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果然想離開朕
關鴻風的臉色一剎那陰鸷。
他轉過身,望着一望無際的林子,沉聲道∶"派人去給我找。"
一半的侍衛 出 動進林子找容呈,關鴻風坐在涼亭裏,猛地一揮手,被打落的茶杯碎成幾片。
溫言勸道∶"皇上, 別動氣,龍伎應該跑不了多遠的。"
關鴻風沒說話,他想到容呈主 動提起要來圍場,一股被欺騙的怒火油然而生。
原以為容呈想見那狗奴才,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關鴻風撿起地上的碎片,捏在手裏,傷口流出的血順着紋路滴落在桌面。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回來的侍衛們表示一無所獲。
關鴻風罵了句廢物,"連一個受傷的人都抓不住,朕要你們有什麽用?"
他扔 了手中帶血的碎片,起身走出涼亭。溫言忙站起來,在身後問∶"皇上,您去哪裏?"關鴻風牽過宮人牽來的白馬,踏鞍而上,"我去找那不知死活的下賤東西。"
溫言急忙道∶"皇上,讓我和你一塊去吧。"關鴻風皺着眉,好像不太贊同,又聽見溫言說∶"我跟着皇上,不會出事的。"
"更何況,多一個人找,找的也快些。"
關鴻風被說動了,考慮片刻嗯了一聲,拉着溫言上了馬,朝着林子而去。
他就不信,容呈 能逃到哪裏去。
關鴻風駕 馬進入林子,他打量四周,一片死寂,靜得可怕。
關鴻風吼道∶"龍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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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在林子裏回響,回應他的只有枝葉的沙沙聲。
關鴻風勒着缰繩,在原地打轉,"你若是現在出來,朕不與你計較,否則被我抓住,有你苦頭吃。"
依舊沒有等到回應,林子裏一個人也沒有。關鴻風抓緊 了缰繩,他揮動鞭子,打在馬屁股上,往林子深處騎去。
等他抓到龍伎,一起要把 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收拾一頓。
死寂的林子裏響起粗重喘息,容呈緩緩睜開眼,從昏迷中醒來,他眼前血紅一片,臉頰上的血已幹,頭頂的天色已黑,洞口雜草叢生。
容呈遲鈍地反應過來,他跌入了一個山洞裏。樹随風而動,透着一股子詭異陰森。
容呈想動,右腿傳來一陣劇痛,穿透四肢百骸,仿佛有千萬只針在紮。
他動彈不得,靠在石壁上喘氣,轉頭望向受傷的手臂,弩箭在滾落山坡的時候斷了,只剩下一半深深陷入皮肉中。
如果再不處理,恐怕他的手就保不住了。
容呈滾動了下幹渴的喉嚨,伸手抓住斷箭,深吸一口氣後,下定決心,閉眼用力将其拔了出來。
劇痛頃刻蔓延全身。
容呈咬緊牙關發出痛吟,仰頭露出滾動的喉結,滿頭大汗,奮力扯下衣袖,包裹着源源不斷流血的傷口。
那名刺客是沖着他來的。
恐怕連那名宮人,也是假冒的太監,假傳聖旨把他騙進林子裏,就為了殺掉他。
至于是誰幹的,容呈卻不清楚。
要麽是紹南王,要麽是溫言,更有可能是皇帝。
忽然在這時,身旁響起了嘶嘶地聲音。
容呈轉頭,借着稀薄的月光,看見有條蛇從黑暗的角落裏竄了出來,正緩慢地向他這邊移動。
容呈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
那條蛇察覺到生人的氣息,爬到了容呈腳下,他雙手顫抖得厲害,卷翹的睫毛抖個不停。
"嘶----"
蛇吐着信子, 有種纏住脖子緊緊收縮的錯覺,恐懼直湧而上,容呈不動聲色在身後摸索,手裏摸到了一塊堅硬的石頭,搬起來猛地砸向腳邊的蛇。
容呈紅着眼,雙手擡起又落下,直到那條蛇被砸得血肉模糊,他扔掉石頭,手還在發抖,用力在衣裳上抹了把手,長長籲了口氣,靠在洞壁上。
他不能再待在這裏,要逃出去才行。
容呈搖搖欲墜站起身,他看了看四周,發現洞壁上有不平整的石塊。
也許可以踩着爬上去。
容呈走到洞壁前,伸手抓住其中一個石塊,腳下踩住凹陷的地方,小心翼翼往上爬。
他額頭一片濕漉漉,疼得冒冷汗,每爬一下,傷口都像被牽扯得發疼。
正值黑夜之際,伸手不見五指。
容呈爬到了一半,他擡起沒受傷的手臂,努力去夠,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到洞口,腳下忽然一打滑,剎那跌入洞底,重重摔在地上。
痛苦的呻吟聲在洞內回響。
容呈疼得蜷縮一團,臉色煞白,不見半點血色,流出的血浸染了手臂上的布條,被他用手死死捂着。
歇息片刻,容呈再次扶着洞壁站起來,又繼續往上爬。
不知跌倒了多少次,體力快要透支。
容呈渾身濕透了。分不清是血還是汗水,他快要精疲力盡,麻木地往上爬,就在他要放棄的時候,手終于攀住了洞口,用盡渾身力氣,艱難地爬了出去,倒在雜草裏,鼻尖滿是血腥氣。
頭頂有鳥兒飛過,耳邊窸塞窣窣的,是灌木被撥動的聲音。
容呈爬起來,嘴唇幹裂,他望向前方的山坡,不知那黑暗的後頭還有什麽等着他。
歇息片刻,他拖着無力的身子繼續往上爬。山坡雖抖,好歹有虬壯的老樹幹可以抓着,一路披荊斬棘而上,終于上了坡。
容呈看着黑漆漆的四周,辨認不清方向,竟是迷了路。
他以前雖然進過一回林子,卻是跟随關鴻風來的,且不曾進得如此的深。
月光穿透樹枝,不時有悠遠揚長的蟲鳴聲傳來。容呈憑來時的記憶跌跌撞撞往回走,他吃力地扶着樹幹,不敢貿然大喊,怕引來刺客,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馬蹄聲。
容呈身子一僵,立即停在原地,他不知前方是敵是友,正猶豫之際,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龍伎!"
是關鴻風。
容呈喘息了一聲,睜大雙眼,他正要走出去,忽然有人在身後拍了下他的肩膀。
容呈猛地轉頭,溫言站在身後,手中提着個燈籠,紅色的燭光映照在臉上,顯得詭異而恐怖。
溫言微微一笑,"龍伎,你在這裏啊?"
容呈退了一步,背脊貼緊樹幹,林子裏太黑,溫言的聲音不似平日裏輕快,陰沉沉地含着笑意,令人心生不安。
容呈緊繃着身子,警惕道∶"你怎麽在這?"溫言的模樣和平時無異,不緊不慢地說∶"你突然不見了,皇上很擔心你,派了很多侍衛進來找你。"
容呈沒信。
恐怕關鴻風不是擔心他,而是害怕他逃跑了。容呈忍着身子的不适,強裝平靜道∶"我沒事,只是迷路了而已,你帶我去找關鴻風吧。"
他不知自己此時有多狼狽,灰頭土臉,衣衫不整,臉上和身上到處是血。
溫言笑吟吟地說∶"龍伎這樣子不像是迷路,倒像是遇刺了。"
容呈眯起眼睛,忽然間意識到什麽,冷冷道∶"難道是你派人來刺殺我?"
溫言無辜道∶"我聽不懂龍伎在說什麽。"容呈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他轉身要走,一只手猛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溫言露出陰森森的笑容,"恐怕你今天出不去這兒了。"
容呈心尖兒一顫,剛想喊出聲,被眼明手快的溫言捂住嘴,紅燈籠掉在地上,兩人糾纏起來,混亂之下不知誰一腳踏空,一齊從坡上滾了下去。
容呈摔得頭暈眼花,不等他回過神,一道寒光在眼前閃過,那把刀直直朝着他刺來。
他一激靈,翻了個身躲過那把刀,擦過腰際插進了地裏。
容呈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往前跑,背上和手上疼得冒冷汗。
溫言在身後窮追不舍,追逐的腳步聲回蕩在林子裏。
容呈傷得太重,再加上剛才那一摔,實在跑不動,他找了個粗大的樹幹躲起來,藏在黑暗裏,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溫言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龍伎,剛才我和你鬧着玩的,你出來吧。"
容呈不會傻到上當,他雙手緊緊摳進了樹幹裏,湧起的疼痛令他打起精神,不至于暈過去。
溫言還在好言勸着,他的嗓音既無辜又可憐,仿佛剛才拿着刀要行刺容呈的人不是他。
容呈抿緊了嘴唇,背脊緊貼着樹幹,慢慢蹲下去,在地上摸到了顆石子,悄悄往另一個方向扔去。
石子打在雜草上,發出輕微的響聲,不多時,身後的腳步聲調轉了方向。
趁這個時候,容呈拔腿就跑。
他捂着傷口慌不擇路地逃,不敢回頭,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出現一抹光亮。
容呈眼中亮起希望,奮力朝那處跌跌撞撞跑去,響起的馬蹄聲緊随其後,他以為溫言又追上來了。跑得越來越急,幾縷汗濕的頭發貼在臉頰上,發出急促的呼吸聲。
就在他離那抹光亮越來越近時,一支箭倏然從身後飛來,插入容呈胸口,鮮血四濺,他"砰地"倒地,睜大的雙眼依日望着那抹光亮。
須臾,有人将他翻轉過來。
模糊的視線裏,關鴻風坐在馬上,他手裏拿着弓,臉上說不清是何表情,紅着眼笑道∶"龍伎,你果然想離開朕。"