,而是因為身體原因在山清水秀的H市修養。
趙沉星來過幾次,趙祖母對他不算熱絡,但也不冷淡,到底是親孫子,逢年過節的紅包也沒少過。
趙沉星對趙家有惡感,對趙祖母倒只是平平淡淡的,按照他以往對外人的态度分類區分,應該算中等偏好的那一類。
趙家兩輛車到達趙祖母的宅子門前時,剛過九點半。
花園小別墅的附近停車位停了幾輛外來車輛。
趙家這幾年生意做的大,親朋好友生意夥伴都願意過來結交,趙祖母七十大壽這種日子自然也邀請了不少人,給趙祖母祝壽,也給趙家開拓人脈,給趙琰之幾個孫輩鋪路。
總之,好處多多。
趙祖母這幾年一直與離異單身的小女兒趙雪住在一起,因此趙充帶着家眷進門時,侍者剛彎腰做了個請的姿勢,趙雪就迎出來接他們了。
趙雪笑着一一招待,也沒漏了趙沉星,只是按照年齡放在最後稱呼,“都快進來吧,咱們家自己人先坐一坐,一會一塊去酒店。”
趙家這一脈人不多,除去趙充趙雪,中間還有個女兒趙曼,同樣是事業型女強人,和趙充一家一見面,就先和嫂子羅碧薇聊上了。
趙琰之也自有處的好的堂兄弟,還沒和壽星見面,整個待客廳中就剩下趙沉星一個人孤零零的,像是被有意孤立。
“堂哥,你們怎麽把這個人也帶過來了。”年紀小一些的堂弟在趙琰之耳邊嘀咕。
“奶奶大壽,哪個孫輩能不來?”趙琰之拍他腦袋,“走,別管他,哥帶你打游戲。”
“堂哥不和之前認識的那個小哥哥組隊嗎?”
趙琰之長腿交疊,半靠在沙發上,“他作業多,沒空……我先進游戲了啊。”
趙沉星一個人待着倒是無所謂,沒人來煩他,他正好打開手機背單詞,語文有篇文言文周一檢查,他也才背了一半。
一日量詞彙剛背完,文言文剛開了個頭,老壽星才終于露了面,一家子人浩浩蕩蕩地驅車趕往訂好的酒店,然後由酒店服務生領到頂樓大廳及包廂處。
大廳自帶有一個極寬敞的待客廳,此時已經聚集了一些人,個個衣冠楚楚商業強人的模樣,大多都是拖家帶口,因此也不乏小孩子的身影。
趙沉星剛準備找個地方繼續背文言文,忽然連着趙琰之一起被趙祖母喊住。
趙祖母坐在待客廳首位,鬓發半百,人因為保養的好并不顯得十分老,此時面容慈善地讓趙琰之兩人過來。
趙祖母一邊和來問好的賓客寒暄,一邊順勢給趙琰之介紹,“這位是鵬天集團總裁的大兒子梁丘,跟你同齡,他奶奶和我一直關系很好。”
她朝那位青年笑了笑,“你祖母身體弱,沒來也沒辦法,回去替我問她聲好。”
那人自然應着,又和趙琰之握了手。
趙沉星在一旁靠着沙發椅背,不主動上前,只是旁聽。
來這的人基本也清楚趙家人口構造,大概都能猜出他私生子的身份,也沒幾個有意攀談的,尤其羅碧薇那邊的親戚,路過的時候沒少給他臉色。
趙沉星表面上挂着的那一絲笑将掉不掉的,看着十分虛假。
風衣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了震,趙沉星看了眼和另一撥人寒暄的趙祖母,直起身往邊角退了退,掏出手機,也沒看是誰,就接了電話。
電話裏一個溫柔女聲剛“喂”出聲,趙沉星從眼尾往外一瞥,餘光不知怎地定在剛進大廳的幾人身上。
走在高個中年男人身後的少年一身咖色闊挺風衣,薄薄的淺灰色圍巾攏進風衣內,過于出挑的個頭身材硬是在和暖的室內走出了走路帶風的味道。
兩人一進門,就有幾人眼睛一亮過去寒暄,結交的意圖十分明顯。
趙沉星先是不可置信地辨認了兩秒,随即低低草了一聲,電話裏的女聲一頓,“您怎麽了?”
趙沉星正好接着打電話的遮掩轉過身,面朝着牆,視線轉移,“沒事。”
“嗯好的,那麽家長您現在有空嗎?我是xx教育的黃老師,您的孩子在我們這學習有一段時間了,方便聊一下您孩子最近的教育情況嗎?”
趙沉星:“……”
現在是國家管給單身狗發孩子了?
趙沉星視線一擡,那廂沈律和中年男人避過幾人,已經快到近前。
趙沉星懶怠被看見,幹脆繼續在電話裏掰扯,“行啊,那我詳細說說。我兒子在你們那學一個月了,成績越來越差,他回來跟我說你們那的老師不好,所以能不能退錢?”
趙沉星才掰扯兩句,黃老師無言片刻,氣呼呼地挂斷電話。
手機“嘟”了一聲,趙沉星低聲吐槽,“沒素質。”
“趙沉星你幹嘛呢!”趙琰之快走到他身邊,長臂一伸将人拉過來,“奶奶都喊你幾聲了,跟誰打電話打的分不開……”
趙沉星壓根沒留意防他,被他大力一拉,拽了個踉跄,彎着腰扶住沙發椅背才險險站住,眼前罩下被頂燈斜斜拉長的身影。
他一擡頭,正好和幾步開外的沈律對上視線。
沈律的神情帶笑,比起以往的清冷要溫和不少,十分體貼有禮的模樣。
趙祖母對趙沉星有些不滿,只是沒表現出來,笑着道:“這孩子,事情忒多,客人也不知道招呼。”
趙祖母介紹完兩個孫兒,轉向沈律兩人,比起旁人更多了幾分客套,道:“這位是瑞濱制藥集團的沈總,和你們父親同時代打拼出來的,這是他兒子,是叫沈律是嗎?好像正好和星星同齡。”
趙琰之也知道這家集團如今的地位,因此客氣地笑了笑,就要伸手去握,“沈總好,沈律你好。”
趙祖母笑了一聲,打斷他,“不能這麽叫,咱們兩家還有親的。”
沈總面色溫和,一身精明儒雅的書生氣,“沒關系,現在年輕人都是直接叫名字。”
趙祖母正色,轉過頭給趙琰之兩人解釋,“沈律正經算起來,是你們表叔外公的外甥,你們該叫表舅的,關系遠了點,你們之前沒見過。”
趙沉星打剛才看見人起,就一直垂着眸沉默不語,等聽到這話才驚詫地重新擡目看過去。
沈律笑容不變,只是眸子彎了彎,“我和趙沉星同校,之前見過面,還是喊名字吧。”
趙祖母笑道:“那可巧了。”
趙琰之到底比沈律大幾歲,想照着奶奶的想法喊表舅又一時沒喊出口,趙沉星在心裏卧槽了半天,裝死。
還表舅是吧?他正月裏就去剪頭發!
作者有話要說:正月剪頭死舅舅……
沈律:所以說當不成兄弟嘛
抱歉更遲了,這兩天太累,腦子渾,昨晚卡文卡的厲害(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