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六零年代老財主（二） 災難……
柳枝哭昏了過去，葉錦面無表情一手提着柳枝的外衣，将她放到了床-上。葉緞連忙跑去廚房打了盆水過來，葉錦看着盆裏的毛巾，這一個月她也算是弄清楚了基本情況，這會兒把毛巾擰幹給柳枝擦了擦。
葉昭嘴巴蠕動兩下，想哭又不敢哭，弱弱跟在葉錦身後。
葉錦也沒法掩飾自己，好在原主本來話就不多，以前臉上常帶着羞怯笑意，但經過這種事，變得冷漠些也能理解。
葉錦又回到門前，葉老財主的棺材就放在堂屋，她坐在小板凳上，目光眺望遠方。
修士講究因果，她既然被天道丢在原主身上，那她就欠了原主的一份債，不把這份債還完，她以後渡劫也會受心魔影響。
至于萬人敬仰功德纏身，她不認為自己能做得到。她本是一個無情的人，且原主他們這兩年的日子實在稱不上好，若要放下芥蒂去拯救這個村子甚至多個村子的命運……憑什麽呢？
葉錦繼續面無表情地想着。
葉昭吸着鼻子，湊過來一把抱住葉錦，帶着哭音小聲說：“姐姐，你別怕，以後我保護你嗚嗚嗚！”
說着說着就哭出聲來。
葉錦面無表情低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帶着挑剔。就他，她一只手能打十個的小弱雞，說保護自己？
雖然不知道姐姐為什麽這麽看着自己，葉昭還是挺起胸膛，忽略那一臉的眼淚，瞧着還是挺認真的。
“姐姐，你別怕，以後地裏的活我來幹，我會，”他憋了憋，眼珠子一轉，“我會好好賺錢，你別傷心，我以後會養着你。”他昨天聽到媽媽哭着說姐姐都十五六歲了，該怎麽辦，現在這個樣子也找不到結親的人家……
“哦。”葉錦敷衍點頭。
柳枝昨天一夜沒睡，今天哭暈過去，還算是小小休憩了一下。這幾天不忙，如今還處于“大鍋飯”時期，葉錦來這一個月，也跟着柳枝去下過地，葉昭還小，才四歲，平常有功夫會逗逗家裏的兩只雞，沒事的時候捉蟲逗鳥啥都幹。葉緞八歲了，不下地，只負責家裏的清閑家務活，做飯有時候是柳枝來，有時候是葉緞來，葉錦是不會的，一家四口分工分明，倒也相安無事。
這幾天正是春耕時節，村子裏的男人負責翻地、儲肥，婦女們則主要負責除草育種之類的。
上午葉錦和柳枝都沒去田裏，大隊長知道，也知道葉財主逝世了，倒是默認了她們兩個沒來。等過了一會兒，葉昭的肚子就咕咕響，現在每家每戶的鐵器用品都上繳了上去，大家都是吃大鍋飯，到點了去食堂打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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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錦端着飯盆默默去了食堂。
食堂打飯的有兩個，一個是大隊長的媳婦，叫劉桂香。還有一個是孫三娘，她男人是烈士，所以這會兒也得了一個食堂的清閑工作。
葉錦去的時候隊伍已經排老長了，她面無表情繼續排隊，有村民看見她，偶爾嘀咕幾句，還有一些不正經的人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格外長。
畢竟葉錦長得好看，她現在十五歲，要是放在前幾年，是要配個地主兒子的，可惜現在卻連定親的人家都沒找到一戶。
她聽到有和她差不多年紀的閨女在編排她，不過這些葉錦向來是不在意的。若這些人惹到她面前，捏死就好。雖說現在是法治社會，但想要一個人無聲無息的消失，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可惜這些人不知道是畏懼她的冷臉，還是不想和壞分子牽扯在一起，都只敢背後說些酸話，不敢沖到她面前來。
排到她了，葉錦把飯盆遞給劉桂香。
今天吃的是紅薯白米飯以及一個土豆絲一個白菜炒肉，飯菜還不錯，畢竟無論是食堂裏的人還是清水村的村民，都以為這些飯菜吃完還有，他們可勁兒做，可勁兒吃，吃完了再等着郭嘉救濟呗。
劉桂香抿嘴看了她一眼，給她舀了兩勺滿滿的白米飯，白菜肉片裏的肉也挺多的。葉錦面無表情，接過飯就往外走。
劉桂香掩蓋住眼裏複雜的神色，繼續給其他人打菜。她以前是柳枝身邊的丫鬟，專門負責給柳枝梳頭搭配衣衫的。
葉錦把飯菜端回去的時候，柳枝已經醒過來了，正沉默地坐着。
見到飯菜來，兩個小家夥歡呼吆喝了一聲。
葉昭還小，他已經記不清一歲兩歲過的錦衣玉食的生活，印象裏爸爸就是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媽媽是個傷春悲秋，時不時會哭出來的人。
他對家裏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大姐葉錦。所以這會兒看見飯盆裏有肉，他忍不住嗚呼了一聲：“姐姐，有肉诶。”
葉錦嗯了一聲，把飯菜均勻分成四份，遞給他們。柳枝看着面前的飯菜，又聽到葉昭高興的咀嚼聲，忍不住又哭出聲來。見狀葉緞和也忍不住啜泣起來。
畢竟葉緞現在8歲，家裏落魄的時候她已經享過好幾年的福，前年被迫開始掃地洗衣服的時候，是一天一天哭過去的。
聽到兩人的哭聲，葉昭有些無措起來，他吶吶看了眼媽媽和二姐，又瞅瞅面無表情正在吃飯的姐姐，扁扁嘴：“媽媽，你們哭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每次看到媽媽和二姐哭，他也就跟着難過起來，但他卻不太懂這種複雜的感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
葉錦知道，她這一個月來是時不時聽柳枝感嘆哭泣再懷念以前的生活，也就知道以前白菜肉片和土豆絲，柳枝是不怎麽吃的，就算是吃，也得做成許多個花樣，大廚的手藝得頂頂好才行。
葉錦繼續吃飯，她本不是一個多言之人，這飯菜不算難以下咽，畢竟比這更難吃的葉錦也吃過。
她也是吃過很多苦的。
葉財主的棺材放在堂屋，吃過飯休息了一會兒，葉錦和柳枝也就跟着去除草。兩人分到了一塊田，大隊長是希望這一周能把村裏所有地裏的草除幹淨，也能全部開墾出來。
但在這個幹多幹少一個樣的年代，混時間的村民可的多是。
也就在大隊長吆喝幾句的時候埋頭幹一會兒，沒人的時候繼續休息。所以收成也不怎麽樣。
不過葉錦也是不會多嘴的。
她不知道自己來到這個年代是來幹嘛的，更何況她覺得天道或許是太高估了她。她大概猜測這個郭嘉或許馬上就要遭受一場災難，就跟她前幾個世界一樣，剛被天道丢出去，所在的世界不是開始鬧瘟疫就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的災難片。
但她目前只打算還掉原主的債，她給自己定了個期限。在這十年內保原主一家性命無虞、吃飽穿暖就好。
至于讓她們錦衣玉食心想事成，那就算了。
晚上照例打完晚飯，這時已經六點多了，天還沒黑，但已經到了下工的時間。葉錦到家的時候柳枝又趴在葉財主的棺材上哭，她看了兩眼，從屋內撿了個背簍背背上，準備去縣城看看，了解情況。
柳枝看見葉錦頭也不回，又趴在棺材上哭了一場。
她的命太苦了，原以為嫁給葉財主她能衣食無憂，事實上也是如此，她家裏雖說沒什麽大錢，但也算是讀書人。爺爺是秀才，她以前也是讀過一些書的。後來因為長得好看被葉財主看上。
葉財主也是個癡心的人，結婚二十載也沒讓她操過什麽心，每天也就吃吃喝喝看看戲，受葉財主的影響跟着做慈善，但她沒料到世界改變的這麽快。
男人沒了，她們現在又被打成資本主義，孩子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這陣子對她冷漠異常……想到這，柳枝又小聲啜泣起來。
葉緞跟着抹了抹眼淚，倒是葉昭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葉錦走遠，還傻乎乎蹲在地上玩着草，問姐姐你去哪啊。
葉錦摸了摸他的腦袋，說随便走走，讓他早點休息。
葉昭傻乎乎點頭，還不忘扯了扯葉錦的衣擺：“姐姐，你早點回來，我一個人怕。”
他這陣子就覺得待在姐姐身邊才有安全感，在媽媽身邊，就會莫名其妙悲傷起來。可能是因為媽媽總是哭的原因吧。
清水村距離臨江公社不過五裏地，近得很，距離江城縣也不過12裏，按照平常人的腳程可能要走一兩個小時，不過葉錦四十分鐘就走到了。她倒是可以更快，但不想引人注目，哪怕這大道上就那麽三三兩兩的人。
這個時間段正好是縣城裏工人下班的時間，穿着各色顏色工作裝的男男女女，有的往國營飯店走，有的朝百貨商場看，更多的，就是回到自己家的筒子樓去了。
要說從哪裏能了解更多信息，那當然是圖書館了。不過進圖書館需要工作證，她沒有。于是葉錦也就打算繞縣城走一圈，先了解縣城人民的衣食情況。
按她的推測，不出一年，清水村必定要斷糧，但這到底是清水村一個村的事，還是整個縣城的事，更或者，是整個郭嘉的事，她确實不了解的。
原主的記憶裏，更是沒有關于這方面一星半點的記憶。
“這個雞蛋多少錢一個？”
“這雞也太貴了，你再便宜點……”
正思忖着，就聽到不遠處的悄悄話，葉錦只聽了一耳朵，大概了解了事情經過。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黑市，這大娘想買幾個雞蛋，如今供銷社的雞蛋收只收四五分錢一個，賣出去卻要六分錢一個。
而如今的豬肉一斤也只要六毛錢，不過得要肉票。雞就更便宜了，四毛錢一斤。
“有粗糧不？”入鄉随俗，在大娘心滿意足走後，葉錦終于說了一句完整的話，那投機倒把的小販四處瞧了瞧，一臉無奈，“現在誰還吃粗糧啊。”
城裏人有供應糧吃，農村人那就更不得了了，現在誰不是吃了個肚兒圓，粗糧都看不上了，那是給大隊喂養的豬吃的。
葉錦面無表情，嗯了一聲，又走了幾個地方，才載着夜色朝清水村趕去。
她大概知道大災難是什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