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梧桐昨夜西風急
秋浦內心激動不已，對着祝芊便是長身一禮，“多謝先生！”
祝芊搖頭一笑，“先生早該有所突破，不過有了今天這個契機罷了。”
姜绐查驗觀色，上前道：“姐姐，绐兒對秋浦先生之藝仰慕已久，能否……”
姜绐真的是撿到寶了，不過她非常聰明，不僅緊緊抱着寶貝，還想要聚寶盆，更聰明地和聚寶盆的主人商量，能不能借來用用。
祝芊一笑，這一首曲子可真是千金不換，送給他們姐妹足夠致歉還人情了，至于姜绐的請求……
祝芊目光轉向秋浦先生，笑道：“秋浦先生？”
她找秋浦先生幫忙，用指點技藝還他人情，祝芊不會無端幹涉人家自己的事情。祝芊知道，如果他開口，秋浦先生定然不會拒絕，但是祝芊更不願意強迫人家。
若是姜绐能被秋浦先生看中确實不錯，若是看不中，那便是沒有緣分，也沒什麽可惜的。
“秋浦先生……”姜绐轉向秋浦先生，目光楚楚。
秋浦先生搖頭。
他如今頓悟，更需要大量時間鑽研琴藝，他才三十出頭，根本不可能像那幫已經滿級的老前輩們一樣分出精力帶學生，若是勉強收了姜绐，不僅耽誤他的時間，更會耽誤人家姑娘的前途。
姜绐心中失望，卻并沒有放棄，她決定以後日日拜訪秋浦先生，有朝一日定會讓秋浦先生體會到她的一片真心。
好麽，簡直一又一個磨人的小秋浦！
不過也确實是，沒有緣分的時候也強求一下，争取一番又如何，也許緣分來了呢？萬一哪天秋浦先生一高興，同意了呢。
争取了不一定能得到，但是不争取永遠得不到的。
姜绐看着秋浦先生，依依不舍地走了。
姜筠姨母震驚不已地走了。
秋浦先生意氣風發地走了。
衆人皆散去，只留祝芊一人獨坐涼亭，風吹過，人微寒。
祝芊打了個寒顫，望着郁郁青草，心中生出莫名的失落和悵然。
她強勢打臉了李驀然，她在姜家立了威，她巧妙地處理了各方的關系，她有點累了……
祝芊拍拍臉頰，暗罵自己矯情，起身回了房間。
……
從祝芊打跑了李驀然之後，姜家上下對祝芊姐妹的态度為之一變。先前只是礙于祝芊二人的身份，對其表示基本的尊重，如今卻是由內而外的佩服和敬畏，一批陰暗的謀劃在還未實施，便悄然死去。
而且，姜老要見她們。
祝芊這次陪姐姐到姜家，其實最想見的就是這位傳奇般的姜老。
上至天子，中至豪門，下至販夫走卒，哪一個能豪無挂念地抛棄一切名利和權力，做一個不問世事的布衣閑人。這番心性就絕非常人所有。
祝芊一笑，姜老不問不代表不聞，不然怎麽會那麽巧，初到的時候都不見，偏偏這時候見。幾十年的經營果然恐怖，姜老坐在一方宅院裏卻依舊耳聰目明，這僅僅是可見的，更不知背後是多麽強悍的實力。這要是重出江湖，還不知會掀起怎樣一番腥風血雨。若不是姜家不争，如今……
祝芊一怔，一股寒意從心頭升起。沈家四面俱進，蒸蒸日上，姜家底蘊難測，深藏功與名。那同為二階豪門的胡家，又會差到哪裏去？
只有祝家，同樣的開端，人家都是積累得越來越多，只有祝家在不斷地消耗祖宗留下來的資本，這樣下去……
祝芊不敢想象，差距已經拉開了，只是如今不顯，若是真到了祝家跌落的那一天……
牆倒衆人推，就不算祝士友當初得罪的那些人會怎樣落井下石，各個豪門又怎麽會放過嘴邊的肥肉。沒人會站出來幫祝家，他們只會如狼似虎般争先恐後地撕碎祝家，瓜分祝家，那都是他們繼續争鬥下去的資本！
祝芊手腳發涼，仿佛看到了祝家衰頹的那一幕，已經鬓發花白的老夫人，拄着一根木棍在街上游蕩，最終在寒風中……
祝芊不敢想象。
思及此處，祝芊連邁得步子都是沉沉的。
“芊兒怎麽了？要見外祖緊張了？”
祝芊搖頭不語，她不想告訴祝萋她的預測，祝萋只要嫁到沈家，便是沈家的人，以後無論祝家怎樣，都和她沒有半點關系。祝芊不知道能不能救祝家，但她至少能給姐姐一生安穩。
二人到了院門口，祝芊望了望那淺淺池塘，愈發覺得深不可測。
這次姜老見她，真的只是因為反擊了李驀然嗎？
祝芊覺得，有些東西，已經超出了她的理解範疇。
“萋兒來了？”
祝芊望過去，正見姜老拿着鏟子在地上翻土。
祝芊幾乎不敢認，姜老一身粗布麻衣，挽起褲腿露出黑色的布鞋。頭戴鬥笠，臉被曬得黝黑，肩上還搭着一塊白色的汗巾。就是一個标準的老農民。
祝芊掩過震驚，行禮道：“萋兒（祝芊）見過外祖。”
“不錯不錯，都長這麽大了。”姜老把笑得很和藹，完全就是一個敦厚樸實的農民爺爺。
姜老看向祝芊，對上祝芊那雙犀利但不失澄澈的眼睛，內含審視。
祝芊對上姜老，看向姜老那雙深邃但不失純淨的眼睛，內含疑慮。
眼神乍分乍離，祝芊仿佛被姜老的眼神燙了一下，只那一眼，祝芊就明白，姜老什麽都知道！
姜老亦是略感差異，他叫祝芊來本是聊勝于無，想着若是祝芊只是頭腦伶俐些，便罷了。他沒想到，祝芊居然看出來了！
一個豪門的頹勢，她居然能看出來！就算是姜老，都是多方分析調查才得出的結論，沒想到祝芊什麽都明白。
姜老道：“我這裏實在簡陋，也沒有杯水招待二位。”
祝萋覺得外祖和妹妹似乎有點奇怪，試探道：“外祖莫急，不如萋兒去烹茶，也算盡盡兒女的孝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