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夜來雨橫與風狂
“啪！啪！”
響亮的兩巴掌掀在李驀然臉上，幹淨利落，毫不猶豫。
姜笭姨母都傻了，秋浦先生一個文文氣氣的，居然出手就是打人！
高門大院之內發生矛盾了最多就是面上鬥嘴，私下取暗算，哪有這樣當面打人撕破臉的？
姜納亦是錯愕不已，不過立刻就反應過來了，秋浦先生在他們姜家打人，将姜家的顏面置于何地？
姜納想要開口攔一下，卻碰上祝芊冷冰冰的眼神。那眼神意思非常明白，剛才我受欺負你們不攔着，現在我找回場子來你們倒想起姜家的臉面來了，欺負她祝芊不成？
姜納能感覺得到祝芊目光暗含的威脅，他若是敢從中阻撓，保護姜家的面子，祝芊絕對會讓姜家更加沒有臉面！
姜納最終抿了抿唇，沒說出話來。
李驀然臉上火燒一樣疼，這一巴掌幾乎把他打蒙了。他從小天賦驚人，備受師父喜愛，哪受過這種侮辱。李慕然慌亂地瞥了一眼姜绐姐妹，姜绐正看似無意地看向別處，姜純卻時不時地瞥向他。姜納臉上火燒更盛，他這番丢臉的樣子全都被人呢看到了，以後還有什麽臉面待在姜家。
李驀然無比難堪，卻一動不敢動。秋浦大神的威名和現實的利害，讓李驀然生不出半點反抗之心。只半是惶恐，半是陰郁地緊盯祝芊。
祝芊若有若無地輕蔑一笑，随即點點頭，示意秋浦先生可以了。
畢竟是在人家府上，面子找回來了就可以了，祝芊不想鬧得太僵，傳出去她太狠辣惡毒了也很不利。
祝芊道：“我剛才說了，讓他失去師父，你可能辦？”
秋浦先生垂首：“秋浦明白。”
“秋浦先生……”李驀然一聽這話，立刻就慌了，祝芊之前說的話他毫不在意，因為他覺得祝芊是在大放厥詞，就和小混混挨打了放狠話一樣。但是現在秋浦先生站在面前，李驀然就傻了。
若是秋浦先生和他師父開口……他唯一的下場就是被掃地出門。
“秋浦先生，您聽我解釋……”李驀然試圖進行最後的掙紮。
秋浦先生一瞪眼：“滾！”
李驀然連滾帶爬地走了，還不忘惡狠狠地看了祝芊一眼。既然求秋浦先生勿忘，他現在只得先回去找師父哭訴一番，也許師父念在多年情誼，不會狠下心來趕他走。
看着李驀然狼狽離開的樣子，祝芊淺淺一笑，道：“讓姨母見笑了。”
姜笭姨母臉色發僵，“呵，芊小姐竟和秋浦先生早就相識，我卻是白擔心一番。”
擔心？呵呵。
祝芊心裏明白，但表面上還是非常給面子，“讓姨母和表哥憂心了，都是芊兒的不是。借住姜府本就打擾至極，如今更是讓姨母擔心，芊兒亦是內疚，只求能做些什麽稍作彌補。”
“姐姐實在見外了，你是我們的客人，自然會全心以待，還要多謝姐姐讓我們見識到那個小人的真面目！誰知道那麽多年的師兄竟是這等人，我們姜家以後再不與他來往了。”姜绐道。
祝芊意外，這妹子反應好快！
連經驗老道的姜笭姨母都沒反應過來，她卻明白過來了。之前還真是小看她了!
“變調如聞楊柳春，上林繁花照眼新。”祝芊笑道，“此刻大師在側，何必言宵小之事，二位姐姐曲子雖妙，卻不甚想配，不若請秋浦先生現做一曲，更襯二位姐姐之才。”
姜绐大喜。
“這……”秋浦先生略有猶豫，作曲倒是不難，只是祝芊既然有心幫她們，為何不親自出手，豈不比他強上百倍？
“就以……雁南歸為題。”祝芊道。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以秋風起為始，便以雁南歸為終吧。
祝芊輕聲道：“做吧，我幫你改。”
秋浦先生一聽，眼睛大亮，祝芊這是要幫他啊，他日日跟在祝芊身後不就是為了能得到其指點嗎。
秋浦先生頓感驚喜，祝芊這塊萬年寒冰終于被他的真心感化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秋浦先生心情大好，腦子愈發靈光，用文詞兒說叫才思泉湧，說得形象一點，就是那靈感蹭蹭蹭地往外冒，擋都擋不住。秋浦先生大筆一揮，無數音符組成一幅優美的樂章。
昔有袁彥伯潇灑側立，倚馬之才，今有秋浦子……撅着屁股趴在桌子上寫歌之才。
反正吧，別管什麽姿勢，那才情是一般無二滴。
片刻曲成。
秋浦先生捧着命題作文交給老師，等待祝芊的批複。
秋浦先生這麽神的人，心中第一次如此忐忑。
他不會做得太辣雞被祝芊罵吧？萬一辣雞得無可救藥，祝芊不會放棄治療他吧？不會不會，他就算水平一般，也不會太差吧……何況他剛才可是才思泉湧，效果應該還可以。
嗯……他剛才腦子裏全是曲子，寫完了連看都沒看就急忙交上去了，其實應該寫得挺好吧，難得這般順暢，祝芊會不會……表揚他？
祝芊掃過整曲，點點頭道：“好。”
就這麽一個字，秋浦先生欣喜若狂。
這首《雁南歸》着實不錯，甚至比秋浦先生平時的水平高出不少，就好像平時總是87、88晃蕩，這回突然考了個95，的确讓人驚喜。
秋浦先生如今遇到了90分這個瓶頸，其實在做這首《雁南歸》的時候，秋浦先生已經觸摸到瓶頸了，只不過沉醉其中并不自覺。祝芊便借這個機會幫秋浦先生徹底打破它！
祝芊下筆欲改，忽然一怔，這曲子是為簫笛定制，可她腦子裏盤旋的全都是琴音，這樣改出來怕效果不佳。
祝芊把譜子遞給姜绐道：“還勞煩二位姐姐奏出此曲。”
姜绐接過，與姜純開始合奏。祝芊心中響着節奏，将二人合音皆記在腦海中，一曲畢，祝芊的腦子已經非常清晰。
祝芊提筆，筆尖宛如一支魔杖，将每一處的音符喚醒，煥發出無限生機。祝芊共落筆三處，筆筆皆是點睛！就這三筆，便讓一份普通名曲，化為可以流傳千年，長立不倒的傳世之作。
《秋風起》已存，《雁南歸》出世！
秋浦先生接過此曲譜，仔細看去，第一遍不解其味，第二遍懵懵懂懂，第三遍，茅塞頓開！
那一刻，秋浦先生只覺頭上金光萬丈，對琴藝的理解達到了一個不曾觸及的高度。
秋浦先生仿佛打開了……不，是真的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