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暨志介而不忘
祝芊得了功夫要去幫姐姐繡嫁衣。姐姐快嫁人了，以後見面的機會就少了，抓緊和姐姐多說說話是正事。
是和一個半大叔讨論琴藝還是和漂亮小姐姐聊八卦開心？祝芊對秋浦先生當然是拒而不見。
有一次祝芊實在不耐煩，腦袋抽了居然打發秋浦先生去找韓衾。
現在倒好，秋浦先生粘上小神醫了，和小神醫都混熟了。
祝芊頭疼道：“來多久了？”
“秋浦先生在小神醫處等了兩個多時辰了，今日說是得了一份失傳的琴譜，立刻就趕過來了。”
祝芊看了一眼還在刺繡的三個姐妹，又掃了一眼遠處談笑的祝士友、夫人、青楓先生。
讓一個快三十的大叔總往她一個小姐府上跑也不合适，祝芊道：“罷了，合着今日無事，就見見他吧。”
說着帶着青蘿往韓衾處去。
秋浦先生站在門口，雙手背于後，頭揚起，看向遠方。
那姿勢就像很忙的杜甫大詩聖登高吟詩的樣子，又像小哥四十五度仰頭認真唱歌的樣子。
總之祝芊覺得，這姿勢放在秋浦先生上很滑稽……
秋浦先生看見了天地交接的地方，看見了碧藍的天空，看見了綠樹青瓦，看見了一個小小的人影，那人好像自己日思夜想的祝大師啊……
秋浦先生搖搖頭，我才不到三十歲，怎麽老花眼了呢，還是出現幻覺了？
想想這麽多日子苦等求見，本以為其心感天動地能感動大師，沒想到大師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讓他滾……
想當年他也是天資卓絕的琴藝神童，一路順風順水，未受挫折。拜青楓先生為師的時候都沒受過這種冷落，秋浦先生不禁生出自卑之感，他就這麽垃圾嗎，這麽讓大師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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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浦先生心顧影自憐之意，眸中漾出淚水。
祝芊就站在秋浦先生面前，看着他哭。
祝芊：……他不是瘋了吧。
“咳咳。”祝芊咳嗽兩聲，她覺得再不吸引一下注意，秋浦先生可能就這麽定在這哭到她進行下一場比試。
秋浦先生依舊仰着頭：“去去！別打擾我！”
屋內的韓衾頭上飄過無數省略號。
“晚輩祝芊，見過先生。”祝芊先和韓衾打了招呼，又開口向秋浦先生行禮。
“嗯……好好。”秋浦先生麻木地回應，等等，不對，祝芊祝大師！
秋浦先生收回他的四十五角，眼睛瞪得銅鈴一樣大：“你你你……”
“大師！秋浦見過大師！”秋浦先生立刻行禮。
“咳咳，秋浦先生，您看吧，我就是一小丫頭，您要非讓我當師父那肯定不合适，您這天天往我一個姑娘家跑也不合适……”
不合适，大師說他們不合适……秋浦先生快哭了。
祝芊說的道理秋浦先生當然知道，而且人家大師獨門秘技，怎可輕易傳人。秋浦先生本着藝術高于一切的原則，什麽臉面的都不要了，更是日日上門想靠誠心感動祝芊，誰想到，祝芊看着是個天真的小丫頭，根本是鐵石心腸啊！
他天天來，得到的就倆字和一個标點符號——“不見！”
當然，要是趕上祝芊心情好的時候也會換——“不見。”
秋浦先生耷拉着腦袋無比沮喪，大師見他一面就是為了下逐客令的，他如今都快三十了，再過兩年就老了。
若無名師指點，他這輩子的琴藝也就這樣了，再難有尺進。
秋浦先生思至傷心處，心口仿佛壓着一塊大石，無比憋悶，兩行清淚黯然垂下。
“額……你先別哭……哇，你別哭啊！我又沒說不教，我的好先生，你聽我說完行不行？”
“什麽？”秋浦先生狂喜，本來在寒冷的暗夜中絕望等死，忽然見到曙光了！
“以後我會經常出府，我得了機會，喬裝打扮一番，到先生府上拜訪，我們再讨論琴藝可好？”
“好好好！”秋浦先生狂點頭，仿佛被人從冰窟裏撈出來，用溫暖火烘烤全身。幸福來得太突然！
“大師……”
“別叫大師，就叫我祝芊吧。”祝芊擺了擺小手無奈道。
“不行不行，那太有失禮術了”秋浦先生看了一眼韓衾，靈感乍現：“叫小大師可好。”
“噗嗤。”連韓衾都忍俊不禁。
祝芊心想他腦袋壞掉了吧，能想出這麽碰撞的組合。
“我們就互稱先生吧！”
“正好，還是大師……還是先生高見。”
“對了，”祝芊忽然想起來，外面那位青楓先生不就是秋浦的老師嗎，“你怎麽不去找青楓先生？”
秋浦先生垂下頭，神色黯然：“老師說我太煩人了，不願意搭理我……”
“……”青楓先生說得對啊……像秋浦這樣偏執認死理的确實很煩人。
“咳咳”，祝芊幹咳兩聲，沒好意思再嘲諷他，怕再把他惹哭了。
“先生，我得了一份失傳的古琴譜，有幾個地方一直理解不透，還請先生參詳。”
祝芊見時間還早，也想着把事情一次解決掉，看了看琴譜，心中有了大概曲調，對秋浦先生道：“請先生彈奏。”
秋浦先生自然是随身帶着琴，立刻端坐放琴，開始彈奏。
秋浦先生的琴韻更加厚重，一音響起便是餘味無窮，引人深思。琴聲嗡鳴聲聲入耳，只一個調子，就把人拉入曲中意境，秋浦先生不愧是個中高手，絕非浪得虛名。
而且這失傳的古琴譜亦是不凡。
本流暢的琴音忽然停下，秋浦先生眉頭緊鎖，起身道：“我正是此處疑惑，按照曲譜來看，實在是彈不出。”
祝芊坐在秋浦先生對面，反轉了琴憑着記憶彈了最近的一小段，到了關鍵處，祝芊略一思忖，琴音便铮然而出。
秋浦先生看向祝芊的目光盡是狂熱，祝芊再試一遍，便流暢地彈出來了。
“先生是怎麽做到的？”
祝芊給秋浦先生做示範，應該在什麽時候移動，應該用哪根手指去撥弦。
“學生明白！”
秋浦先生練了好幾遍，才勉強掌握，又接着彈。又彈到一處不解的地方，祝芊直皺眉，不應該這樣啊。
祝芊取了譜子看了看，忍不住吐槽：“譜子寫錯了。”
“譜子錯了？？？”秋浦先生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祝芊居然說……譜子錯了。
“你這哪來的譜子，不是盜版就是地攤貨。”祝芊吐槽道。
不過這就純屬吐槽了，這曲子前面都沒問題，其音其意都稱得上是名曲。
估計是後人整理或者口耳相傳中弄錯了，能拿到失傳的譜子已經很不容易了，就不必苛求精準度了，不行就自己改改吧。
“嗯……我給你改改。”祝芊想了想，随手按了按弦，“對，就這樣！”
祝芊拿了只筆，在曲譜上改了兩個音節。
“給。”祝芊把譜子遞給秋浦先生。
秋浦先生一試，彈出來果然行雲流水，無比契合，對祝芊之才更是驚異。
“先生，我還有兩處不明……”
祝芊看了看時辰，也快到比試截止的時間了，總不能讓這麽多人等自己一個，對秋浦先生道：“先生少坐，我還有事，先生先自行參悟吧。”
秋浦先生略顯遺憾，只得作罷。
祝芊和韓衾打了招呼，帶着青蘿前往正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